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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不知道爲什麼風且吟也在尋百花閣的人,但是既然有了機會我也不可能放棄。我正要開口,風且吟卻對我說:“夕瑾,晚上你也來。”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卻在一秒鐘後默然了。

晚上你也來……晚上你也來……

我……我不是想歪了吧?對,肯定是我想歪了。風且吟他看起來……他看起來就像是這麼個不入流的人物!

我連忙又搖頭:“不行不行。”

風且吟笑得眼睛也變成了彎彎的縫,格外好看:“夕瑾,我們現在可以先去吃飯。”

“我不……”

風且吟卻不聽我的話,伸出手來攬過我的肩膀,就這般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門。

街上的雨早已停了。雨後的空氣格外新鮮。原本應當是心情愉悅的,但如今身邊有了風且吟卻讓我坐如針氈。

風且吟走在我的身邊,大家行禮注目。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那麼多女人整天會圍着他,因爲任誰的身邊帶了風且吟,走在街上自然有種異樣的滿足感。他就是最華美的珠寶,讓女人顯得神采奕奕。可是我卻恨不得拔腿就跑,若不是有前車之鑑,我肯定早就跑了。

風且吟輕輕的說:“夕瑾,你喜歡吃什麼?”

“哈……”我朝他笑,“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都到了時候,若是不吃,會得病的。”

“莊主您肯定很忙吧,怎麼有空陪我吃飯。”

“瑣事都交給手下做了。我不忙的。”他看着我,然後回頭,“綠萱。”

原本早已消失不見的綠萱不知從什麼地方就拐出來,走到他的斜後方,恭敬的喊:“莊主有何吩咐?”

“夕瑾,去月華山莊可好?莊裡的東西比這兒多得多。”風且吟這般說,“而且不遠。”

跟他去月華山莊那便是到了賊人的老窩,這種事情,我還沒苯到如此地步,自然堅決地搖頭。

“那麼……”風且吟略一沉吟,“去碧苑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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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苑閣,觀雨榭。

風且吟坐在我面前,大方自然如同這便是他的家。

本來是想離開的,沒想到還是回到了這裡。

綠萱站在他身後,青炎站在我的身後。幾個下人把飯菜端了上來。綠萱走上前給風且吟倒了一杯酒。

風且吟伸出手,細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杯子,然後淺淺的嚐了了口。天仍然有點陰沉,風吹來,他動作優雅,淺笑,如同一幅畫卷。

我連忙回過神來,低下頭大口喝了一杯茶。

“杜黎遠這點做得仍是好得很,觀雨聽風,美人相伴,日子倒是風流倜儻。”

我半口茶噎住。

觀雨聽風,美人相伴……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杜黎遠和凌風的模樣,頓時讓我的臉垮了三分。

“夕瑾,你怎麼了?”風且吟朝着我伸出手,我側過臉躲開。

我回頭,看到青炎站在一旁註目着遠方,於是我拉了拉他的袖子:“青炎,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青炎看着我,神色淡然,搖頭。

風且吟微微一笑,靠在椅子上,輕輕搖動扇柄,朝着青炎擡了擡頭:“青炎,何必拘謹,既然夕瑾都叫你坐了,你便坐就是了。”

青炎看了看風且吟,嘴角微微一動,卻就在一邊坐了下來。

我回過頭看着風且吟,他笑得放肆而妖嬈,當真讓人看不慣。怎麼世上會有這種男人。

一頓飯菜下來,如同嚼蠟,連吃了些什麼都毫無印象。

月嬋不知何時不見了,雖說平時對着她是一種折磨,但是如今卻分外想念她那張……親切無比的臉。青炎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對我都分外冷漠。於是少了這兩個比較親切的人,我便在這碧苑閣裡孤立無援了。

風且吟這一下午便和我待在觀雨榭。

他說:“夕瑾,我吹笛子給你聽可好?”

