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幽尖叫一聲,衝回閨房之中。
她看到房中,她爲他寫的詩,作的畫,還有譜的曲,一樣樣的都成了一片片刀子,在她的心口凌遲着。
她衝上去,將這些東西都一一砸碎、撕爛。
“夏靜月,怎麼會是你,你憑什麼!”
腦海裡,是望江樓初見,夏靜月拿着刁鑽的題目,當着衆多賓客面前刁難她,第一次令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譽受損的畫面。
然後一次又一次,夏靜月就像一個陰影一樣罩在她頭上,處處奪去她的光芒。因爲夏靜月的出現,她再也不是京城最受關注最有影響力的才女,她成爲了一個配角,像戲臺上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處處烘托着花旦的光芒。
她成了一個小丑!
腦海裡又浮現皇帝對她談起夏靜月的情形。
她爲皇帝做了這麼多事,纔得到多少稱讚?
爲什麼夏靜月什麼都不做,卻也同樣得了皇帝的青眼?
顧幽猛然一震,“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藉着穆王在皇上面前露臉,讓皇上關注着她。她故意做着讓穆王出醜的事,給自己漲臉,讓皇上對她另眼相看。”
“然後皇上急着給睿王賜婚,就一下子想到了她。”
“夏靜月,你這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女人!”
“你怎麼不去死!”
除了痛失心中所愛的痛楚,還有對夏靜月深深的嫉妒,將顧幽折磨得痛不欲生。
如果睿王將要娶的王妃是任何一個女子,顧幽都不會如此的痛苦,但這個人偏偏是顧幽最不喜歡,甚至是她暗中較着勁的夏靜月。
她最愛的男人,跟她最恨的女人在一起,這個結合所造成的殺傷力太過龐大,顧幽一下子就被擊潰了。什麼理智,什麼堅強,在最在乎的人和最熾烈的情感面前,通通都潰敗得無所尋覓。
“我絕不會如你所願的!”
“夏靜月,什麼人都可以嫁給韓瀟,就唯獨你不能!”
“我絕不允許!”
顧幽把一切的恨意都轉移到夏靜月身上,彷彿這樣之後就好受多了。
她甚至產生派人將夏靜月殺死的衝動,只要夏靜月死了,她頭頂的陰影就不復存在了,韓瀟也就不會娶夏靜月了。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顧太傅不會同意的,沒有顧太傅的同意,她什麼事都做不成,若是顧太傅軟禁她,她連房門都出不去。
顧幽憤了恨了之後,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這一刻她才知道,她有多麼的孤立無助。
顧幽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
悲涼爬滿了她的心頭,今時今日,她才發現她是如此的無能。不能愛她所愛,也不能對付她所恨的。
那麼多年來養成的驕傲,在這一瞬間全都被擊垮了。
夜幕降臨,漆黑的夜空像是噬人的怪獸,將整個顧府,連她一起吞沒了。她望着那無邊無際的黑,如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蒼茫而悲涼。
不知是心冷,還是體寒,她抱着雙臂,坐在冰冷的地上茫然無助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老太爺。”丫鬟來稟顧太傅,說:“小姐剛剛出府了。”
顧太傅坐在書案前,燭光忽明忽暗,照在他臉上更顯得陰沉,“讓她去吧,不讓她去受些挫折,她不會知道家族對她的意義。”
鳥兒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想離開老巢飛往別的天空?
幼稚!
老謀深算的顧太傅猜到了顧幽想去做什麼,卻沒有阻止,由着顧幽去撞得頭破血流。
玉不琢不成器,顧太傅且當這一次是對顧幽的打磨。
顧幽出府後,報了一個地名,讓馬伕駛去。
陪着顧幽出來的丫鬟是吟風,也就是以前的善琴。
善書死了之後,顧幽就把善琴、善棋、善畫改成吟風、吟雪、吟霜。再另收了一個丫鬟起名叫吟歌,組成新的四大丫鬟。
從此,關於善書的痕跡就一點一滴地徹底消失在顧幽身邊,連名字也成了禁忌。
吟風見夜漸漸深了,勸道:“小姐,快要宵禁了,就別出去了。”
顧幽冷冷地看了吟風一眼,說:“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我倒要聽你的了?”
吟風噤口不敢再言。
顧幽讓馬伕掛上太傅府的標誌,一路往內城而去。
標誌着太傅府的燈籠掛上去後,巡行的官差看到後,連查問都不敢就放着馬車進了內城。
顧幽坐在馬車內,幽遠的目光怔怔地望着外面,默然不語,然而雙手緊攥着佛珠的動作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到了地方後,馬車還未靠近,便被吆喝着停下。
“睿王府重地,外人不得擅闖!”
睿王府的守衛並未看在太傅府的臉面上放行,強勢依故地攔住馬車,不允許靠前。
吟風揭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森嚴羅列的王府守衛,回頭忐忑地喚道:“小姐。”
“你去遞牌子,我要見王爺。”
吟風拿出太傅府的名牌,走出馬車,朝守衛遞上牌子,求見睿王。
守衛見是三公之一太傅府的牌子,將它帶入府內,送到費長史面前。
費長史正帶着一班人研究婚嫁吉日,還忙着準備聘禮,以及婚娶的各種事宜。
王爺發話要在年前成婚,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既要辦得隆重,又要周全,並非易事。好在他們早在王爺打算娶妻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如今倒不算手忙腳亂。
接到守衛送來的牌子,費長史打聽到是太傅府的小姐,一下子就猜到了顧幽。
韓瀟不知道顧幽的心思,但費長史這個旁觀者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他把牌子讓人送回去,說:“告訴顧女官,王爺不在府上,讓她改日再來。”
沒一會兒,那去傳話的人又回來,說顧女官並不曾離開,要等着王爺回府。
費長史見顧幽鐵了心要見王爺,暗想這事也不能這樣拖着,待王爺回來後必須做個了結。
“你去跟她說,我會把她的話轉告給王爺,不過我們也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回來,請她先回去,等王爺要見她了,我自會派人去太傅府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