第二百六十三章 進退維谷（一）
人困馬乏的武工隊，剛踏進狍子溝，就被一隊人馬擋住去路。
“戰鬥序列，準備戰鬥。”向南大喊道。
武工隊拖着小鬼子，連續戰鬥，艱難行進近百里，到現在，唯一還保持作戰能力的就是一排。
在武工隊只剩下的三十七人中，一排就佔了十七個。也就是說，一排的建制基本是完整的。
向南的一排還能保持現在的樣子，是鄧候方給自己留的最後一張王牌。因爲在撤回靠山嶺的路上，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他不得不防。
譬如說，在撤回靠山宗的路上，可能會和小鬼子發生遭遇戰，和佔山爲王的土匪擦槍走火，和地方反動武裝的趁火打劫。
鄧候方身爲武工隊的指揮官，歷經大小戰鬥數百場，他不會蠢到不給自己留支生力軍，在遇到險情時，能跟對手一拼，保護傷員從容撤退。。
向南的一排就是他留下的底牌，所以在阻擊戰役打響，鄧候方就沒有讓向南的一排，和小鬼子的討伐隊正面接敵。
牽制敵人，引着小鬼子滿山轉的撤退路上。鄧候方安排常連勝的三排爲先頭部隊，何利清的二排火力支援，強華的武工隊直屬隊斷後，佟偉的偵察班爲第二梯隊阻擊。
只有建制還算完整的向南的一排爲中軍，始終保持着較強的戰鬥力。這就是鄧候方爲自己在突發險情時，留下的一支生力軍，
“對面的人聽着，此路是爺開，此樹是爺載，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擋住鄧候方去路的一個壯漢，大聲喊道。
鄧候方悄悄打開MP40***的保險，上前一步，大聲喊道：“我是飛虎團武工隊的大眼鄧，請讓你們的頭領說話。”
“放屁，抗聯的孫子們，早就逃跑了。你他媽的還武工隊的大眼鄧，老子還是抗聯的總司令周保中呢。”對面的壯漢哈哈大笑。
“啪--”佟偉手中的三八式步槍響了，壯漢頭上的狗皮帽子飛了出去。
佟偉拉動槍栓，退出彈殼：“王八犢子，敢侮辱周總司令，再滿口噴糞，老子下槍就是你吃飯的傢伙。”
壯漢驚得頭一縮，翻身滾下馬，吼道：“奶奶的，敢打老子的黑槍。兄弟們，抄傢伙，滅了這羣犢子。”
“隱蔽。”鄧候方虎吼一聲。
對方擺開架勢，槍也響了。這場戰鬥到了這份上，已經避無可避。
“向南，我和二排三排給你打阻擊，你帶上你的人，繞出狍子溝，上仙來峰找生子，和生子一道重新組建武工隊，不許下山援救，給武工隊留個種。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下達命令，去吧。”鄧候方縮在一棵大樹後，對身後的向南下達命令。
對方有百十號人，絕對還有後續補充隊伍。而武工隊不過三十幾人，還包括傷員在內。這場仗幾乎沒有懸念，勝負不用分析也知道。
鄧候方也清楚，即使莫曉生能帶着仙來峰的綹子一起參加這場戰鬥，勝算也不大。
黑皮的實力鄧候方清楚，黑皮有近五百人的隊伍，這是一個什麼概念，超過一個滿編營的人數。
鄧候方還聽說，黑皮在軍事上還很有一套，狍子嶺上的綹子被他訓練的有模有樣，威嚴一副正規軍的樣子，和一般的土匪武裝有天壤之別。
也就是說，即使莫曉生帶着仙來峰的兄弟來救援，打的好，就是兩敗俱傷，武工隊可能會有個把人逃出去。
打得不好，就是莫曉生帶來的仙來峰的兄弟，和武工隊的戰士，全都會撂在這，無一人生還。
鄧候方不敢冒這個險，他要給武工隊留個種，要在蒼茫的靠山嶺上，留下一羣能和小鬼子死磕到底的中國爺們兒。
向南看看周圍的環境，大聲喝道：“一排的聽着，給老子留在隊長身邊，不得退後半步，保護隊長和傷員，我去搬救兵。”
“帶上你的人，這是命令。”鄧候方急紅了眼。
“老子今天抗命了。”向南像是一頭倔驢：“一排給老子頂上去，老子沒回來，任何人不得撤出戰鬥。”
向南說完跳出掩體，在狍子嶺土匪的槍聲中，跑着S線，躲避着追趕他的子彈，跳上一處斷崖，流星般的跑向仙來峰。
兩天一夜的強行軍，讓向南疲乏不堪，已是強弩之末。在到仙來峰的路上，翻山越嶺又狂奔三十多裡。到達仙來峰寨門後，看到站在山寨大門口的薛武，看到了希望。雙腿一軟，竟然昏了過去。
