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89
暮色萬里,良鎮的空氣之中,還漂浮着淡淡的雄黃味道,全城消毒之後,終是可見不少百姓悄然打開了自家的大門。1輔國公爵的到來,讓他們對自己生活的城池,再次燃起了希望。
大塊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之上,林宣心情鬱結難舒,她知道自己孤身去客棧的行爲,的確存在着危險,可是爲了皇兄和莫言對她的厚望,她不可能對良鎮的瘟疫處理半途而廢。
每日與莫言相依入眠,已成爲她的習慣。害怕淺眠的莫言發覺到自己離開,所以她刻意在房間內點了薰香,雖然明知對莫言來說作用不大,但她也絕對不想他再次爲自己與阮擎蒼對立。
城東的酒樓內,很容易就可找到。這一片原本是繁華的商業街道,但由於瘟疫的盛行,所有的酒樓商鋪全部關門大吉,唯獨林宣駐足的酒樓二層,微弱的燈火透窗而出。
剛剛站定在酒樓前,那門閘板就被人打開,路恆面色陰冷的睇着林宣,“跟我來!”
顯然,阮擎蒼對於她會隻身前來有充足的信心,不容耽誤,閃身走入酒樓內,一層大廳昏暗無光,一路上了二樓,兩邊的客房過道中幽冷漆黑,彷彿漫無邊際的黑洞一直延伸到最深處。
停在那點着火燭的門前,素手輕揚,直接推門而入。而林宣的這一舉動,讓身後緊隨的路恆不滿的冷哼一聲。
房間內的燭火跳躍燃燒着,呲呲聲不絕於耳,入內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張古典圓桌,上面擺放一壺清酒和兩隻杯盞。
前行幾步,轉過門前的迴廊,就見右側緊挨着屏風擺放的牀榻之上,阮擎蒼一手支着額頭側臥養神,身着水藍色紗織對襟長袍,側臥的姿勢讓他的胸前坦露出一片麥瑟佑人肌膚。
微長卷翹的睫毛覆着眼瞼,挺峰般的鼻樑隨着呼吸煽動,硃紅薄脣漾着一抹清淺的笑意,似是沉睡之中。
林宣不屑的輕揚眉尖,菱脣吐氣如蘭:“費勁心力把我叫來,就是看你睡覺的麼?”
眼瞼波動,紅脣飛揚,帶着極致魅惑的弧度猛然掀開眼簾,漆黑如墨的瞳仁璀璨晶亮,竟是毫無睏乏之色。
“輔國公爵,又見面了!”
林宣諷刺一笑:“阮擎蒼,別玩這些雞鳴狗盜的事,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
長袍抖動,阮擎蒼從慵懶的從牀榻上起身,驚豔的臉頰始終含着微笑,似是心情不錯,挺拔健碩的身姿緩慢起立,水藍色的長袍如水擺動,在林宣冷眸而視下,慢慢近身,垂眸開口:“我怎麼會有什麼目的,不過就是找公爵大人過來敘舊閒聊而已。聽大人的語氣,似乎對我的誤解極深。”
“呵,阮擎蒼,這些小把戲你玩起來都不會感覺累嗎?我和你之間有任何敘舊閒聊的必要?”
林宣後退一步,在每次面對阮擎蒼的時候,她都本能的想與他保持距離,這人並非像是之前見過的那些,他身上的強勢和氣場讓她極爲戒備。
阮擎蒼搖頭,繞過林宣走向圓桌,隨後揚手將衣袂劃出一道優美的藍色水線,側目而言:“月王妃,你似乎很怕我!”
這稱呼一出口,林宣倏地轉身,瞪視着好整以暇的阮擎蒼,一字一頓:“誰告訴你的?”
阮擎蒼修白無瑕的手端着酒壺,潺潺的水酒注入兩隻杯盞內,隨後舉杯示意,“陳年花雕,來一杯!”
“阮擎蒼,我不是來跟你喝酒的,告訴我百姓和精兵是怎麼回事!”
林宣大步上前,怒極的素手握拳狠狠的捶在圓桌上,阮擎蒼越是這般風輕雲淡的表現,她的心裡就越是慌亂。
“喝一杯,我就告訴你一切!如何?”
