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圓滿的做完一切,天色已經黑透.秦軒還等在院子外面,看她出來,略略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撩開馬車的簾子,讓她和冷月上去。
深秋的夜,冷得很,錦言裹緊了外衣和冷月一起上了馬車。
據石伯說,秦軒身爲秦王的貼身護衛,武功是很厲害的,故而,即便是大半夜的,錦言也放了心,冷月看她口乾舌燥的,取出水囊給她喝了些水,兩個人這才窩在馬車裡,開始睡覺。
因爲這裡已經是出了城的,要趕回王府,至少得兩個時辰,且這夜裡,冷得緊。
本來是都快已經昏昏欲睡了,忽然的一陣冷風從窗外吹了進來,錦言凍得一個哆嗦,慌忙去關窗,這纔想起,夜裡,外面趕車的秦軒應該也很冷。她遂從馬車後面的箱子裡找出一件備用的披風,遞給外面的秦軒。
她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他,想了想,還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道:“秦軒,夜裡風大,這件披風,你披上吧?”
秦軒正在趕着馬車,聞言,只是動作微頓,連頭都沒回道:“不用,屬下不冷。”
熱臉貼了冷屁股,錦言看他語氣生冷生冷的,摸了摸鼻子,只覺自討沒趣,索性也沒有再理會外面,直接就將那件披風蓋在了自己身上,和冷月一起,窩在一塊兒,取暖睡覺。
到達秦王府的時候已經深夜,府門口卻掛着燈籠,管家看到他們回來了,這才鬆了口氣道:“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王爺都要發脾氣了!”
“王爺很生氣?”一下馬車,才發覺外面的風出奇的大,錦言攏緊了披風,對秦王發脾氣這件事深覺稀奇。
管家想了想道:“也不算很生氣,只是平日裡王爺都是笑意盈盈的,剛剛老奴去的時候,他問了一句‘王妃還沒回來’,老奴答‘是’後,他便沒說話,連笑容也沒了,所以想着,應該是生氣了。”
錦言想了想,秦非離平日裡的確是對誰都是一副溫和有禮,淺笑如風的樣子,按管家所說,應該就是生氣了。
她裹緊了披風,拉了冷月的手對着管家道:“那我去找她。”
兩個人來到寢房,果見秦非離一人坐於等下看書,燭光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似是看得正專注,連外面的人都沒發覺,精緻俊美的五官下,劍眉斜飛入鬢,鳳眸狹長半眯,常日裡似笑非笑的脣輕抿成一條線,卻依舊有捲翹的弧度,他皮膚白希如玉,這樣靜坐在哪裡,發如鴉,面如玉,好看得不像樣子,錦言一時看得癡迷,竟連秦非離什麼時候擡頭都不知道,觸到她眸中的癡呆,秦王頓了一頓,隨即放下書卷看向她道:“回來了?”
錦言這才反應過來,細看了看他,他脣角的確是沒有笑容的,連似笑非笑都沒有,倒似乎真如管家所說,生氣了。
冷月似乎同樣也發覺了,同情的看了錦言一眼,悄然退了下去。錦言忙的將披風一捏,快跑上去,就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與他平視的笑看着他道:“藥浴完了?身體可算好了些?還要再排毒血嗎?”
秦非離原來還有一絲動怒的傾向,這會兒看到她眼睛裡明亮的笑意,臉色不自覺的便又緩和了下來。
他伸出手來,握住她因爲吹過冷風冰冷的手指,給她暖着手的同時,將她一併拉在自己身上坐下。錦言從來沒有與他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身形一僵,不過秦非離的動作卻很自然,給她暖好手之後,又替她解下披風,至始至終並沒有什麼別的曖昧動作,錦言原本懸着的一顆心,不由得又放了下去,不過到底是因爲坐在他的腿上,十分不自然。
秦非離卻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出來,繼續給她暖着手的時候,擡起頭來看她:“我看了你的那些圖,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錦言差點就下意識脫口而出:給你排毒血啊。不過好在是止住得及時,她只是張了張嘴,隨即又神秘一笑道:“是很重要的東西,往後你就知道了!”
