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我若說實話你信麼五千

085 我若說實話,你信麼?(二更五千+)

少璟淡然疏離的眸子鎖在她臉上,道:“本王不喜。”這人性格變得酷冷,言語上竟也變得如此霸道,美眸微微眨了眨,凌曦笑着道:“好吧,那我就不那麼稱呼她了。”不記得她的他,竟一如既往地維護着上一世的她。

這樣的他,更讓她心生歉疚。

默然片刻,少璟視線由凌曦身上收回,轉身望向窗外,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由想出手殺她,到把跟他多年的小銀鼠送她,再到此刻,對她自稱上的變化,少璟甚感奇怪,但這種奇怪之感,並無不適之處。

就在這時,凌曦輕緩而柔和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我若說實話,你信麼?”她本就是廢后,然,他是否相信,她此刻尚未可知。

“你未說,我又如何相信?”

少璟單手負於身後,微微收緊,就是這麼個細微的動作,還是被凌曦看在了眼裡。

她心微微一顫,道:“我就是楚帝五年前廢棄的皇后,名叫聶凌曦!”凌曦說得很慢,語氣也很輕淺,她好似在期待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期待。

不過,她的一雙美眸,始終沒有從少璟負在身後的手上挪開。

他的手比之剛纔,又收緊了一分。

她沒看錯,絕沒有看錯,因爲他手背上的青筋,觸目可見。

他生氣了麼?

生氣她剛纔說得話麼?

眸中染上一抹黯然,凌曦再次語聲輕緩道:“我沒有騙你,我就是聶凌曦。”

“她在五年前就死了,你如此說,到底有何用意?”少璟緩緩轉過身,目中神光,依舊淡漠疏離,凌曦脣角牽起抹苦笑,回他,“我能有什麼用意?對你說這些,我任何用意都沒有,你放心便是。”

她怎麼可能是那女子?

冷宮中,他從那女人口中得知的事實,是他親自抱着當年癡愛女子的屍身,回到朝國的。

死人怎麼可能復活?

可她沒理由騙他,少璟濃黑如墨般的眉宇,漸漸皺在一起。

“我以前很喜歡你,而我一夕間墨發變白,也是因你之故?”凌曦沒料到少璟會突然間問她這話,她想點頭說是,卻又覺得她不配,少璟見她遲疑,岔開話題道:“你無需回答我,因爲我目前一點有關你的記憶都沒有。”說着,他話語微頓,方纔接着道:“既不喜歡寒,就無需在這深宮中逗留。”

隨着語落,他人已消失不見。

“璟,你可知道?對這皇宮,我深惡痛絕,但爲了家人,爲了我自己,我必須找出五年前滿門被斬的真相,對不起,我不能聽你的話,現在就離開皇宮。”望向窗外清冷的月色,凌曦無聲低語道。

“小姐,璟王走了啊?”

紅玉走近內殿,見只有凌曦一人在窗前站着,不由問了句。

“嗯。”凌曦輕點頭,“我這沒事,你去睡吧。”

“我不累。”紅玉身形未動,咬了咬脣,道:“小姐,你有心事?”

“別多想,我能有什麼心事。”凌曦倚窗而立,出口之語,尤爲淺淡。

紅玉垂眸想了想,擡起頭,囁嚅道:“小姐,你喜歡璟王是不是?而且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對嗎?”若不認識,小姐就不會在墨雨軒第一次見到璟王,會情緒失控;若不喜歡,小姐就不會在璟王|剛離去,黯然神傷,紅玉心裡如是想到。

喜歡璟?她喜歡他麼?凌曦捫心自問,璟是那麼好的一個男兒,上一世,她卻沒能喜歡上他,一顆心全放在了渣男身上,呵呵,指腹爲婚,從一而終,或許就是這麼個迂腐思想,致使她喜歡上渣男,錯過了與璟之間的姻緣,更令聶府一含冤被斬殺午門。

如今,她不再是那迂腐的古代大小姐,可喜歡璟?

凌曦在心裡一遍遍的問着自己,問自己現在是否喜歡上了璟。

見到他,她的心是歡喜的,否則,今日也不會到梨園散步,想要在那裡偶遇他。

難道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是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以前的她,好像對渣男沒有生出過這種奇妙之感,那時,她僅是把渣男當做夫君,當做她的天那般敬重。

傻瓜,一直以來,她都只把璟視作親人般對待,重入異世,見到他的她,亦沒發覺對璟的感情,僅僅覺得她對璟是歉疚的、是憐惜的,“紅玉,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明白了自個的心!”紅玉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凌曦。

心道:小姐爲什麼要謝謝她?她沒說什麼話呀,紅玉不解道:“小姐,你爲什麼要謝我?我剛剛沒說什麼呀。”

“傻丫頭,”凌曦轉向紅玉,笑了笑,道:“你剛不是問我是否喜歡璟王,還問我是不是以前就和他相識?”

