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是不承認了?”師爺這時忽而對着錦言說了這麼一句,隨即拱手對着縣令道,“大人,這等刁民不用刑是不會承認的。”
“對!用刑!”又是一聲驚堂木,那縣太爺捋了捋八字鬍鬚,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刁民拉下去,打到招供爲止!”
這一聲令下,不僅僅驚到了錦言,也同時驚到了外頭的四女和單飛宇。
單飛宇當即要衝上前來,卻被人攔住,他大聲道:“張大人,連證人和證詞都沒有,單憑几個家屬的幾句話便要嚴刑逼供,這審訊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張縣令眯了眯眼睛,隨即不屑道:“本官道是誰,原來是賣假藥的單家公子,嘖嘖,單公子這般爲人出頭,莫不是這件事也與你有干係?”
單飛宇一滯,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時一旁的平凡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開攔着的人,走進公堂之上道:“大人身爲父母官,卻不查清事實,便要將我家公子嚴刑逼供,這分明就是草芥人命!這樣的人,不配爲父母官!”
“你——”張縣令眼睛一橫,心裡卻有些沒底兒道,“刁……刁民,公堂之上竟……竟敢侮辱本官,師爺!”
“大人?”師爺及時站出。
張縣令隨即道:“給本官丟出去!”
“是!”師爺應了一聲,立刻吩咐人將平凡丟出,平凡當即幾個利落翻身便解決了當先衝上來的兩人,師爺原本也只是想嚇唬人,見竟然來了個會家子的,急忙吩咐人一躍而上道:“擾亂公堂,將她給我拿下!”
平凡身爲溫大將軍親自培養出來的人,打這些衙役,就跟對付蝦兵蝦將一樣,連劍都沒拔,衆人還沒沒來得及看清就是發生了什麼,便見地上躺了一地人。平凡在解決掉一衆衙役之後,看向站在臺上目瞪口呆的張縣令,她還未說話,只是挑了下眉,張縣令當即便抱着頭縮進桌子底下,大聲求饒道:“好漢別殺我,別殺我……”
平凡冷哼一聲,一覺踩在桌子上,她身材高挑,單腿放在桌子上半點突兀也無,反倒幾分英姿颯爽,再加上她五官秀氣,當即迷倒了前來看熱鬧的不少少女。平凡將驚堂木重重拍了一下道:“張大人,當官兒當到你這份兒上,也是夠失敗的。你放心,我不會拿你怎麼樣,但是這件案子,明明就有疑點在,你卻不聞不問,一心一意草芥人命,置我家公子於死地,是不是,有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沒!沒!沒!”那張縣令探出半個腦袋道,“就是給我天大的單子,下官也不敢受賄啊!”
“沒有最好。”平凡一腳重重的砸在案桌上,道,“那大人看看,這件案子是不是該查清了再審?”
那桌子晃了一晃,頓時中間裂開了一條縫,張縣令又抖了抖身子,急忙道,“俠士放心,下官這回一定秉公執法,不冤枉好人。”
平凡冷看了他一眼,這才從桌子上下來,走到錦言身邊。
錦言始終擰着眉,那縣令顫顫巍巍的從桌子底下起來,扶了扶官帽,哆哆嗦嗦的一拍驚堂木道:“……本案疑點衆多,押後再審,退……退堂。”
說完之後,他快速的從後堂離開,一溜煙的沒了蹤跡。
錦言重新被押回了監牢之中。
臨別前,也來不及跟四女交代,不過單飛宇卻說讓她放心,一定會想方設法,救她出去。
她略略點了點頭,心下卻只覺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
重新回到牢房之內,小項來打探錦言能不能出去的消息,錦言搖了搖頭,因爲心裡有事,也沒怎麼搭理他。
小項自討沒趣,自然是不再來惱她。
因爲審訊這麼一鬧,她錯過了午飯時間,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飯時候,已經餓得不行,偏生,這天的晚飯晚點了,等兩個饅頭和一碗粥端來的時候,錦言已經餓到不行了,絲毫沒覺得冷的便不美味,只不過,她才吃了第一口,便當即一怔將饅頭放下,隨即細細聞了聞,急忙對着牢內另兩人道:“快把饅頭放下,有毒!”
那兩人微微一怔,小項嘴裡還咬着饅頭,含糊不清的道:“哥,你開玩笑吧?這裡是大牢,誰會想要害我們?”
他隨即將饅頭嚥下,半點事都沒有,隔壁牢房的人,之前也是停了下來,這會兒看沒事,都坦然吃了起來,那一副看瘋子的目光看錦言。
難道她的嗅覺出了問題?
不可能啊!
