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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在碧苑閣暫住了下來。

黎遠其實不怎麼回來,倒是那個叫做凌風的卻整日照顧着偌大的宅子。我自是看他不慣,所以也不去理睬他。他倒是偶爾會對我說兩句話,最後卻總是大家都沉默下來。

那日在酒樓看到的青年也住在碧苑閣中,據說他是在某個冬天的晚上被黎遠撿回來的,身上有很重的傷。他叫做青炎。

青炎待人冷漠,從來也未和我說過一句話,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啞巴。

那一日,我在碧苑閣內待得實在無聊了,便想出去晃晃,但長安我不熟悉,卻又不好拉下臉來去和凌風說。

凌風倒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吃早點的時候,他對我說:“夕瑾姑娘,今天我要出門置辦一些新用的布料,你是姑娘家,可能對這些東西更加擅長一些。是否能幫我去挑選一下?”

我愣住,擡起頭看他。

凌風朝我笑了笑,十分的溫和。

“我也不擅長。”

“那也可以去看看別的東西。”

我咬着筷子,然後指向他:“凌風,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吧?”

他側過頭:“也許。”

我噎住:“既然盛情難卻,那我勉爲其難陪你一次,但是你別以爲我會不討厭你了。”

他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夕瑾姑娘,再過半個時辰就動身吧。”

結果,他真的帶着我去挑選布料了。

我從未看到過一個男人會如此細心,似乎布料的每一種顏色,每一處絲線,每一款紋樣他都照顧得面面俱到。在凌風的旁邊,我格外覺得我不像個女人。

反正他自個兒挑得起勁,我便出了綢緞店來透透氣。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忽然間遠處傳來一陣響聲,接着我便看到一匹駿馬出現在街的盡頭,不到一瞬,便已經在綢緞店前停下。

馬上有兩個人,一個是活潑的女子,而另一個,我一擡眼,便覺得驚心動魄。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人。我記得他微笑着擡手,將千畫的脖子生生擰斷。我也記得他魅惑的眼眸,以及顴骨上那顆不容人忽視的綠色寶石,如同他的人一般璀璨奪目。

這兩人一下馬,整條街的氣氛似乎都詭異了起來。

我本以爲他會認出我,我就站在綢緞店門口極顯眼的地方,卻沒想到,他看也不看我,只是對着他身邊的女子輕輕一笑。

“我的公主,來,這裡是長安最好的綢緞莊,你想不想進去看看?”

凌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拉了我一把:“夕瑾姑娘,那女子似乎是蠻族的公主,傲慢得很,你不要這樣看着她,她說不定會找你麻煩。”

我聽了,趕忙低頭,躲進門口的陰影裡。

只聽得那公主得意的笑笑,大方的挽住月且吟的手臂:“且吟,我們大漠可不講究這種細膩的東西。我可不喜歡綢緞。”

風且吟微微搖頭:“你錯了,公主。大漠生得出公主這般細膩精緻的人物,只有中原的綢緞才配得上公主。”

聽了這話,那公主笑得眼睛都彎成縫:“那麼且吟,你陪我選吧,你會選綢緞麼?”

“在下略知一二。”

然後他擡腳,瀟灑的走近店裡。

店裡原本大都是女子,這風且吟走進去,不少女子就走了出來,卻不離開,悄悄地擡眼偷看着他。

我側過頭:“凌風,這個男的到底是誰?”

“他是風且吟,月華山莊現任的主人。月華山莊是也是近來興起的,用了短短十年便成了當今三大山莊之一。與百花閣和古奇樓並立。而在這三個山莊中,風且吟的武功應該是最高的。”凌風這般說着,“很奇怪,他年紀輕輕卻武功絕高,而且不知道師承何處。這人就如同一個謎。”

“哼,估計是練了什麼邪功的吧。”想到他殘忍的手段,我不由得一皺眉,“他爲人如何?”

“平日待人有禮,卻行事神秘莫測,在江湖上還應當算是一個正派的人物。”

我噎住。

正派的人物?

我真想仰天大笑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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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看看我:“怎麼了?夕瑾姑娘,你怎麼臉色有點難看?”