桌上的酒杯因林宣的捶打而叮咚了跳躍了一下,幾滴水酒也被濺在桌上,阮擎蒼說着話,同時也嫌惡的拿起袖口中的絲巾,擦拭過後棄之敝屣的丟在了地上。
微微側頭看着林宣極爲戒備的神色,阮擎蒼一點點將酒杯置於脣邊,隨後猛地一仰頭喝個乾淨,喉結上下滑動着,極具性感之姿。
玩味一笑:“月王妃大可放心,我不會那麼愚蠢,在酒中下毒的,請坐!”
待林宣落座後,端着酒杯在惆悵的趨勢下,也是一杯下肚,酒杯見底,“說吧!”
“彆着急嘛!我還有個疑問想問問月王妃,還請你給解惑!”
林宣眸色幽幽,如深不見底的地獄般帶着凍人的寒意,“阮擎蒼,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怎麼會,漫漫長夜與月王妃杯酒淺談,人生樂事。你不必如此防備,若我有害你之心,良鎮你根本就來不了!”
阮擎蒼語氣輕柔,簡單的表達卻帶着決然的強大自信,臉頰在清酒作用下,泛起一抹灼目的紅霞。
“阮擎蒼,瘟疫的復發和精兵的異樣,是不是你做的?”
林宣睇着對面的阮擎蒼,她心急如焚的焦慮,在他淡然隨性的表現下,顯得如此可笑,到底不是同類人,才能這樣冷血。
阮擎蒼點頭:“是我做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是冷血,如果不這麼做,今夜又怎麼會有機會與你單獨相處!”
“阮擎蒼,果然是你!”林宣捏緊手中的酒杯,鷙冷的瞪大鳳眸,她也只是想問問,卻沒想到他就這麼無謂的承認了。17129884
就算她是個醫術門外漢,但對於她所使用的瘟疫消毒和治療的辦法,還是有信心的,果然那些人出事,就是拜他所賜!
“別激動,月王妃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嗎?”
阮擎蒼端着酒壺,再次爲兩人的酒杯注滿,輕斂着眉宇,問的有些飄忽。
“不想!阮擎蒼,把解藥給我,立刻!”
林宣將酒杯擲在圓桌上,一刻不想耽誤,如果不是瘟疫復發,那必定是阮擎蒼給他們下了毒,看着那些來幫忙的精兵忍受痛苦,還有百姓再次絕望的眼神,林宣心如焚燒。
“月王妃,我很好奇,憑君莫言那個殘廢,你何苦要休了風夜行而爲了他四處奔波?以你的姿色,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比如無傷!”
阮擎蒼緩慢起身,面對林宣的憤怒,卻是和顏以對,行至她的座椅前方,一手抵着桌案,另一手以迅雷出擊之勢,一道勁氣直接打在了林宣束在頭頂捆綁墨發的飄帶之上,頃刻飄帶斷裂,墨發傾瀉而下,幽香浮動。
“阮擎蒼!”
林宣男裝打扮的髮髻被阮擎蒼破壞,氣急攻心之下以絕對快速的力度一拳砸在他絕美的脣角邊,出拳如風,在阮擎蒼錯愕的瞬間,每一拳頭都直擊他的要害。
短暫的怔愣,阮擎蒼欣賞着羞憤和怒氣充斥的林宣,如瀑墨發也隨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飄蕩,雙手負立,左右閃躲着被激怒的林宣的拳頭,嘴角雖有些青紅,但依舊不影響他的怡然的姿態。
兩人一攻一守,在房間內快速相搏。然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林宣一個虛晃的動作讓阮擎蒼中計的側身,而下一刻喉結處被林宣兩指狠戾的緊扣時候,還是令他微微色變。
“好手法!”
生命被掌握在林宣手裡,阮擎蒼依舊閒適,動也不動的看着只到她胸口高度的林宣,從沒見過那個身無內力的女子,能夠將他制服,此刻對林宣的感官又增添一分。
“阮擎蒼,侮辱我可以,侮辱莫言你就該死!”