我早就沒什麼聽人吹笛子的心情,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眉梢微微一上揚,綠萱早已遞上了笛子,他將那通體晶瑩翠綠的笛子一轉,放在脣邊,輕輕吹氣。

笛聲飄出了很遠。

悠遠而飄渺,帶着一絲絲淡淡的寂寥,如煙如縷,慢慢的纏繞在心尖。他的十指修長,輕輕地摩挲着笛身,顴骨處綠色的寶石閃着微光,此刻看來,卻如同墜落的淚滴。薄而色淡的脣和白皙的皮膚,他垂眼,側臉美得不可方物。

這一刻的風且吟已經不像是風且吟。

他吹笛,分外像墨軒塵。

但是墨軒塵的笛聲不會有寂寥的感覺,卻只有清冷與孤高。他曾經在藏書閣的頂上陪着我坐了一夜。那夜的月色很明媚。他站在我的旁邊吹笛,風吹起他的髮梢和衣袂,他的雙腳沒有落地,微微浮在空中。

笛聲清冷而韻長,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月色朦朧中,如同要訣塵而去一般。

我問他,爲什麼你的笛聲都這麼清高。

他回過頭,神色平靜,髮絲飛揚,嘴角微微上揚,他說:“因爲我俯瞰着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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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來,卻發現風且吟細細的盯着我看。臉上有些微微發燙,我轉過頭去:“莊主的精通音律,笛子都吹得這般好。”

風且吟眯起眼:“瑾兒,你剛剛的心思不在這裡。”

我有預感,每當他叫我瑾兒的時候,就沒有好事情。

我咳了一聲:“不,想起了一點事情。”

“莫非我就只能讓你想起墨軒塵?我是墨軒塵的影子麼?”他靠近我,眼中泛着異樣的光。

“誰說我想他了?”

風且吟笑,風華絕代,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眼睛:“瑾兒,每次你想他的時候,你的眼睛裡總會有一種光,既快樂又悲傷。”

我說不出話來。

他靠過來,手指輕拂我的臉:“瑾兒,不要想他了,如今是我在你的身邊。”

我心中冷冷一哼,你在我身邊?我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他又說:“你以爲墨軒塵是好人,是神仙麼?他也是凡人,他不僅自詡清高,手段也殘忍。”

我打開他的手,猛地站起來:“你騙人。你纔是我見過最壞最邪惡最殘忍的人!”

“我?”他冷笑,“我的確很壞,可我要殺人決不會借別人的手利用別人。而墨軒塵會,他會慢慢的迷惑你,慢慢誘導你,直到你肯爲他死心塌地。他從不弄髒自己的手,卻輕易的毀了別人。”

“你無憑無據。”

“瑾兒,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風且吟站起來,站在我的身邊:“墨軒塵你早已應該放棄,他從來不談感情,況且你也知道,修術之人又怎能妄動感情。墨軒塵只要從幽冥塔出來,便會修煉至冥火至高層,他心高氣傲,你認爲他會自毀功力而和你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氣:“這不用你管。”

“瑾兒,他一直在利用你。若不是和你關係好,夕顏怎麼會心甘情願教授他冥火?”

“夠了。”

風且吟看着我,嘆了口氣:“好,瑾兒,我不說了。日後自有公斷。”

他的話絞得我心亂如麻。

我想起墨軒塵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我想起他淡淡地看着我微笑。他不可能對我毫無感情,他不可能只是爲了利用我。

風且吟不過一個外人,他又怎麼能夠明白。

我正要轉過頭去痛罵風且吟一頓,卻見他望着我,眼中流光轉動,卻是溫柔無比。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摸我的發,然後擡起我的一縷髮絲,輕輕一吻。

我的腦袋裡轟鳴。

我抖着手指指着他:“你……你莫非又要打我一掌?”

他微愣,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情:“瑾兒,我說過了,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錯,我錯怪了你。我再也不會傷害你。”

再也不會傷害我……

莫非是直接拍死我?

我的臉色估計難看得很:“莊主,你若是要我死,請讓我死得痛快些,不要讓我半死不活纔好。”

他嘆氣:“要怎麼樣你才肯原諒我?”

我嘆氣:“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

風且吟對我說:“夕瑾,時候不早,我們還是早點動身的好。”

我想起那個坐在蓮花寶座上身子曼妙的女子。再看了一眼風且吟。

不是我有意想想歪的。你要我怎麼能夠不想歪。

風且吟拍了拍我的肩:“夕瑾,你莫要再遙想了。”

天邊有着美麗的黃昏。

走出碧苑閣,我看到了路邊綻開的夕顏花。

我想起娘那美麗的臉,心中隱隱作痛,不知道她如今消氣了沒有。應該是消氣了,她從未和我生氣三天以上。

我很想回到曦山。很想念娘,想念千琴,還有,那個白色的身影。他的眼中或許只有這天地,卻沒有我。

但是我仍然想念他,想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