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南風還能說話,八爺徹底放下心來,自一旁咕咕鳴叫,好生歡喜。
南風握着那枚還陽丹,再度閉上了眼睛,此時除了大難不死的輕鬆,還有虛脫一般的身心疲憊,身心疲憊只有心累是真實的,身體的疲憊只是假象,經受天雷之後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種巨大的變化導致他對蛻變之後的身體缺乏瞭解,由此不得隨心控制。
見南風閉眼,八爺的叫聲立刻變的急切焦慮,見它這般,南風只能勉力睜開眼睛,“我沒事兒。”
八爺見狀立刻轉憂爲喜,蹦跳着往草夼邊緣跑去。
唯恐八爺擔心,南風便撐臂坐起,此時的感覺有七分爽利還有三分怪異,爽利來自感官的極度敏銳,聽的更遠,看的更真,彷彿連血液自體內流動的聲音都能聽的到。而感覺怪異還是因爲對身體太過陌生,彷彿控制的不是自己的手腳,連聽聲視物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耳目。
本來還疑惑八爺幹什麼去了,很快他就知道了,八爺好生體貼,見他光身,給他叼衣服去了。
他隨身帶有大量事物,八爺叼着衣服向他跑來,諸多隨身事物灑落一地。
“別跑,別跑。”南風倉促爬起,向八爺迎去。
起身之後感覺身體發飄,站立不穩,踉蹌的跑了幾步,感覺晃晃悠悠不踏實地,不過速度倒快,十丈遠近,三步就到。
“好了,好了,給我,給我。”南風勉強站穩,自八爺嘴裡搶下衣服,又回頭撿拾散落一地的雜物。
將諸多雜物盡數撿起,南風開始穿戴衣物,很難形容此時是怎樣一種感覺,如果非要形容,有點像用慣了柴刀的人忽然得了把寶劍,好肯定是好的,只是用不習慣。
待得穿戴整齊,收起隨身器物,南風回到原處坐了下來,衝八爺揮了揮手,“你去找吃的,我睡一會兒。”
八爺不放心,不走。南風又催,這才走了。
八爺一走,南風立刻閉眼躺臥,身體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需要詳細感受並逐漸適應,只需閉着眼睛,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去想,給神識和身體足夠的時間和自由,讓它們自行熟悉融合。
良久過後,南風逐漸回過神來,實則發生巨大變化的並不只是身體,連神識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是孩童持拿柴刀,此番不但柴刀變成了寶劍,孩童也變成了大人,之所以感覺怪異和生疏,乃是由神識和身體的雙重變化所導致的。
要想消弭這種怪異和生疏,並不需要刻意改變或糾正什麼,只需安靜的待着,讓強大的神識逐漸適應強大的身體,慢慢找回孩童持拿柴刀的那份嫺熟。
躺臥的同時,南風也在暗自慶幸,幸虧選了這麼一個從容的時機渡劫,若是強敵當前才倉促渡劫,妄想來個鹹魚翻身,那就徹底死定了,因爲渡劫之後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熟悉神識和身體的巨大變化,在此期間渡劫之人如同剛剛蛻皮的巨蟒,非常虛弱,對手很輕易的就能將其殺掉,屆時譁衆取寵不成,反倒會貽笑大方。