林宣冷潔如冰的臉蛋上,殺氣浮動,兩指狠狠的扼住阮擎蒼的喉結,甚至還能聽到骨節的‘咔咔’聲。
阮擎蒼感受着喉結處涌上的不適,眉目如畫的俊臉剎那間綻放笑靨,如天山雪蓮盛開一般奪人心魄,微勾的脣角溢出悠悠之語,“如果我死了,有這麼多良鎮的百姓和西木精兵陪葬,也是一大幸事!”
“你…”
如此明顯的威脅,林宣又怎能聽不出,她後悔這次出來沒有帶着沈天,不然憑藉他神醫之命,恐怕也不會這般艱難。愛夾答列
“我配置的藥,就算是神醫也無法醫治!”
再一次,阮擎蒼似是能看透人心般,將林宣內心的想法予以否決,而察覺到喉結之上的素手漸漸失了力道,丹鳳眸子微光一閃而過,鐵臂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居然攬住了林宣的楊柳腰肢,倏然拉入了懷中。
另一手也在林宣來不及反應之際,扣住了她的手腕反剪在其身後。鼻端猛然竄入濃烈的龍涎香味道,林宣怒呵:“阮擎蒼,你放開我!”
阮擎蒼一隻手將林宣的雙手手腕捏緊,右手輕輕擡起林宣的下巴,看着她炙熱燃燒着火焰的鳳眸,迷惑之色一閃,喃喃出聲:“你一個二嫁的女子,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我對你如此好奇,好奇到不惜放棄良鎮!”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放棄良鎮?”
林宣眯眸看着阮擎蒼,短短几面之緣,她已經兩次受制於他,懸殊的差距讓她心底徒生蒼涼,她還是不夠強大,還是太過自信。
阮擎蒼充耳不聞,拇指從林宣的下巴處慢慢上移,盯着緊抿的菱脣,開始摩挲,喉結竟是也上下滾動。
林宣銀牙緊咬,第一次感覺無比屈辱,這樣的情況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玩物,任由他探索上下其手,隱忍着內心殺人的衝動,閉目深吸一口氣,林宣緩和語氣說道:“你放開我,我來是找你解決問題的!”
阮擎蒼緩慢的眨動雙眼,睇着被他控制住的林宣,嬌顏泛紅,引人垂涎,當即竟是聽話的鬆開了捏着林宣的手。
“你想…”
聲音戛然而止,阮擎蒼上看着抵住額頭的冰涼武器,垂下眼瞼,表情變幻多端,“你騙我!”
林宣扣着扳機,眉峰一聳:“對於你這種無恥之徒,還需要我對你信守承諾嗎?阮擎蒼,你最好將解藥給我,不然我不介意在爲你加上幾個血窟窿!”
“我要是說不呢!”
阮擎蒼語氣緩慢,對於重傷過他的武器,巧妙的掩去眼底的陰狠和殺意。
“那這樣呢!”林宣邪佞一笑,素手狠狠的按住了阮擎蒼的右肩處,帶着殺伐之氣,用力一壓。
隨着那被大夫包紮好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和悶哼聲傳出,林宣笑的愈發燦爛,手中力道不減,開口道:“給我解藥!”
“林宣,你該知道,從來沒有人能在傷了我之後,安然無恙!”
林宣冷哼:“是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讓咱們拭目以待,到底誰會笑到最後!阮擎蒼,我數到三,解藥給我,放我走!否則我不介意殺光你所有的人,讓你們長眠於良鎮!”
阮擎蒼臉色緊繃的看着林宣的鳳眸,似是在考慮又好似在探究她的話,“你膽子這麼大,是因爲有無傷傍身嗎?林宣,我小看你了!”
“他不是無傷,不過只是個假扮者,也會讓你如此忌憚。阮擎蒼,別說大話,你並不如你表現的那般鎮定和強悍。而我,也高看你了!”
林宣十足蔑視的語氣,讓阮擎蒼有些啞口無言,而額頭上的黑色暗器,他還沒有調查清楚到底出自哪裡,況且肩膀上的傷再次被她重傷,權衡之下,阮擎蒼隱忍的沙啞開口:“解藥我可以給你!但是--林宣,記住你今天對我做的一切,未來你定然會回來求我!如你所說,咱們拭目以待!”