她說完便從他身上起來,主要是那個姿勢實在是彆扭得慌,因爲近距離之下,便是他的眉,他的眼,他性、感的薄脣,她覺得再看下去會出事,要麼就是流鼻血,要麼就是控制不住誘/惑,反正哪一樣都不好,因爲,她只覺得心跳跳得飛快,並且還一團亂糟糟的,所以,她果斷的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衣服,回頭對着秦非離道:“你先睡吧,我去洗個澡再說。”
秦非離本想想說寢房留給她洗澡,可是錦言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等看到她去的是冷月房間的方向,這才又沒說什麼,輕嘆一聲,拿了桌邊的書看了起來。
秦非離等了許久都未見她回來,心想着,她很可能今夜不過來了,便自行去睡了,不過,到底是尚未睡着,外面卻忽然又傳來了動靜,有人鬼鬼祟祟的開了門,然後躡着腳走了進來。
秦非離原本是閉着眼睛的,聽到聲音,倏爾就睜開了眼,那一雙眸中銳光乍現,警惕的聽着聲音,直到察覺那聲音的不同之處之後,他才又收回眸中的光芒,重新閉上了眼睛。
錦言看他睡了,這會兒纔沒有了先前的尷尬,躡手躡腳的爬上車。
不過她因爲剛剛沐浴過,身上全是香胰子的香味,這麼爬過去之時,秦非離很自然的就聞到了一股淡香。很淡,也很清新。他清晰的聽到那人爬到裡側之後,吐出一口濁氣的聲音,隨即悄悄的拉過被子,蓋好了自己,秦非離眼睛始終沒有睜開,嘴角卻極不自覺的勾了勾。
一夜好眠。
錦言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秦王正坐在院子裡,逗着一個籠子裡的兩隻鴿子,給他們餵食。那鴿子應該是由他飼養的,一點不怕他。錦言看着新鮮,不自覺便走了過去,秦非離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她,笑了笑道:“早。”
錦言看到他脣上的笑呆了呆,又想到昨日的事,略略閃過一絲尷尬,不過秦非離卻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一樣,拿了幾顆鴿子吃的小食物遞給她道:“要喂嗎?”
錦言本來就是因爲好玩被吸引下來的,這會兒聽他這麼說立刻就來了興致,快走下來,直接從他手裡接過吃的,放在手心,那鴿子對着她的手心便吃了起來,手心癢癢的,錦言輕輕笑了起來,一時也忘記了剛剛的尷尬,秦非離只覺近在咫尺的笑聲好像清脆的風竹叮鈴聲,很是好聽。
風如昨日睡得早,一早醒來,聽說錦言昨日是半夜回來的,便想着一大早來教訓她一頓,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媳婦的婦道,不過,她纔來到院子口,便聽到裡頭傳來叮鈴笑聲,循聲看去,正看到一對璧人落在石桌前。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錦言的側臉,且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她完好無損的臉部小段弧度,只覺那肌膚白如雪,瑩如玉,且那腰肢身段,在風如眼中,這世上只有當年的簫妃有此等絕世風華的氣質,此刻的她正在餵食鴿子,笑吟吟的去看秦非離,而秦非離在接觸到她的視線之後,便轉過頭來,風如剛好就看到了他含笑的眉眼,以及那輕輕勾起的脣瓣,而那眸中所盛載的的柔情幾乎連風都要醉了。
她原本怒火燎燎的心忽而就平復了下去,再看了院中兩人一眼,她輕悄悄的收起原本拿在掌心的雞毛撣子,按照原路返了回去。
一連四五天,錦言在秦王府過得都十分的逍遙快活,連平日裡對她幾番刁難的奶孃風如這幾天也似乎突然轉了性兒一樣,再沒找她的麻煩,而且,錦言也幾乎沒怎麼看到她,而問過管家之後才知道,快入冬了,風如這幾日在忙着府裡入冬的事宜,故而鮮少見到她。這樣一過便又是大半月。
天到底是一點一點冷了起來,錦言穿上了更厚的衣服,整個身子看上去就恍如胖了一圈。古代的生活到底是無聊得很,好在,兩日之後,自己原本預定的東西都一一送了過來,錦言看到成品之後大喜過望,雖然跟現代的東西有差距,但是幾乎已經可以響媲美了,至少功能不會有絲毫的影響。而她差冷月置辦的一套醫用工具也送了來,順便還有一些必備的藥物,而這些藥物除了尋常的感冒發燒的備用藥以外,還有一些秘密採購的防身毒藥:比如,瞬間令人昏迷的迷/藥,令人全身發癢的毒藥,幾乎都是一些防身藥物,至少,擺平三五個道行不是太高的壞人,不在話下。
