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茫然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懂。
“不要回去叫人。”南風一字一句。
老和尚皺眉看他,“爲什麼不要?”
南風皺眉搖頭,剛想解釋,老和尚醒了,這傢伙之前喝多了水,尿急。
老和尚一醒,自然託不得夢了,老和尚醒了之後茫然四顧,見他不到,撓了撓頭,起身往一旁解手去了。
解完手,也不睡了,坐着唸經。
南風也沒有再強行與他交談,重要的事情已經問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時事民生了,便是知道了,也無力改變什麼。
老和尚在一旁唸經,南風自旁邊皺眉沉吟,眼下還有一件很棘手的問題需要處理,那就是得設法聯繫胖子和王叔。
此時他已經大致參透了天書,隨時可以回返肉身,得設法聯繫胖子和王叔,聯繫二人的主要目的倒不是通知二人他此時的進展,而是確定肉身所在的位置。
一旦毀壞官印離開黃沙嶺,天庭立刻就會察覺,得搶在天庭緝拿他的天兵到來之前回歸肉身,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知道肉身的確切位置,只有知道肉身的位置,才能在離開這裡之後在最短的時間內趕過去。
平心而論,老和尚實在算不得上好的人選,這傢伙急着回返西域,想讓他調頭回中土難度很大,此外,老和尚沒什麼靈氣修爲,一旦回到中土,很可能會遇到危險。退一步說,就算他肯調頭回去,回去之後也沒有被人打死,還有個最大的難題,那就是怎麼才能聯繫上胖子和王叔。
當年他在長安任職土地的時候曾經交代胖子,讓王叔離開鳳鳴山,尋個安全所在專心修復他的肉身,胖子當日的想法是將王叔帶到東海,找個沒人的海島住下,也就是說二人眼下很可能在東海,就算老和尚回到中土,也找不到二人。
往復想過,感覺此事難度太大,且勝算太低,成功的可能很是渺茫。
但轉念再想,就算此事希望不大,也必須讓老和尚回去,原因很簡單,他不知道肉身的位置,胖子和王叔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就算來年肉身修復完成,三日焚香,他也不敢離開黃沙嶺。
遲早都要有這麼一關,就算老和尚不是最佳人選,也只能選他,因爲黃沙嶺很少有人來,八年了,也只來了這個老和尚和那幾個客商,而那幾個客商還是被人引到這裡來的,老和尚一走,天知道哪年哪月纔會再有人來。
沒得選,只能選他。
讓老和尚調頭回去雖然有難度,卻也不是很難,難的是老和尚回去之後怎麼與胖子和王叔取得聯繫。
老和尚找到胖子和王叔的可能微乎其微,想要與胖子和王叔取得聯繫,就只能讓胖子和王叔來找老和尚,但是如此一來就需要讓老和尚放出消息,這個尺度很難拿捏,放出的消息太過明顯,對手可能會過去殺他,放出的消息若是過於隱秘,胖子可能注意不到,這傢伙可不是個細心的人。
苦思良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不讓老和尚直接找胖子和王叔,讓他找別人,委託別人再找胖子。
委託誰?這個人必須非常聰明,還得擁有一定的實力,同時還要是自己信任,胖子也信任的人才行。
呂平川等人先行排除,眼下他們可能自身難保,不能再給他們添亂。
眼下有兩個人可供選擇,一是太清宗的天啓子,二是上清宗的燕飛雪,也只有這兩個人是值得信任的,而且胖子眼下很可能已經躲起來了,想要他露頭兒,必須有大動作才行,也只有他們二人才能鬧出大動靜引起胖子的注意。
而這兩個人中,最佳人選是天啓子,一來胖子與燕飛雪沒怎麼打過交道,只是知道他與燕飛雪頗有私交,二來此事有一定的風險,他對上清宗沒有很大貢獻,不能讓人家以身涉險。而太清宗欠了他一個很大人情,若不是爲了幫太清宗鎮壓內亂清理門戶,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般下場。
只有事前的深思熟慮,運籌帷幄,纔有動手之後的摧枯拉朽,決勝千里。便是心中有了人選,南風也不曾立刻做出決定,因爲此事還有一些旁枝末節需要斟酌考慮,一是地域問題,太清宗在樑國,上清宗在東魏,現在叫北齊了,不管是去太清還是去上清,路途都很遙遠。
此外,還有東窗事發之後的善後,當年太清的紫氣高手有大半參與叛亂而遭到了他的斬殺,已然元氣大傷,而上清宗則完整的保存了實力,一旦暗中幫助他的這一消息泄露了出去,他們可能遭受外敵的攻擊,相較於太清宗,上清宗有更大的自保之力。
