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虎背對着目標開槍,準確無誤的槍法讓郝麗倒吸一口冷氣,沒有想過這文弱的指揮員還有這麼好的槍法,槍人合一啊。紅軍的子彈精貴,沒有幾發能訓練射擊,郝麗也不知道羅小虎以前未參軍就是神槍手。
“這,這,這太浪費了,只要一發子彈就夠了。”郝麗看着小虎隨手就是一梭子出去,有些震撼。不過這也讓她頓時對小虎的影響改觀了不少。
“你不是想要將這惡棍千刀萬剮嘛,這不正合你意嗎?”羅小虎冷冷地說道。
“謝謝你,謝謝你同志!”郝麗戴好了軍帽,向着小虎莊重敬禮,“女兵們,向小虎同志敬禮,感謝他爲我們報仇雪恨。”隨着話音剛落,那些神情疲憊的女兵們頓時精神煥發地排好隊,向着小虎立正敬禮。羅小虎有些受不了,他滿臉通紅地回禮。什麼時候如此受人尊重。
他走到侯德勝的屍體旁,彎下腰仔細看着,心裡陣陣難過,這到底是自己曾經的戰友。雖然自己對他的行爲頗爲不齒,甚至是憤怒,但對過去的戰友動手,這種方式是博揚接受不了的。
他想要將他千刀萬剮,爲死難的百姓報仇,當他終於死在自己手上時,小虎還是心如刀絞。這是向自己人開槍了,從此自己和國民黨軍隊漸去漸遠了,自己已經用行動表明了與這支隊伍的決裂。“把他們埋了吧”羅小虎嘆息一聲地說。
“不行,羅小虎同志,我不同意你的作法,這傢伙的屍體就該去喂狼,丟在這裡算是便宜他了,還要給他埋葬?我不同意!”又是郝麗在發牢騷,小虎頭都大了。
“他們是禽獸,難道我們也是嗎?這是我軍的紀律,也是人道,人死了還要追究他的過錯,還要窮追猛打嗎?執行命令!”老鍾同志大聲說道。
“回去後把郝麗給我關起來,禁閉三天!”
最後的一句是對那些男戰士說的,郝麗氣得臉色蒼白。
“這是你們的軍紀,也是人道,僞軍是野獸,我們不是,我們是新四軍。”松山大伯看不過去,上前勸說道。郝麗似乎不敢去看松山大伯的眼睛,紅着眼睛轉過頭去。
“娃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憤,算了,沒啥大不了的。我們犧牲了多少同志,還在乎那些封建的道道嗎?這是僞軍狗崽子造的孽,你千萬不要將責任攬到自己頭上去。以後我見着自立,我會跟他說清楚的。”松山大伯像個老父親一樣勸說着,郝麗肩頭聳動,像是在哭泣。
“來人,掩埋所有的屍體,包括這具屍體。帶上俘虜,我們轉移。”不用說打掃戰場了,戰士們早就將這裡打掃的乾乾淨淨,俘虜身上也揹着大包小包,揹着卸掉槍栓的大槍,他們做這些事都成了習慣,根本不用指揮員吩咐。
由於郝麗熱血衝頭,想着報仇雪恨,和羅小虎一再爭執,拖延了撤退的時間,這個時候,他們想要撤退已經有些遲了。附近鎮上駐紮着一個營的國軍,知道了七裡村發生的事,立即派出人馬前來圍剿這支劫獄的新四軍隊伍。羅小虎剛剛和新四軍合作抗日,還不能立刻從國軍軍官變成新四軍指揮員,他不熟悉這種游擊戰術,對於突如其來的情況有些慌了手腳。
“怎麼辦,怎麼辦?羅小虎,你倒是拿個主意啊,實在不行,我們就在七裡村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我們不想再做俘虜,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郝麗知道自己耽誤了大事,急的臉紅脖子粗,這時候正在往步槍的槍膛裡壓子彈呢。
羅小虎不滿地望了她一眼,心說:還不是你胡攪蠻纏,耽擱了時間嘛。你現在又想犯主觀主義了。我到了新四軍這裡怎麼會遇上這種強勢女人,自己沒本事,還老是要拿主意。死我倒是不怕,我抗日早就捨生忘死,犧牲也無妨。可是這些女新四軍、女游擊隊員怎麼辦?她們再落到敵人手裡,真會是生不如死了。難道她們這麼年輕,就要白白送命嗎?