她還讓冷月讓鐵鋪的人專門給她打造了帶孔的注射針,而秦非離在離開京城之前,因爲路上不便,會先在府裡再放一次毒血和藥浴,所以,這回的放血任務,錦言便主動攬了過來,秦非離也沒說什麼,倒是奶孃風如似乎又來了刁難她的趨勢,十分懷疑她的手法。
待錦言拿出自己的那些成品,衆人都很是驚訝,不過她用起來手法嫺熟,而那針孔扎進秦非離腳上的血管之後,毒血放得十分的快,秦非離的臉色雖然在迅速蒼白,精神卻反而好了些。
錦言只抽了幾分鐘的血,便拔了下來。秦非離身體不好,且上期放血,故而不能接受大量的放血,這裡也沒有檢驗血壓的工具,所以錦言只能感覺自己的猜測,放到安全的血量。
放完毒血之後,他立刻便被送進藥房藥浴,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放血過多,秦非離居然越泡臉色越蒼白,到最後甚至有昏迷的跡象,錦言一看症狀便知道,到底還是毒血放多了,她拿來工具,在衆人再一次詫異的目光之下,開始給秦非離輸血,用的,卻是她自己的血。
當衆人意識到她做的是什麼事,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早幾天前,在拿到工具過後,錦言便費了些力氣查驗了下自己的血型,順便也給秦非離查了下,也不知太巧合還是什麼原因,她和秦非離居然是一樣的血型,本來這個也只是她試一試的成果,當然,也是爲秦非離放毒血做好的提前預備,卻沒想到,這會兒居然派上用場了。
秦非離原本就是昏昏欲睡的狀態,待他醒來,看到身上插的管子,當即一怔,而另一頭,錦言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他眉心挑了下,擰眉看着這一幕。
“王爺,你醒了?”一陣清香撲鼻,來人竟是青衣。
瞧見他的臉色和氣色都恢復不少,青衣這纔不急不慢的按照錦言所交代,拔掉針頭。
她一湊近,錦言便醒了過來,看到另一頭秦非離已經醒來,急忙自己拔了針頭,施施然從chuang上起來,走向他:“王爺現在還有頭暈的感覺嗎?”
秦非離搖了搖頭,看了看她,突然伸出手來,摸向那一邊沒有被面具遮蓋的臉:“臉色蒼白很多,因爲給我血?”
面上溫熱,是他的手指,他的神情也極其自然,但錦言到底還是心跳漏掉一拍,搖了搖頭道:“我沒事,血放得不多,補一補就回來了。”
她衝秦非離笑了笑,而另一頭,青衣看着二人親密的樣子,一時有些尷尬的立在那裡,錦言忙的對着青衣道:“青姑娘剛過來,午時就留下用膳吧?”
青衣本欲拒絕,但看了秦非離一眼之後,又點了點頭道:“那就勞煩秦王妃了。”
“不勞煩。”錦言對她笑笑,轉過身來,兩個合力將秦非離扶上輪椅,秦非離剛剛藥浴過,此刻全身都綿軟得使不上力。終於坐上輪椅,錦言又拿了薄毯給他的雙腿蓋上,秦非離看了她一眼,任由她削如蔥根的指在自己腿上來回,他微微垂下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錦言推着他出藥方的門,青衣也一起出來,外面早有一堆人在候着。秦軒遠遠的站着,風如看到他們出來,急忙迎了上前,細細上下瞧了秦非離,又拉着他的手問:“怎麼樣?好些了嗎?”
秦非離微微一笑,安慰的握住她的手道:“已經好多了,這次,多虧了錦言。”
風如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錦言,倒是沒再有嫌棄的動作,只是對着秦非離道:“奶孃心裡有數。”
出來之後,便有秦軒推了秦非離,錦言跟管家吩咐青衣留下來用膳的事,管家聽後,急忙便下去安排去了。
她一個人跟在後頭無所事事,自秦非離醒來,衆人就全都圍着秦非離,唯青衣同她一路。
“王妃,你那些東西,我從來都沒見過,只是功效卻神奇的很,王妃是從哪裡學的?”
錦言心下一跳,早便知道,這些動作會被人問,急忙道:“在一本孤本醫書上看到的,這也是第一次試。”
“孤本叫什麼?不知現在在何處?”