斟酌過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太清宗的天啓子,不能到處欠人情,還是欠太清宗的吧,燕飛雪雖然很欣賞他,但師父天元子出身太清宗,太清宗纔是自己的師門。
打定主意,老和尚就睡着了,實則老和尚沒想再睡,但是身在黃沙嶺,睡與不睡不由他本人說了算。
由於此前南風已經顯露了身份,老和尚知道他是神仙,再見到他也不是非常意外。
直涉正題,讓老和尚調頭回中土,老和尚免不得詢問緣由。
南風回答地藏王菩薩有危險,需要他回去尋找友人在地藏王證位之前加以保護。
老和尚好生緊張,但他並沒有追問地藏王菩薩遇到了什麼危險,因爲眼下中土的和尚正在遭遇劫難,他問的是南風如何知道地藏王是誰。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只是需要浪費不少口舌,老和尚是西域來的,自然知道諦聽,也知道地藏王菩薩的一些事蹟,最主要的是他聽說過吐渾國當年發生那些事情,也知道鱉精萬中一是被誰度化的,而這些與南風所說的情況完全對應。
老和尚是個真和尚,一聽地藏王菩薩有難,恨不得以身相代,跑跑腿兒,報個信兒,自然不會拒絕。
至此,南風才告訴他去找誰,都說什麼,爲免發生變故,消息泄露,力求簡單,只一句口信,“設法通知地藏王我在黃沙嶺。”
老和尚原本就不懷疑,聽了南風的口信,更加確信自己此去真的是爲了營救地藏王,默唸數遍,待得將口信徹底記住,便起身收拾鋪蓋。
“稍後我會與你一些盤纏,去到中土立刻僱馬買車,力求迅速。”南風說道。
“我來走了三個月,回去可能要好長。”老和尚說道。
南風點了點頭,收回神通,放他甦醒。
老和尚睜眼,發現自己還在坐着,便起身再度收拾行李,這傢伙是逃出來的,也沒什麼行李,只有一套鋪蓋。
老和尚捲起鋪蓋,帶上水囊,撿起南風送到身旁的兩錠金子,快步往東南去了。
南風站在水潭邊,目送老和尚離去,與此同時施出神通,將老和尚前行之路化沙爲土,令其走的順暢一些。
老和尚察覺到腳下鬆散的沙子變成了堅硬的泥土,暗道神異,雙手合十,轉身示謝。
對於這個老和尚,南風心裡多少是有些歉意的,實則佛教並非一無是處,其教義還是導人向善的,只是方法過於極端,一味隱忍求平,把人給給教化傻了。
確切的說這個老和尚是被他騙回去的,因爲地藏王菩薩根本沒有遇到危險,騙一個好人是不對的,但事出無奈,也只能從權,此事過後當把這老和尚留在中土,善加優待。
他是道人,對於佛教並不是非常喜歡,於情於理也不應該喜歡,來日若是脫困,不但要懲治對手,驅逐妖邪,還面臨着如何面對佛教。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很頭疼的事情,很多在世人看來非常重大的事情,其實都是身居高位的人談笑之間的一句話,他和地藏王是兄弟,怎麼可能對佛教太過嚴苛。
шшш▪ TTkan▪ c ○ 接下來能做的只有等了。
冬日到來,潭水再度結冰,這已經是潭水第九次結冰了,來年就是他來黃沙嶺的第九個年頭了。
不知爲何,今年的冬天顯得格外漫長,等待的同時,南風自腦海裡將之前所學的法術逐一想過,實則參研天書悟有所得之後,已經不需拘泥具體法術了,但是在迴歸肉身之初,可能還會用到這些法術,原因無他,只因化虛爲實和化實爲虛太過霸道,一旦拿捏不慎,可能會對周圍的人和事物造成嚴重損傷。
陽春三月,草木吐綠,按照時間推算,倘若那老和尚中途沒有遇到意外,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樑國境內了。
每日,照例往小壇裡放一粒沙子,計算時日。
四月,五月,六月,六月的一天,東南方向出現了一道人影,此人來的時候正值大風沙,牽着駱駝,行走艱難。
爲避風沙,此人頭臉裹的很是嚴實,也看不到模樣,不過看身形,應該是個中年男子,不是之前那老僧,而那駱駝上除了水囊糧袋,也沒有別的,也不似走腳客商。
根據此人的行進路線來看,無疑是衝着綠洲來的,待得此人進入黃沙嶺境地,南風施出神通,隔絕了風沙。
風沙突然消失,令那人好生驚詫,急顧左右,高聲呼喊,“少俠,少俠。”
由於之前九年一直困在黃沙嶺,很多事情都已經淡忘了,便是不曾淡忘,也感覺很是遙遠,此人的聲音他非常耳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此人是誰。
那人呼喊幾聲,不見應答,便拖着駱駝往綠洲來,與此同時解下了隔擋風沙的面罩。
面罩一去,南風看清了此人的樣貌,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用心回憶,終於想起了此人,來者竟然是侯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