阮擎蒼似是有超常的信心支撐,眼底戾氣一閃,想到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東西,這一仗他未必會敗!
凝着窗口下面的馬路上快步離去的林宣,路恆看着阮擎蒼再次溢血的肩膀憤怒異常,“主子難道就這麼放過她?”
“不然呢!”
阮擎蒼輕聲吐息,看着林宣隨意紮起的馬尾在夜風中拍打搖曳,神色莫名。19sgs。
“屬下去殺了她!”
阮擎蒼搖頭,“沒有本宮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動她!”
*
郊外中,冷冽的秋風習習,精兵半數都席地而臥,中毒的精兵被安置在多餘的幾頂帳篷內,所有人面露苦澀。
都是自己一起奮鬥的兄弟,況且軍營中大家整日相對,安然無恙的精兵,看着自己的同伴受苦,各個心情抑鬱,卻還要苦撐着照顧百姓。
“墨風,墨電!”
幾日來都一直操心費力的兩人,聽到深夜中不遠處傳來的呼喚,頓時拔地而起,衝向了林宣身前:“公爵,你怎麼來了!”
“快!將這幾顆藥丸投入良鎮的水井中,然後給所有人喝下井水,明日就會好的!”林宣平攤素手,掌心之中放着三枚暗紅色的藥丸,讓墨風和墨電詫異的相覷。
“公爵,這是哪來的?”
“別問了,快去!”
墨風的疑問被林宣焦急的打斷。那阮擎蒼告訴她,若是天亮之前還沒有給他們服用解藥,那所有人都會腸穿肚爛而死,所以刻不容緩。
“遵命!”
墨風和墨電自然明白事情的緊急,特別是向來淡然的王妃都是這樣的態度,他們也不能耽擱。
瞬間,整個郊外再次篝火升騰,趁夜之中將藥丸投入水井,無恙的精兵在城中找來無數水桶,開始給傷患喂水。
天光破雲而出,林宣眉宇中帶着深深的疲憊,見喝下水的傷患的確不再痛苦難抑,而且每個人的精神也恢復了少許。放了心,慢行回到了府衙。
房間內,薰香已燃盡,嫋嫋白煙升騰着最後一絲煙炬,輕輕走到牀邊,看着君莫言還未醒來,隨後脫了鞋子上牀補眠。
很快,累了一夜的林宣,輕柔的呼吸聲響起。淡淡白光從窗口射入,君莫言睫毛輕顫,慢慢睜開眼。
這一夜,不知爲何睡的格外的沉,蹙起雙眉,難道是他的毒素髮作,影響了作息時間。斂去疑惑,身邊傳來的香甜呼聲讓他的眼底染上一抹溫柔。
每日醒來,身邊都有人相伴的感覺,無比幸福。側身看着林宣沉睡的側臉,滿目愛意纏綿繾綣,有她萬事足。
良鎮瘟疫的事情,看來的確讓她累極,不然平日的這個時辰,宣兒早已經醒來,愛戀的眸子又盯着林宣看了片刻,隨後準備越過她起身之際,卻忽地一愣。
貼近林宣跨腿而出的時候,一股十分明顯的龍涎香味道撲鼻,君莫言神色一窒,收回動作,極爲輕柔的扯起林宣並未脫下的衣裙放置在鼻端,那股味道愈發濃烈。
君莫言臉色有些慘白,心口幾乎瞬間泛起了疼痛,他知道宣兒從來都不用任何薰香或者香料,哪怕是裝點衣裙的香囊都不會佩戴。
可她身上傳來的龍涎香又是怎麼回事?世人皆知,龍涎香出自皇宮,極爲稀少珍貴,而且最重要的是,龍涎香只有男子纔會使用…
晌午十分,由於房間內殘留的薰香作用,讓林宣幾乎是在午膳時候才悠悠轉醒,眸色有些迷茫,輕眨了幾下酸澀的眼睛,坐起身就見窗口處站着愣神的君莫言。
由於他的到來極爲隱秘,所以哪怕是白日的時間,這主臥內也是門窗緊閉,而此刻他眼神焦灼在窗櫺之上,似是心事重重。
“莫言!”