錦言心裡哀嘆一聲,面上也忙做出一分惋惜的樣子:“原本看的時候沒留意,所以一時竟也沒記住名字,後來又被我不小心燒掉了,也就徹底不知道了。”
“燒了?”青衣聞言,滿臉的可惜之色。
錦言也跟着惋惜起來,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跨過院門出去的時候,錦言擡起頭,今日的日頭有些大,太陽曬得人暈暈的。錦言只覺那太陽照得人兩眼昏花,腿上也一陣發軟,青衣好像在旁邊又說了什麼,她一時沒聽清,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屋子裡四下昏暗,只餘幾盞燈,燈火搖曳。而秦非離揹着她坐在書案後頭,似乎正在看書。那一襲白衫,翩然若仙,即便是在燈火下,也熠熠不似凡人。
錦言腦袋還有些昏沉,口中卻乾燥的很。她才撐着手臂要起來,前面的人似有所感般,轉過頭來,看到她醒了,秦非離急忙放下書卷上前來按住她:“你要什麼?我給你拿。”
錦言這會兒纔想起來之前的事,原來是自己昏迷了過去。該是輸血輸太多的緣故。她旋即便安安靜靜的坐在chuang上,指着水壺道:“有些口渴了。”
秦非離忙推動輪椅,不一會兒,便一杯熱水遞了上來。
錦言咕嚕幾大口,這才覺得好喝多了,秦非離看見她醒了,對外喊了一聲,很快冷月便端了一碗粥進來,而和粥在一起的,分明是一碗黑呼呼的中藥。錦言當即便苦了臉。
冷月服飾了她這麼久,自然知道她苦臉的原因,耐心勸解道:“王妃,這可是王爺讓青姑娘精心配製的補血的藥,你若是不喝,該辜負王爺一番心意了。”
錦言看向秦非離,他卻已經拿起了藥碗,連平日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沒有道:“是你自己喝,還是我喂?”
旁邊的冷月頓時一臉笑意盈盈,錦言見了,臉上一熱,吶吶的接過藥碗道:“我自己來就是。”
屏息一口氣喝完,那藥確實是苦,苦得她的腸子都擰到一處了。可是藥剛喝完,她張着嘴擰巴着臉的時候,口中卻忽而多了一塊甜甜的東西,她頓覺一陣舒服,下意識去看的時候,秦非離已經收了手,淡淡一笑道:“知道你怕苦,所以,一早便準備了這個。你身體還很虛,喝了粥後再睡一覺,這段日子,得好好補補。”
他極其自然的接過她的藥碗,拿來了粥,舀起一勺,往她嘴裡喂,錦言似乎又聽到了冷月暗笑的聲音,不由瞪了她一眼,可是再回頭,看向脣邊的粥,臉色還是不自然的紅了,伸出手道:“我自己來。”
可是這一回,秦非離卻分明沒有給她機會,而是不容置疑的道:“張脣。”
錦言怔了怔,他的脣角又沒了笑意,見她不動,還有擰眉的趨勢,錦言這會兒也不敢拒絕了,乖乖就張了嘴。
冷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退了下去,等她吃完,她又悄悄進來將碗筷都收走。
錦言吃過之後,依舊躺在chuang上,而秦非離則繼續看書,她也不知挺了多久,纔看到他吹滅了燭火,往牀邊走來,卻似乎是要準備睡了。
錦言忙的就往裡挪了挪。直到chuang榻的另一側陷了一點,那人躺了上來,許久之後,身側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錦言確定他睡着了,才轉過身來,黑暗中,他的眉眼近在咫尺,雖然不十分清晰,卻看得真切,錦言這會兒睡不着,盯着他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黑暗之中,他俊眉修長,薄脣捲翹,鼻樑英挺得猶如雕刻的一般,皮膚更是好得不像樣子,比尋常女子的皮膚都好,這樣近距離之下,又想到他平日的作爲,錦言只覺他優雅美好到不像樣子,等反應出來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她的指竟然是停在他的面上的,且分明是隨了自己的目光,細細描畫過他的容顏,且此刻,就停在那似三月桃花的脣邊,錦言忽而就心跳加快了幾分,一時間猶如做賊被抓般撤回了手,背過身去,心跳卻愈發不像是自己的,跳得厲害。
這一整晚,自然是沒有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