“沒什麼……我們快些走吧,這裡空氣有點悶。”

凌風點點頭:“我去把帳結好,夕瑾你等我一下。”說着便轉身去了。

我轉過頭,瞥見風且吟和那大漠公主聊得十分開心,不由得暗暗爲那公主擔心。千畫那般心思細膩且手段絕高的人物在這風且吟手下竟然死得這麼輕易,我不知道這個高傲單純的公主能讓他新鮮多久。

還未等凌風出來,幾個人高馬大的蠻夷就忽然衝進了店裡。

其中一個看似是頭領模樣的人對着那公主一鞠躬:“公主殿下,我們找了您好久。”

那公主撇撇嘴:“你們怎麼來了?我纔不要回去。且吟帶着我正在遊長安呢。”

“風公子。”那頭領爲難的說,“風公子,能不能讓我們帶公主殿下回去。”

風且吟微微鞠躬:“不必客氣,請便。”

“咦?風且吟,你不是說要幫我選綢緞的麼?”那公主跺腳,“你怎麼讓我和他們回去?”

“公主不要鬧脾氣,公主是客,若是出了問題,也不好讓我交待。”風且吟一轉頭,“在下選好了綢緞必定送到公主的府上。”

那公主似乎氣極,瞪了風且吟好一會兒,眼神才柔和下來:“且吟,你可說話算話?下次再帶我出來可好?”

風且吟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扯起嘴角,笑得風華絕代:“是,在下絕對信守承諾。”

然後……那公主竟然這麼心滿意足的走了……

風且吟站着絕對是一道風景,我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漂亮得那個樣子。但和凌風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風且吟的每一個姿勢,每一個笑容似乎都是訓練過千百遍的,絲毫沒有一丁點破綻。優雅而親密,只需要稍稍的靠近,便讓人心醉神迷。

他目送了公主離開,於是便走出了綢緞莊,我微微鬆了一口氣,還未緩過神來。只覺得腰上一緊,一下子頭昏眼花,等我回過神來,風且吟早已攬着我上了馬,然後輕輕一揮馬鞭,就飛速的向前奔去。

我頓時就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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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已經將風且吟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

而他卻怡然自得的騎着馬,看似心情愉悅得很。

我坐在馬背上,全身僵硬,卻被他點了穴,動也不能動,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出了城門,他才跳下馬來。

他轉過頭:“瑾兒,你一路上一直盯着我看,是否對我一見傾心?”

我朝他笑笑,笑容肯定難看得很。

他扶我下馬,動作異常輕柔,如果不是他如此果斷的點了我的穴道,我估計還會以爲他是在獻殷情。

然後他拍開我的穴道。

我拔腿就跑。

他伸手一拉,我便覺得手上疼痛難耐,半身麻木。

他靠近我,輕笑:“瑾兒,你是否有急事?”

我朝他假笑:“風公子武功高強,何必和我這個弱女子較量。”

“瑾兒,你何必自謙?如今長安沒有人不知道,前幾日天香樓外出現了一道莫名的閃電。”

哈,原來那酒樓的名字叫天香樓。

“這世界上天象怪異的時候也多得很,不過是閃電罷了。”

“是了,瑾兒剛到長安便出現異象。”他拉着我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貴人?”

我的額頭估計已經冒出了冷汗,我覺得我的手已經不是我的了。他到底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

剛走沒兩步,他停下來,指着前方:“春意正濃,瑾兒,你看着城外的楊柳,真是綠得美麗。”

我沒什麼心情去欣賞那個楊柳,只在心裡暗罵杜黎遠莫非還沒收到消息?竟然不快點來救我……

正想到這裡,我一擡頭,猛然在眼前出現了一張放大的極俊美的臉孔。我的臉噌的就紅了,愣愣的望着他。直到嘴脣上感覺到溫軟的觸感。風且吟一隻手托住了我的頭,然後及其輕柔的撬開我的牙關。

我腦海裡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消失了。

直到他放開我朝我微笑:“瑾兒,沒想到你如此熱情。”

我的腦袋轟然一下就炸開了。

我的初吻,我保留了十七年的初吻就給這麼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給……給……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墨軒塵的臉。我想起他淡淡地朝我笑,眼裡浮現出最溫暖的光。他輕輕地撫摸我的頭,衣袂飄動,在我的心中如同神明。

我想起他輕輕地對我說:“瑾兒,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