錦言重新聞了聞,沒錯,就是有毒,那是長白草的氣味,雖然並不明顯,但是她的鼻子向來靈敏慣了,尤其這兩年來試草藥試得多,平常人聞不到的異樣,她只需嗅一下,便可辨別出那味道中分別參雜了什麼,而此刻,她絕對不會判斷錯誤!
她隨即上前,奪下小項碗裡還沒吃完的饅頭聞了一下,頓時皺了皺眉,她再聞,還是一樣的味道,小項在這時一下子將她手裡的饅頭奪下,大大咬下一口道:“哥,你可別惦記我的饅頭,一餐就吃這麼點兒,我都還吃不飽呢!”
他說着便抱着碗退居到角落,獨留錦言怔怔立在那裡。
沒有毒!小項的饅頭裡是沒有毒的!她隨即環視了一眼四周,見別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半點事兒都沒有,終於算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這是有人要害她!
並且是針對她一個人的!旁人的食物里根本沒有毒,只有她一個人的食物中有,當時她餓得太兇,根本就沒細看送食物的人是長什麼樣的。
她這在邊並未曾得罪過什麼人,那麼唯一要害她的,應該就是這次事件中的人,是因爲今天的公堂嗎?
那人見她沒這麼好欺負,所以,這纔來個先下手爲強?到時候,只要對外公佈,她是畏罪自殺,死無對證,就是平凡拿幾個丫頭再怎麼鬧,民鬧不過官,最後這件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也正因爲,那人知道她是醫者,所以才選了一味幾近無色無味的藥來,只可惜,她不只是嗅覺太好,連味覺也是試藥試練出了不同尋常的效果,所以,這次纔會免過一死。
“你怎麼不吃啊?不想吃啊?那我替你分享了。”小項見她一直對着食物發呆卻不動作,以爲她沒胃口,就要來拿她的饅頭,錦言一掌拍在他的手上,隨即將碗和粥一併朝外擲去,饅頭滾了幾滾後停下,粥則是當即撒了一地,連並碗全都摔碎了。
“你發什麼脾氣啊?不讓我吃,我不吃就是了,用得着扔了嗎?”小項嘀咕兩句,顯然是生氣了,自顧坐到一邊去了繼續吃飯,而向來嫌少說話的那名殺手,此刻卻忽然看了錦言一眼,不同於小項的一無所知,他似是已經猜到了全部,冷冷勾了勾脣,什麼都沒說.
錦言卻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不能坐以待斃,一次下毒手不行,很可能,那人會再次有所行動,而只要四女不在身邊,她完全就是坐以待斃的狀態,可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她怎麼能死?好不容易逃過了重重宮闕,逃離了王府,換得了自由,而今該是人生最愜意的時候,她怎能在此刻倒下?
原本打算開醫館,一來是爲了圓自己的夢,做回前生喜歡做的事,也遠離紛擾權利,做自由自在的自己。
她以爲,她富有了,就會有足夠的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可她到底是想得太簡單了。這是亂世,是封建階級統治的王朝,所謂的能力不是金錢,而是權利。
沒有權利,她就算賺再多的錢,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一個小小的死人事件,就足以置她於萬劫不復之地,她又如何過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生活?
一如現在,一個小小的縣令便能將她困於囚牢之中,不得翻身。且她此刻腹背受敵,身側無人相助,她又沒有武功,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這就是權利的體現。
沒有權利,別人纔會輕而易舉地拿她入獄,讓她這半年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錦言狠狠咬了咬牙,她一直退讓,一直一忍再忍,從前是在將軍府,再後來是在皇宮,最後是王府,她躲開一切來到這裡竟還是躲不了!天下之大,她以爲四海廣闊,總有自己可以生存的地方,可那種生存只是仰人鼻息。
她必須小心謹慎,老實本分,才能不得罪人,才能安然無恙,可那對她來說,便是束縛!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錦言咬了咬牙,這一刻終於下定決心,如若她當真能活着出去,她一定叫那些害她之人好好看看,她錦言絕對不是這麼好欺負!
可是,眼下唯一的難題便是,她究竟,能不能出去?
牢房裡既然有人混入,想必那人無時無刻不在,她要做的,是要避開那人,送信出去給四女。
可她入獄之前,身上並沒有帶任何值錢的東西,要怎麼送?萬一打草驚蛇了又怎麼辦?
一整晚,錦言都在輾轉反側之中,再加上肚子餓得不行,根本就睡不着。
夜裡能聽到外頭大更的聲音,錦言計算着天快亮了,索性便不睡了,坐起身來,細細想着怎麼逃過這一劫。
此刻獄中的獄友都在熟睡之中,此起彼伏的鼾聲下,錦言只覺心頭壓抑得不行。她想了一個晚上,根本就沒想出什麼辦法逃出去。怕就怕,來人再下一次毒手,會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知道旁人明的不會來,但就怕人家來暗的。既然他們知道下毒殺不了她,自然會想別的辦法,錦言就怕自己闖不過這一關。
錦言正抱膝想着法子的時候,角落裡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她一頓,擡起頭,竟然是那個殺手!他居然醒着?而且聽聲音,好像根本就未曾睡着的樣子。
錦言頓了一頓,隨即道:“你在同我說話?”