林宣起身,揉了揉犯疼的手腕,側目看去就見上面有兩道紅痕,雖不明顯,但也絕對不會被人忽視。
君莫言訝然回頭,那血痣似乎有些失了光澤,望着君莫言牽強的笑意,林宣心思一沉,袖子遮住了手腕,快步走到其身前:“莫言,你不舒服嗎?可是有毒素髮作了?”
林宣的擔憂毫不掩飾的顯露在臉上,讓他內心一暖,卻有忍不住發涼,冰與火的雙重感知折磨竟讓他忘了回話。
“莫言?”
林宣禁不住害怕的看着君莫言,這樣心不在焉的他,自己從來沒見過,難道真的是遇到了什麼無解的難題,纔會讓他變成這樣?
伸手摸着他的臉頰,隨後又探了一下他的額頭,發覺除了臉頰有些冰涼,並沒有任何發燒或者其他症狀。
而林宣的探手的動作,卻讓君莫言敏銳的察覺到手腕上明顯的痕跡,一把拉住她的手,“這是怎麼弄的?”
林宣心驚,慌亂的情緒竟然讓她忘記了手腕的傷痕,頷首垂眸看着君莫言輕撫的動作,乾笑了一聲,抽回手,藉口說道:“這個啊,這個就是…一個病患受不了疼痛,被她抓住了,所以就成這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擔心!問題是你,你怎麼了,感覺你心神不寧似的!”
很蹩腳的藉口,讓林宣自己心裡都忍不住鄙視,可如若不這樣說,莫言求知的眸子又是那麼強烈,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去找過阮擎蒼而導致的。
“宣兒,你難道有事瞞着我嗎?”
君莫言試探的語氣,讓林宣臉頰微凜,但沉寂了須臾,立刻笑靨如花的拉着他的手,“莫言,說什麼呢!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嗎?對了,瘟疫已經控制住了,過幾日咱們就可以啓程回長安了!”
“怎麼控制的?”
林宣對於君莫言的刨根問底有些措手不及,轉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輕抿一口隨意的語氣回道:“嗯,就是井水被污染了瘟疫病毒,所以我給那井水消毒之後,大家喝過就沒事了!”
“哦!你昨晚睡得好嗎?難得看你睡得那麼沉!”君莫言從身後將林宣圈進懷裡,在她耳邊吐息說着。
那氣息如同羽毛一樣,掃在林宣的耳邊,讓她不自主的輕顫一下,隨即靠在君莫言的懷裡問道:“你真的沒事嗎?剛剛在想什麼?”
君莫言低頭,輕吻着林宣的耳際,沙啞性感的聲音,道:“想你!”
低垂的眸子,流轉間忽地一怔,盯着林宣頭頂扎着髮絲的飄帶,昨日這飄帶還是完整的,可現在那明顯斷裂的痕跡,以及胡亂的紮成一個馬尾的墨發,到底說明了什麼…
君莫言喉結翻滾,狠狠閉目埋頭在林宣的脖頸處,“宣兒,你會離開我嗎?”
林宣一愣,這種問題他從來沒問過,今天他這是怎麼了?轉身回抱着君莫言,仰頭看着他莫名的神色,柳眉緊蹙:“莫言,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宣兒,你回答我!”
鐵臂用力的箍着林宣的纖腰,讓她都感覺到那力道之下開始犯疼的肌膚,可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君莫言,眼神中佈滿了脆弱和滄桑,讓林宣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不會,永遠不會!”
“我也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
緊緊扣住林宣,桃花眸瞬間暴戾涌現,不論是誰敢跟他爭奪宣兒,他都會趕盡殺絕!