紅玉委屈道:“我是有問過小姐這兩句話,可小姐並沒有回答我。”

“我喜歡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他,”說着,凌曦幽幽嘆口氣,眸色有些悵然道:“可惜的是,他現在不認識我。”

“小姐,你是紅玉見過的最美、最聰明、最厲害的女子,璟王現在不認識,以後定會和你相熟,喜歡上你的。”紅玉眼睛眨了眨,捂住嘴,笑着道:“還有哦,小姐,紅玉覺得你好勇敢!迄今爲止,我還沒聽到過哪個女子,親口說出喜歡一個男子的話。”

凌曦被她的話逗得,臉色恢復常態,嗔道:“瞧把你樂呵的,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否則,他是不會知道你喜歡他的。”紅玉放下手,俏皮一笑,道:“那小姐剛纔有對璟王說喜歡他的話麼?”

身子一怔,凌曦喃喃道:“我想說,也得他願意聽啊。”實則,她也是方纔才明白自個的心,又如何在璟身影飄出窗外時,對他說出喜歡二字。

夜色寂寂,月華清幽而辛涼。

宮外

吏部尚書府,此刻在幽冷的銀輝籠罩中,顯得尤爲詭異寂寥。

“老爺……,不要……不要啊……,妾……妾什麼都不知道,妾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孟氏連連後退,驚恐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老爺……,妾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啊!”荒野,孟氏眼前是一大片荒野,此刻,在這荒野中,僅有她和她的亡夫,而她的亡夫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渾身血淋淋的逼近她,一雙虎目中迸出的神光,宛若利劍一般直刺向她的面門。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您定是又做噩夢了,醒過來就沒事了!”

“流珠,你快去主院通稟老爺和夫人,就說老夫人中了夢魘,神情痛苦,怎麼也喚不醒。”

“是,紫若姐姐,奴婢這就去。”

從兩個丫頭的對話中,不難聽出她們說得老夫人,是指吏部尚書的老母,而吏部尚書其人,姓韓,名平之,不僅是個大孝子,而且是當朝新貴,更是甚得君心。因此,別看他官職不如穆丞相高,但近年來在朝中的建樹,卻並不比穆丞相少。

再者,往深處說,韓平之年歲剛二十出頭,現已做到吏部尚書一職,再過個幾年,穆丞相會不會被他取而代之,也尚未可知。

更別說他還有個在宮裡做楚帝嬪妃的胞妹。

然而,如此仕途大好的年輕才俊,卻擁有着一顆卑鄙而惡毒的靈魂。

主院中,韓平之攬着夫人睡得正香,被外間守夜的丫頭喚醒,得知自個老母身處夢魘,醒轉不過來,急忙穿戴好,安撫夫人不用起身跟着同去,便匆忙步出屋,跟在傳話丫頭流珠身後,前往自個老母住的翠鳴居。

有些事,他不能讓夫人知道,一丁半點也不能讓其知道。

否則,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你們都退下吧,我在這喚老婦人醒來。”

到了翠鳴居,韓平之一進入孟氏屋裡,便揮退伺候在孟氏chuang前的丫頭紫若。

“是。”

紫若屈膝應聲,退到屋門口,然後拽着流珠至院裡候着。

“娘,你醒醒,沒事的,有孩兒在你身邊呢!”韓平之在孟氏chuang頭坐下,握住老母的手,輕聲喚道。

“老爺……老爺……,妾真得什麼都不知道……,求你別再找妾了,妾放心不下明兒兄妹啊……”孟氏眼睛閉闔,渾濁的淚水,自她眼角滴滴滑落着,她真得什麼都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到今日,她依舊處於雲裡霧裡。

看到孟氏臉上恐懼而悲痛的神情,韓平之心口似被刀攪一般難受。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得,與其他人無任何關係,該夜夜恐懼做惡夢的人,是他,是他啊!

可是,沒有人找他算賬。

“娘,沒事的,有孩兒在你身邊呢!”斂回思緒,韓平之再次喚孟氏,就見孟氏閉闔在一起的雙目,突然間睜開,隨之,人霍然坐起身,“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她眼中神光,盡顯迷茫。

韓平之臉上表情柔和,笑了笑,道:“娘,我是平之,是你的平之啊。”

“平之?我的兒子平之……”孟氏自語唸叨數遍,倏地,整個人身子一顫,“平之,你爹他……他來了,他來找姨娘了,他不說話,只是定定地逼視着姨娘,你爹身上好多血,真得,他身上好多血……”慢慢的,孟氏眼裡的光芒變得清明,可她的身子卻依舊顫抖不已。

“娘,沒事的,那只是夢,不是真得,你別害怕,有孩兒在這陪着你呢!”韓平之的手被孟氏緊緊抓着,因內心恐懼害怕,她不由手上多用了些力道,以致指尖掐的韓平治的手一陣吃痛,忍住這隱隱痛感,韓平之臉上表情依舊柔和,勸孟氏不要多想。

“明兒,娘想不明白,娘這些年來,真得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咱們娘仨與府中所有人一樣,被關在大牢,等候……等候……”說到這,孟氏嘴裡的話一頓,若有所思地望着韓平之好大一會功夫,才接着道:“可終了,卻只有姨娘和你,還有湘兒……”聽孟氏欲提起往事,韓平之臉色瞬間一變,道:“娘,以前的事還提起作甚?再有,娘若不是糊塗,就別再喚錯孩兒和妹妹的名了。”