那人嗤笑一聲道:“自然是你,這裡面的人,大多都是犯了重罪,三年兩載不可能被放出去的人,他們習慣了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自然不會現在醒,怎麼?很怕死?”
錦言怔了下,才嘲弄一笑:“誰不怕死,大哥你若是不怕死,也不會苟延殘喘活到現在。”
那人雙眼一瞪,分明是對錦言這話惹惱了道:“你不懂,我活着,是期盼着有一天,我能走出去,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錦言嘲笑道,“且不說你走不走得出去,就算你走得出去,手腳筋被挑,你又能有什麼本事,你也說了,你昔日是殺手,既然是殺手,你的同類想必也同樣殺人不眨眼,你而今一點武功都施展不出來,連常人都不如,他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以爲,你還有機會嗎?”
那男子頃刻間眸色氣得血紅,一拳頭砸在牆上,錦言看到他的指節頃刻間被砸破,流下血來,眉頭跳了一跳,最終沒再說繼續刺激他的話。
“你說得沒錯。”半響,角落裡重新傳來男子的聲音,卻已是低沉沙啞,“而今的我等同於廢人一個,又怎麼去跟昔日的他們相鬥?”
“從前,我便被他們算計,而今,失了武藝的我,又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
他垂着頭看着雙腿上的腳鐐,聲音黯淡至極道:“報仇從來都只是一個笑話,只會提醒我那段恥辱的過去,我註定失敗,”
他眼中分明有淚光閃爍,怔怔看向牆壁道:“這般苟延饞喘的活着,倒不如死了來得痛快,一了百了!”
錦言在他說出前一句話時,已經心下一緊,當他說到最後那句,同時閉上眼睛,她當即便明白男子要做什麼,可到底是晚了。
她趕過去要攔之時,那人已經將頭撞到了牆上,不過所幸,他力氣不大,雖然額頭流血,卻不至於致命,只不過自己昏過去了罷了。
錦言趕緊從身上撕下一塊碎布來,將他包紮好,也正這一動靜,吵醒了不少人,不過,大家並不知道那殺手到底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這獄中每天都有人進進出出,來來回回,死的死,傷的傷,所以對這種也見怪不怪,也不過好奇了片刻,便又都各自睡自己的去了。
錦言低嘆口氣,看向牢房外的火把上搖曳的火光,心裡升起一片憂愁。
錦言掐住那殺手的人中,他很快便醒了過來,一看到她,便知道自己還沒死,頓時眸光一片黯淡:“爲什麼要救我……”
錦言嘆氣道:“我說那話,並不是要你去死,死有什麼難?死又有誰不會?可是,更艱難的是活着。你既然堅持了那麼多年,又怎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被我三兩句說得想要自殺?人活着總是有希望的,一如,我昨晚被人下毒,很可能今晨的飯菜還會有毒,亦或者,別人會想別的辦法來殺我也不無可能,可是,就因爲知道我自己必死無疑,我就真的一定要死嗎?”
“不到最後一刻,又有誰會知道死活!”
那殺手的眸光無動於衷:“你與我,沒有可比性。”
錦言看了他一眼,他臉上還有血,眸中仍舊一片黯淡,沒有絲毫波動,錦言擰眉道:“怎麼就沒有可比性?”
殺手搖了搖頭,緩緩閉上眼睛,一副已經不想說什麼了的樣子。
錦言看了看他,忽而便又想到什麼,對那殺手道:“你真的想報仇?”
那殺手眼睛一睜,銳利的看向她:“什麼意思?”
“如果你真的想要報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有個條件。”
殺手的眸光此刻更來勁了,他緊緊盯着錦言,晶亮晶亮的:“別說是條件,只要能報仇,讓我當牛做馬,我也一定毫無怨言!”
“此話當真?”錦言心裡大喜,眸光也迸發出異樣的色彩來。
“你若是不信,那今日咱們歃血爲盟。”
“好!”錦言當即道,“只要你我能從這裡走出去,我必助你復仇大計,決不食言!擊掌爲誓。”
她伸出手掌出來,那殺手看了一眼,當即也伸出手來。
脆亮的擊掌聲並不大,不過兩人心間卻都升起一片希望來,尤其是那殺手,竟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來。
第二天早上,敵人倒是並沒有什麼動靜,只不過,收拾那幾個毒饅頭和碎碗的獄卒卻大罵了錦言一頓才作罷。
一整天安然無恙後,錦言的心才稍稍落定,不過,她沒有放下警覺,怕就怕,敵人再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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