*
府衙內,自從林宣和君莫言的出現,王霸這幾天幾乎都膽戰心驚的過活,做任何事都不敢大張旗鼓,生怕惹怒了兩個祖宗。
雖然那輔國公爵說那黑衣男子不過是僞裝無傷的侍衛,但他每次途徑那房間門口,總會覺得無與倫比的威壓罩頂,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況且他還見過兩人當初在郊外摟摟抱抱的樣子,說不定他們同處一室,就是爲了暗度陳倉掩人耳目,斷袖之癖呢!
此時,王霸正坐在自己修整的極爲精美絕倫的花園時候,看着秋季瀕臨荼蘼的花朵,綻放着最後的美麗,暗自思索着。
“王霸!”
呼喚傳來,讓石桌前的王霸猛地一驚,這清脆有些低沉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誰,立刻撣了撣長袍,回身拱手作揖:“參見公爵大人!”
林宣看着唯唯諾諾的王霸,這與當天她初來乍到時候的模樣大相徑庭,而這良鎮處處透漏着古怪,她既然來了,就要先從這府衙入手。
“嗯,本公爵來此也有幾日時間了,之前一直忙着處理瘟疫的事情,如今瘟疫已經控制住,不如你帶着本公爵參觀一下府衙如何!”
王霸聞此透着賊光的眼神飄忽不定,卻無法立刻找到合適的藉口拒絕,頓時擠着笑,點頭應對:“是是是,能讓公爵大人蔘觀府衙,是下官的榮幸,公爵大人這邊請!這花園就是府衙之中最適合參觀的地方,這邊走!”
林宣跟在王霸身側,兩人身後有幾名衙役卻是讓林宣阻止跟隨,她自然是看出這王霸是迂迴的帶着她在花園內轉圈,她又豈能讓他如願!
“王霸,對於那受災的良田,往年都是怎麼處理的?”
行走間,林宣問着,良田受到蝗災,必然是要徹頭徹尾的清理一次,才能預防來年再發生蝗災,可聽皇兄說,這幾年良鎮幾乎每年都會因蝗災而良田無產,顯然這王霸並沒有做好充足的善後事宜。
王霸擦了擦額頭,只覺得這公爵的話,總是令他心神俱驚如芒在背,回道:“這…下官等蝗災過後,都會派人清理良田中的腐爛之物,可蝗災每年依舊氾濫,也是沒有辦法的!”
“愚蠢!蝗災過後,光是清理有什麼用,難道你都不知道要進行預防嗎?即便你清理了腐爛之物,那埋於地下的蝗卵還是會再次繁衍!”
王霸驚愕,“這…這…下官…”
另一邊,郊外之中精兵和百姓相互協作着,不少人的臉上都有着大病初癒後的蒼白,但是對於性命無憂後的喜悅也是含在眼中。
墨風和墨電此刻正坐在泛黃的草地上,兩個人也有多日沒好好休息過,但是雖疲憊顯露,卻並未有任何抱怨的神色。
“公爵大人果然妙手回春,當真治好了這場瘟疫!”
忽地,一個面上仍舊有布料遮面的精兵來到兩人身邊,隨後席地而坐。
墨風墨電兩人臉上驕傲一閃,隨後墨風接着說道:“那當然,公爵大人肯定厲害啊!”
“這瘟疫不是復發了嗎?這公爵到底是用什麼法子再次根治的呢?”那人面看着對面的帳篷,說話的語氣似是還有些不確定。
這話頓時讓墨風斜睨着來人,不算友好的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公爵大人不眠不休,昨晚連夜送來了解藥,百姓和你們精兵出事,她比你們自己還着急呢!就算再辛苦,這不也是治好了大家嘛!”
霎時間,那帶着布巾遮面的精兵,一個厲眸甩向墨風,隨後迅速起身,步伐堅定又快速的很快就消失在兩人眼前。
墨風僵硬的轉頭看向墨電,聲音有些輕顫:“墨…墨電,你有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墨電狐疑的看着墨風,“啥眼神?你哆嗦什麼?”
“不是啊,那人是精兵對吧,可是他的眼神…眼神…咋那麼像三爺呢!”墨風口齒不清的指着已然消失了背影的前方,極力的望着墨電,難道他沒看到?
墨電鄙夷一瞪:“我看你眼神向三爺!大白天你見鬼了,三爺在長安城呢,怎麼可能在這!”