“不行,你們是新四軍在這裡的最後的一點種子,你們要是打光了,日軍和僞軍就該對老百姓痛下殺手,你們現在應該立刻轉移,轉移到山上去。這是保存實力,保存星星之火。”隨着話音,從外面進來一個穿着長衫,戴着禮帽的中年人,還戴着眼鏡,嘴脣上留着兩撇小鬍子。
“你是什麼人?”小虎和郝麗站起來問道。
“我是這裡的區委書記李光明,也是這裡的教書先生。我的身份本來是應該保密的,但是我看到你們現在陷入了陷阱,又找不到應對的辦法,我只好越權出來了。我是華東局書記程洋同志留下來的地下黨,這是我的證明。” 他說着從長衫裡取出來自己的證明書。
“你是教書匠,好好滴教你的書吧,你是地下黨員,搞地下工作我們不如你,但我們在談論軍事,你不懂軍事,別在這裡瞎摻合。”郝麗仔細看過證明書後,竟然毫不客氣對來人說道。
“幹嘛不讓別人說話,共產黨人應該允許別人說話嘛。來,光明同志,這邊坐。”小虎正愁不知該怎麼佈置任務,瞌睡碰到了枕頭,怎麼可能讓別人輕易離開。打游擊戰自己沒有經驗,一聽就聽得出來這來人說話很有道理。
“時間緊迫,坐就不必了。忘了說一聲,我還曾是這裡的虎頭山游擊隊的政委,因爲革命需要,我纔來到了這裡以教書爲掩護,組織地下工作。”李光明對於小虎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很豪爽地笑道:“我參加過朱德同志的湘南暴動,擔任過赤衛隊隊長。”
“哦,那更好了,現在請你說說你的想法吧。”小虎將一杯水遞到了他的面前。
“等等,我們還沒有查證你的身份,僅憑你的一紙文書,我們難以相信,我們暫時沒法和上級取得聯繫,因此請你離開,不要耽誤我們的正常工作。”郝麗用懷疑的眼神盯着李光明,李光明微笑着坐着不動,眼睛卻望着羅小虎。如果羅小虎也是這種想法,那他對這支部隊的前途真要失望了。
郝麗順着他的眼神看到了羅小虎,小虎正在靜靜地注視着李光明,沒有激動。郝麗忍不住了:“小虎同志,現在敵情複雜,我們身處險境,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我們怎麼能輕易相信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自稱自己是什麼什麼的呢。你要考慮清楚。”
小虎擺擺手,制止了郝麗的話,他將自己的想法向李光明做了說明,光明沉重地點點頭:“如此一來,你的肩頭擔子可是太沉重了,你將面臨敵人的泰山壓頂般的攻勢,我希望你不要和敵人死打硬拼,記住保存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李光明是這裡的地下黨負責人,在來到這裡之前,已經做出了安排。小虎心裡更有底了。
羅小虎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你確實是打過仗的。光明同志,如果你的身份是真的,我相信真金不怕火煉,革命同志爲了大業即使受些委屈也是能夠理解的。你說對嗎?”
李光明讚許地點點頭:“你隨意安排吧。”
小虎看人是看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李光明鎮定大方,泰然自若,雙目炯炯有神,這豈是一個叛徒能具備的心理素質。小虎相信這是一個真正值得信任的同志,但現在內部不能出現分裂,不能出現思想波動。
“來人,給我把這教書匠捆起來,帶着一起上路,如果我們遭到了敵人的埋伏,先砍掉他的腦袋,他既然敢來冒充我們的同志,就是來送死的,死了也是白死。郝麗同志,你可以在掩護受傷同志撤退的同時,親自帶人押送他。只要他有什麼異常舉動,格殺勿論。”小虎忽然變臉大吼道。
啊——這個看起來文弱的指揮員竟然還有這等殺氣騰騰的一面。郝麗楞了一下,向小虎敬禮說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李光明確實是指揮過游擊戰的指揮員,可憐他被捆綁着指點小虎。小虎像遇上了新老師,一個全新的戰術在他的面前展開,原來游擊戰還可以這麼打。他本來就好學,現在真是感到如魚得水。