“教官，這不是去狍子溝的路。”在莫曉生帶領突擊班援救的路上，鐵英提醒道。
“就我們七八條槍，到狍子溝就隊長無異以卵擊石，屁事不頂。老子要圍魏救趙，把黑皮的注意力引到我們身上。這樣才能減輕隊長的壓力，隊長才有可能衝出黑皮的埋伏。”莫曉生一邊飛奔，一邊說出自己的戰略意圖。
“我們這幾個人要去攻打狍子嶺？”薛武不敢相信。
“扔手**會嗎？放槍會嗎？放火會嗎？只要把動靜搞大，我不信黑皮會不回寨救援。”莫曉生怒了。
沒有人再說話，都跟在莫曉生後面，向狍子嶺飛奔。
莫曉生帶領突擊班的戰士，風馳電擎趕到狍子嶺附近，隱蔽起來。拿出望遠鏡，觀察狍子嶺上的動靜。
“黑皮這傢伙果然有一套，崗哨不多，可是把狍子嶺的所有進出口都覆蓋了。”
莫曉生說完把望遠鏡遞給薛武，薛武仔細觀察後，不無讚歎地說：“黑皮這傢伙很有一套，從他對崗哨的佈置看，他一定受過軍事訓練。要不然，他安排不出這樣環環相扣的警戒哨。”
“什麼意思？”鐵英問。
“狍子嶺的哨兵相互之間可以觀望，形成了整個狍子嶺都在哨兵的監控之下，沒有死角。假如有一處哨兵被幹掉，另一處的哨兵立即就會發現，偷襲任務也就全告失敗。”薛武憂慮的說。
“哪怕什麼？我們不就是來搗亂的嗎？他們的部署正合我們的意圖。只要我們開槍擊斃一個崗哨，其他的崗哨就會發現，整個狍子嶺就會亂起來。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鐵英邊說邊讓子彈上膛：“教官，打吧。”
“在這裡打幾槍是無法替隊長解圍的。”莫曉生把望遠鏡收回盒中：“走。去後山。”
狍子嶺後山是一面陡崖，陡峭的懸崖，光滑得像一面鏡子，高四丈有餘，是狍子嶺的一面天然屏障。
“教官，你想從這裡上去？”薛武擡頭看看懸崖的頂部，揣測着。
“從這裡上去能行嗎？”莫曉生沒有回答薛武，而是問向身邊的馮寒。
馮寒閉上眼睛，沉思片刻，又擡頭看看陡崖：“我試試，應該沒問題。”
“馮寒，向排長從狍子溝到仙來峰，我們又從仙來峰趕到這裡，保守估計也有兩個半小時。能行的話你就麻溜點，不行我們就另想轍，可別耽誤了救援隊長的時間。”鐵英快嘴快舌，毫不避諱的說出問題的重要性。
如果你是和你心儀的人喝茶聊天，兩個半小時，會在不知不覺得輕鬆愉快中消失，你甚至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好像只有幾分鐘。
但在戰場上，在槍林彈雨中，兩個半小時，是極度艱苦和悲壯的。因爲，在這兩個半小時中，會有無數條生命被終結，從此在這世上徹底消失。
這淺顯的道理，馮寒自然非常清楚。他沒有和鐵英爭辯，而是把一捆麻繩攬肩背上，把發丘令牌高高舉起，大喊道：“發丘中郎將在此，鬼神避讓。”
衝到陡崖前爆喝一聲，把右手的發丘令牌插進陡崖並不起眼的石縫中。接着又把左手的刺刀插到右手上面的石縫中。左右手相互交替，慢慢的帶動身體向上攀升。
大約十分鐘的時間，馮寒爬上崖頂。把麻繩在一塊岩石上捆牢，把另一頭扔下懸崖。他則取下背上的三八式步槍，隱藏在岩石後警戒。
莫曉生抓住馮寒扔下的麻繩，用手拽了拽，確定其堅固性後，第一個順着麻繩攀爬上去。突擊班其他戰士，尾隨其後，逐一爬上崖頂。
“有情況嗎？”莫曉生貓着腰衝到馮寒的身側。
馮寒搖搖頭：“沒有。”
莫曉生手一揮，做出前進的手勢。突擊班的戰士貓着腰，快速向前推進。
隊伍向前行進大約七百米，莫曉生右手舉起用力一握。突擊班的戰士迅速各自隱蔽，做出戰鬥準備。
在隊伍正前方，有二十幾人，默默地站立在一座墳墓前，樣子很悲傷。
被佟偉打掉帽子的人也在，只是他離得稍微遠一點。
莫曉生猜不透這羣人是誰？黑皮在不在其中？也搞不懂他們在祭拜誰？
狍子嶺下的狍子溝，槍聲仍然繼續。
莫曉生心中焦急，從他這個位置看，距離黑皮的營地大約還有千米以上。在這裡如果和這些人交火，是達不到預期的目的的，可是不消滅擋住去路的這夥人，又到達不了黑皮的宿營地。
怎麼辦？莫曉生絞盡腦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