“你確定?”
墨電冷哼:“愛信不信!”
看着墨電起身走向了帳篷,墨風搖了搖頭,難道他看錯了,出現幻覺了?不行,這瘟疫風波剛過,他得去喝點井水,可千萬別是染了瘟疫!
那並未被人注意到的精兵,遠離郊外之後,一把扯下了面上的布料,隨後從胸膛內拿出銀色面具,戴上後猛地用功前行,日行千里的速度,似乎眨眼間就到了良鎮的周邊山區。
“參見主上!”
朱雀和青龍早已靜候在此,見無傷到來,頓時頷首單膝下跪,絕對的虔誠。
ωωω ▲Tтkд n ▲C○
“查到了嗎?”
無傷說話的語氣,有些冰涼無波,但熟悉他的朱雀和青龍還是不禁膽寒,主上生氣了,難道是因爲她?
朱雀眸子轉動,隨後側目看着身側同跪的青龍:“青龍,我有話要和主上說!”
四大護法,本就心意相通,青龍也知道,恐怕朱雀要說的事情,定然不會簡單,點頭,“好!主上,屬下爲你們把守!”
說罷,青龍起身飛出距離兩人幾十米的外圍,將空間留給朱雀和無傷。
“說!”
無傷心裡似是有了答案,若非是顧及到自己的顏面,朱雀不會如此舉動的。宣兒…
朱雀眼底鄙夷和得意雙閃,隨後愈發低垂着頭,說道:“主上,昨夜臨近子時,有人稱見到過公爵大人去了城東的酒樓,大概一個時辰後出來!”
朱雀擡頭看了一眼靜謐無聲的無傷,垂頭繼續說道,“但…公爵大人出來後,頭髮凌亂,衣着也有些不整,隨後就去了荒郊!大概是今晨卯時回到府衙的!”
話音落下,整個山區只聞風聲鶴唳的滄桑感,無傷一言不發,而朱雀也始終跪地不起,她就說,那個女子能夠二嫁給主上,定然不是什麼安分的主。
單單是獨自去見阮擎蒼就足以證明一切。頭髮凌亂是真,但衣冠不整不過是她添油加醋的說法,可她若是當真無愧於心,何苦會給主上用強力的薰香讓他沉睡。
暗忖着,朱雀再次開口:“主上,屬下在你的房間內,發現了使人沉眠的薰香!”說着,朱雀攤開了白希的手,上面安靜躺着一小截香尾。
“下去!”
無傷聲音喑啞,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而如此情形下,朱雀卻仰頭再次說道:“主上,也許公爵大人與阮擎蒼並未做什麼…”
“下…去!”
鋼牙相磨的駭人聲,讓朱雀脊背發涼,一刻不敢再耽誤的轉身直奔青龍所在,她不會忘記,當初就是因爲林宣,她纔會被主上廢了半身的武力,如今不論她如何努力,卻始終無法達到曾經的真氣修爲。
林宣,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當真以爲做了苟且的事,能瞞得過主上,還能瞞得過無數太極宮的眼線嗎!
山谷中,倒卷的秋風將地上的落葉吹起,砂石也帶起一地灰塵,遠遠望去,除了雜亂的山谷,只剩下那個浮沙飄葉的蒼涼背影。
*
林宣從府衙內出來,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君莫言,不知道今晨他的不對勁,現在可有恢復。
帶着起伏不迭的心緒,林宣快步走向位於郊外的破廟處,如今劉子睿以及徐年等人全都在那邊幫忙,也不知他們吃過解藥後可有恢復。
而就在途徑一處巷口的時候,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手中拿着搖鼓跑向林宣,在她身前停下之後,拉着她的衣袂,喊道:“姐姐,姐姐,有銀讓小虎把介個給你!”
姐姐?!
林宣看着不及自己膝蓋處自稱小虎的小男孩,一臉童真的樣子,說話的時候,口中沒有門牙的地方漏着風,吐字不清晰的說着。
小虎手中的拿着一張字條,另一手還玩着搖鼓,叮咚脆響在街道上很是好聽,而此刻瘟疫過後的長街上,也已經有不少商樓着手開張,門前的小商小販,也有幾人冒着膽子出來開始擺攤。
林宣蹲下身,笑看着小虎,“小虎,我是哥哥!”