渡劫之人渡劫之後應該都會出現神識和身體變化的生疏,但身不由已的程度應該不會似他這麼嚴重,原因是他人不會盡數承受三道天雷,先前的三道天雷他是盡數承受了的,體內濁氣被大量焚燬,這就加重了渡劫之後神識與身體的生疏,受的天雷越少,體內濁氣殘留的就越多,渡劫之後神識與身體的生疏感覺就越輕微。
待得神識穩定,身體平復之後,南風開始凝神感受自身變化。
練氣九階,又分三等,洞神,高玄,升玄爲初等道長,旨在強身。洞玄,三洞,大洞爲中等法師,旨在煉神。而居山,洞淵,太玄爲上等真人,旨在通玄。
所謂通玄,便是通達玄妙,何爲玄妙,超脫物外便是玄妙,何爲物,俗世萬物即是物,脫離俗世萬物的限制和約束就是通達玄妙。
只有渡過天劫之人,纔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成爲介乎仙人和俗人之間的真人。
渡過天劫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體內靈氣開始自行往復循環,不再需要刻意吐納引導。
到得此時,靈氣終於能夠離體外放,而不再侷限於身體四肢。靈氣外放大有用處,不但能夠散出靈氣攻擊敵手,還能夠進入他人經絡,助人行功。
修行中人之所以能夠使用輕身身法,乃是因爲通過呼吸吐納減少了自身的濁氣,濁氣越少,身體越輕,確切的說是在施法者需要身體變輕的時候身體能夠變的很是輕盈,渡劫天雷將體內濁氣大量焚燬,因此渡過天劫之人才能夠輕身昇天,凌空飛渡。
在沒有玄妙身法輔助加速的情況下,體內濁氣越少,凌空飛渡的速度就越快,他先前承受了三道天雷,體內濁氣較尋常居山道人更少,尋常的居山道人使用凌空飛渡,應該是快他不過的。
便是有八爺爲坐騎,南風仍然對這凌空飛渡異常渴望,藉助飛禽升空和自己能夠凌空是不一樣的。
少年心性作祟,忍不住想要嘗試,深深呼吸縱身跳躍,靈氣催動,一飛沖天。
待得察覺到有勢微徵兆,靈氣反運,懸空停住,環視左右,當真是高瞻遠矚,好生開闊,百里之內的景物盡收眼底。
初次跳的這般高,下無承託,有些心虛,不待靈氣耗盡就輕身飄落。
欣喜之餘忍不住再度嘗試,剛纔嘗試的只是高度,還不曾嘗試遠近,尋常居山凌空飛渡可達兩裡,他先前是經受了三道天雷的,體內濁氣較尋常居山道人更少,按理說應該掠的更遠一些。
靈氣運轉,衝着東方草夼輕身掠出。
在躍出之前他是大致選定了參照的,兩裡外有個凸起的草包,能掠到那裡就是與尋常居山相當,若能再遠一些,就是略高於尋常居山。
很快,就到得那凸起草包的上方,飛掠之勢不得消減,疾閃而過,繼續向前。
差不多了,有兩裡半了。
咦,竟能達到三裡,盡受三道天雷竟有這般好處?
怎麼還能繼續向前,當有四里了,怎麼回事?
啊,到得草夼邊緣了,至少也有五里,五里?
到得草夼邊緣,前掠勢頭終於減緩,靈氣耗盡,踉蹌落地。
待得站穩腳跟,急切回望,先前他是自草夼西側踏地升空的,此時位於草夼正東的樹林邊緣,兩者之間的距離當在五里到六裡之間。
尋常居山一次飛掠在兩裡左右,哪怕體內濁氣比尋常居山少了很多,也不應該超出一倍有餘,這是何故?
心中疑惑,伸出右手,心念閃動,指尖驟現紫色氣柱,色彩中正,不是淡紫,竟是純正紫氣。
居山只是淡紫,正紫乃是八階洞淵!