說着,韓平之從孟氏手中抽出手,拿過軟枕放其背後,安置孟氏躺好,這才接着道:“妹妹現在可是皇上的人,如果娘在府中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牽累到妹妹,那可如何是好?”老母疼愛胞妹得緊,希望他這樣一說,能使得老母別再提那些往事,韓平之垂眸想到。

誰知,孟氏在他語落後,眼裡竟又流出渾濁的淚水。

“娘,你這是怎麼了?孩兒沒說什麼重話呀!”韓平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來,“娘,你有話就給孩兒說,別這麼傷心成不?”

孟氏臉上滿是悲痛之色,“你妹妹爲什麼要進宮?她不知道……不知道……”韓平之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孟氏張口閉口就提那些往事,提那些他一輩子都不想憶起的往事,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兩圈,他頓住腳步,面相孟氏道:“能得聖上喜歡,是雲國每個女子的夢想,妹妹有幸進宮,是她的福氣,娘和孩兒應該爲她感到高興纔是,不是麼?”

“你是不是打小就覺得姨娘身份低jian,所以現在才如此喚姨娘?”她是妾室,子女喚她姨娘纔對,可自打五年前那場劫難過後,兩個孩子都改口喚她娘,並且將祖姓也改了,到底爲何要這樣,她始終沒想明白,問兩孩子,他們也不說,孟氏感到她真得愧對亡夫,愧對當年對她好的老夫人!

“孩兒從沒有那樣的想法。”韓平之目光微閃,回孟氏道。

他是庶子,且姨娘是府中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後來被老夫人擡舉,做了父親的貴妾。

生母身份如此卑微,他心裡如何能舒服?

怨過,恨過。

是的,他怨過自己的出身,恨過生母不似當家主母一樣,是官宦大戶人家的嫡出小姐。

因此,打懂事後,他不僅努力好學,更是尋着一切機會在父親面前表現自個,得來的卻依舊是父親的不器重。

既然有機會翻身,他爲何不把握住?

後悔麼?爲當年的舉動後悔麼?

不,他不後悔,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選擇那般做!

良久,孟氏眼裡淚水止住,她眸色變得決絕,道:“有朝一日,讓我知曉當年咱們府上遭的劫難,與你有關的話,姨娘定……定饒不了你!”她是不識得幾個大字,更是個沒有什麼主見的後宅婦人沒錯,但她不傻,該明曉的事理,她還是知道些的。韓平之心猛地一突,面上表情卻尤爲鎮定,“娘定是多想了,以孩兒的本事,有那麼大的能耐嗎?”說着,他走近孟氏chuang前落座,又道:“夜還長着呢,娘躺着再睡會,孩兒就坐在這陪你。”

“你回主院去睡吧,我這有紫若和流珠兩個丫頭伺候就好。”孟氏眸眼低垂,幽幽嘆了口氣,擺手着韓平之回他自個院裡去休息,見韓平之坐在chuang邊不動,她接着道:“姨娘真得沒事,你去休息吧!”說完,她轉頭到chuang內側,不再看韓平之。

孩子大了,心思也隨之變得深沉,不是她這個姨娘能看得透的。

“老爺,妾想去陪你,可妾放不下倆孩子啊!”無聲低語一句,孟氏眼裡涌出的淚水滑落的更甚。

韓平之起身,注視着孟氏靜靜地看了一會,隱在袖中的雙手緊了緊,轉身步出屋門,看到紫若、流珠兩個在院裡恭謹侍立着,上前吩咐道:“進屋伺候老夫人去吧!”

“是,老爺。”

望着紫若、流珠兩個丫頭進了屋,韓平之拂了拂衣袖,這才走出翠鳴居,回主院而去。

“娘她沒事吧。”

韓平之回到主院,步入屋內聽到夫人胡氏的問話,搖搖頭道:“沒事,就是白日裡思慮過多,晚間纔會陷入夢魘,這會子人已經醒了過來,有紫若和流珠兩個丫頭在旁伺候着呢!”說完,他躺倒了chuang上。

胡氏本還想與其再多說幾句,沒成想韓平之雙目閉闔,已然酣睡。

眉頭微微皺了皺,胡氏到嘴邊的話只好咽回喉中,隨之側身躺在了韓平之身旁。

成親兩載,胡氏覺得她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枕邊人。

總感覺對方說話行事,有着那麼一點虛晃。

可要細究,她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心下嘆口氣,胡氏不再費神亂想,因爲就算她想破腦袋,進而得知自個要的答案,於現在已作人婦的她來說,半點作用也起不上。

新的一天,陽光明媚,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韓平之心情很好,下了早朝,便帶着隨從向城外的玉羅山進發。

山清水秀,暖陽照耀,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美好。

“你們去一旁候着,我在這山頂坐上片刻。”登至山頂,韓平之揮退跟在身後的隨從,掀起袍擺,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