小虎搖着頭,把字條交給了林宣,“不是不是,那邊的人才是哥哥,他說你是姐姐!”小虎回身指着巷口處,林宣擡眸一看,卻只看到一抹褐色的衣袂閃過,其餘皆無。
“謝謝小虎!”
色之活雄見。小虎蹦躂着走遠,而林宣站在原地,緊抿紅脣捏着白色字條,而不遠處傳來一個婦人的焦急呼喚聲,緊接着就是孩童哭啼的聲音。
“小虎,誰讓你亂跑的,看我不打你!”
“嗚嗚嗚,孃親,孃親,別打,好疼…小虎不是故意的!”
婦人一把抱着小虎,擔憂焦急的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眼圈也是紅紅的,邊走邊說道:“你這孩子,現在瘟疫流行,你怎麼能亂跑,嚇死娘了!”
小虎抱着婦人的脖子,鼻涕眼淚摸了一臉,“孃親,小虎不是故意的,是有個哥哥說要給小虎買糖,小虎纔跟着他的。孃親,小虎想吃糖…”
“吃什麼糖啊,家裡都揭不開鍋了,連飯都沒有,還吃糖!”
婦人心疼和無奈交雜,如今生活這般艱難,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她說什麼也不會苦了孩子的。
林宣捏着字條,快步跑上前,“大姐!”
婦人戒備的回頭,當看到林宣時候一愣,頓時抱着小虎彎腰:“公爵大人,農婦參見公爵大人!”
“哎,大姐。起來吧,這些你拿着,給孩子買些糖吃,良鎮會變好的,相信我!”林宣手中拿着三張銀票,每一張面值都是百兩,這些都是她備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
“使不得使不得,公爵大人治癒了瘟疫,農婦不能收!”
婦人驚恐的推搡着林宣的手,淳樸憨厚的話讓林宣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徹查整個良鎮的情況。生產糧食的地方,居然會有百姓揭不開鍋,這王霸果然有問題。
“拿着!”
將銀票塞給了婦人,在她感激動容的神色中,林宣轉身離去,走到空曠的巷口處,拿出字條漸漸展開,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卻讓林宣霎時白了臉頰:“君莫言身重七星海棠,想救他,子時來酒樓!”
*
夜晚,悄然而至,林宣和君莫言纏綿片刻後,兩個人粗喘着相擁。不知爲何,林宣感覺今日的莫言話語極少,很多時候都是抱着她,不發一言。
“莫言,很晚了,睡吧!”
君莫言點頭,“好!”
燭火熄滅,牀上的林宣被君莫言緊緊摟在懷裡,兩個人呼吸聲噴灑在對方身上。一刻鐘後,林宣悄然動了一下,輕聲呢喃:“莫言?”
聲音不大不小,但等了片刻發現君莫言並沒有回答,林宣輕輕拿開他蓋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站在牀頭看了一眼熟睡的他,轉身走至圓桌,在香爐之上點燃了薰香,推門而出。
房間內靜謐一片,黑夜籠罩的夜晚,空氣中都帶着凜風。房門開闔後再次關閉,而牀榻上的君莫言,黑曜石般的眸子倏然睜開,凝着桌上香菸嫋嫋的香爐,痛楚與苦澀交雜。
再次來到酒樓,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林宣似是急不可耐,沒有片刻耽誤,直接在路恆打開門閘之後,腳步快速的上了二層。
房間內,阮擎蒼衣着整潔,含笑注目着門口頗有些風塵僕僕味道的林宣,而他身上所穿的,正是褐色長袍。
“來的真快!”
林宣疾風跨入,上前一把揪住阮擎蒼的前襟領口,“你怎麼會知道七星海棠,怎麼救?”
阮擎蒼垂眸看着被林宣拽住而褶皺一片的胸口,不滿的擡眸,“這就是你的態度?我能解七星海棠,但--你的誠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