“呀,呀,呀,哈哈哈。”南風喜不自勝,怪不得渡劫之後身體與神識變化如此巨大,原來渡劫的同時由大洞直晉兩階,已達洞淵。
當日他獨自北上試圖撿漏時,曾在一處貫穿山洞窺察過體內靈氣,感知的結果是七品補氣丹藥已經徹底耗盡,靈氣修爲已過居山七成,只差三成便可觸達洞淵,仔細想來,先前渡劫並非直晉兩階,服下的三枚還陽丹只不過在療傷之餘補滿了晉身洞淵所缺的三成靈氣。
便是這般,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喜事,要說欣喜若狂也不爲假,喜極歌唱,“富貴的老爺啊,慈悲的夫人嘞,行善有福報喲,救命多子孫誒……”
唱了幾嗓子發現不應景兒,改爲說,“正月福壽喜臨門,富家大院多金銀,得了賞錢不忘本,看門守夜攆小人。”
說了一套,感覺還不應景,都是要飯的詞兒,也不會別的,表達不出心中喜悅,不說了,也不唱了,只是笑,“哈哈哈哈哈。”
夜深人靜,聲音傳出很遠,遠處的八爺聽得南風喊聲,急飛而回,落於附近歪頭打量,它不明白南風爲何如此失態,只是擔心,這又唱又叫,上躥下跳的,難不成被雷給劈瘋了?
“看什麼看,還不過來參見本真人?”南風衝八爺喊道。
八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自然不會過來,只在一旁歪頭看他。
“十八歲的紫氣洞淵,前無古人,服不服?”南風大笑,正所謂人不輕狂枉少年,哪個少年不輕狂,若能輕鬆的活着,誰願意苦竭心智活的這般辛苦,但一不小心命就沒了,身不由己啊。
八爺自然聽不懂,只是疑惑的咕咕了兩聲。
見八爺叫聲滿是關切,南風就走過去撫摸拍打,“放心好了,我沒事兒,我好的很吶。”
眼見南風不似瘋癲,八爺放心了,歪頭蹭他。
“嗯,甚好啊,十八歲就洞淵,六年之後怎麼着也晉太玄了,到時候我就殺回太清……”南風說到此處停了下來,心頭的狂喜也驟然冷卻,原因無他,只是突然想到了無常寺的印光和尚,那可是太玄高手,卻仍然被太清衆人給拿了。
不過轉念一想,喜悅又恢復了幾分,“哼哼,我有五部天書在手,早晚打的他們屁滾尿流。”
這些話也只能說給八爺聽,得意是真得意,不宣泄出來憋得慌,卻也不至於得意忘形,晉身洞淵固然是喜事,但此事絕不能泄露出去,若是讓太清衆人知道,人家不會等到他成了氣候殺上山去,在此之前就會下手除掉他。
不行,不能小蛤蟆憋不住三兩尿兒,高興是高興,卻得保持冷靜,眼下雖然晉身洞淵,卻不會法術,武功也不成,不善實戰,不到天下無敵那一天,絕不能懈怠放肆。
“唉,可惜呀,也沒人分享我的喜悅,只能跟你說說。”南風輕輕拍打着八爺的脖頸。
“咕咕,咕咕。”八爺迴應。
“你好好跟着我,努力多活幾年,我若是得道成仙了,一定把你也帶上。”南風說道。
八爺的迴應還是咕咕。
初晉洞淵,免不得各種嘗試,一次借力可飛掠五里有餘,靈氣外延可達五丈,但延出這麼遠,威力就很有限了,三丈之內威力還是很大的,不過靈氣外放會耗損大量靈氣。
洞淵紫氣固然威猛,但不會法術總是不成,頂多只能算個內功精深的武人,法術必須得學。
龜甲天書雖然玄妙非常,想要參習透徹卻不是朝夕之功,在此之前得學點現成的防身。
便是臨時使用,尋常法術他也不屑去學,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學就學厲害的。太清宗的九部真經他倒是有,但有了龜甲天書,就沒必要再去深入研習由天書衍生來的九部真經了。
思慮過後,心中有了計較,燕飛雪和龍雲子分別爲上清玉清掌教,想學厲害的法術,還得從他們身上想辦法。
如果一直哭喪着臉搞的苦大仇深,那也未免活的太壓抑了,高興時就得高興,但該給自己潑冷水時還得潑冷水,眼下雖然晉身洞淵,卻也只是多了幾分自保之力,不能招搖,還得找地方貓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