李光明有些奇怪,這個年輕的新四軍指揮員似乎不熟悉我們的戰略戰術啊,怎麼回事,這是新四軍主力留下的游擊隊嗎?後來聽說這羅小虎是連隊指導員,是配合連長負責搞政治工作的,才恍然大悟,真是爲難這年輕人了。
敵人留給小虎的時間並不多,可是他們剛剛走近七裡村,就在村子外面的樹林裡遭到了冷槍的襲擊。本來還排的比較密集的隊伍裡忽然接二連三地倒下四五個人,其他人呼啦一下全都臥倒在地。營長連忙從馬上跳下來,跳到了路旁的土坎後面,探出頭來觀望。
深山老林清晨的霧氣很大,隔着十多米,就看不清人了。這還是他們走的太密集了,不然流彈也不能打死這麼多人。
僞軍營長本來不想親自帶人來的,可是他的小舅子,也就是腦袋被當成球踢的僞軍連長死了,他怎麼能不親自前來報仇,不然他的二姨太可是要哭哭啼啼,鬧得府裡雞飛狗跳的,二姨太是省副專員的乾女兒,營長可是招惹不起的。
“營長,這些就是幾個gd的蟊賊,他們奈何不得我們的。”躲在他身邊的二連長說道。
“孃的,我們山西軍還怕什麼gd的散兵遊勇,這裡充其量就是幾個gd的游擊隊,能拿我們怎樣,給我上——殺光這幫子窮鬼。”
營長跳起來,踢着地上的國軍士兵的屁股,“都起來,別跟我裝什麼熊樣。我聽說這次抓到了不少的gd婆子,個個都是大美人哪,等剿滅了這些亡命之徒,我就讓你們好好滴開開葷。弟兄們說好不好?”那些僞軍頓時士氣高漲,哈哈大笑。
這次國軍散得很開,成一路長蛇陣向着七裡村撲過去,依然有零星的槍聲響起,國軍卻很少有人倒下了,每次遇到襲擊,他們的機槍手端着機槍就對着響槍的地方一通猛掃,那裡火星四射,就悄無聲息了。
“快速前進,不要停留。”營長一看新四軍游擊隊只有這樣的稀疏火力,他也不怕了,再次躍上戰馬,揮着馬鞭,大聲呵斥這士兵加快腳步奔跑起來。“一些小魚小蝦,也敢來撩虎鬚,等我回來,看怎麼收拾你們。”
他表現的非常英勇,那些士兵卻覺得上氣不接下氣,快要跑斷腿了。這裡的山路不像他們廣西,遍地泥濘,邁步上去,鞋子還會陷進泥裡,拔出來後,沒走出多遠,又陷進去了。
如此再三,那些士兵最後乾脆不要那累贅的布鞋了,只剩下光腳丫子跑步,被地上冒出的尖利的石子戳的腳底板鮮血淋漓。氣喘吁吁的皇協軍也覺得難以忍受,有些人就在破口大罵。
營長克顧不得許多,他的戰馬不怕這些尖利的石子,跑起來就像飛一樣,快到村口了,忽然他的戰馬嘶鳴起來,好像掛到了什麼絆絆。有時候畜生比人警覺多了,戰馬察覺到危險,營長卻毫無反應,繼續打馬向前。
“轟——”一聲爆炸,氣浪將國軍營長掀得馬背上直撲向前,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嘴角流血,連鑲嵌的金牙都摔掉了。這還沒完,再看後面就像踩上了蠍子雷,“轟隆轟隆”響個不停,像開鍋的熱水一樣沸騰起來。炸的跟在後面的皇協軍七零八落,傷的傷死的死,倒下了一地。
那時還不是抗日戰爭,還沒有蠍子雷,但是游擊隊員們將手榴彈和土造的炸藥連環排布,一處爆炸,其他的跟着拉動dhs,先後跟着起火爆炸。這些手榴彈是串聯的,只要一個人觸動了dhs,其他的就會跟着爆炸。這一營的國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炸死炸傷了二三十人,散得開也沒用,只是少死一些人罷了。
“混蛋,混蛋!啊,我的馬啊。”營長癱坐在地上,望着身前被炸得後腿折斷,趴在血泊裡掙扎着嘶鳴的戰馬,他忍不住哭泣起來。這匹馬算是廢了,只能是下湯鍋了。那匹戰馬還有靈性,還掙扎着擡起頭來尋找他的主人。
“gd!狡猾的gd,你們打不過日本人,就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伎倆,看我抓到你們,不把你們抽筋扒皮點天燈。”他勉強站立起來,恨恨地抓下軍帽,擦了一把臉上的塵土,一張嘴吐出來兩顆牙齒,還帶着血。
“長官,新四軍有埋伏,我們怎麼辦?”趴在地上的國軍士兵望着自己的營長,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