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什麼?危言聳聽,還攀爬樹藤,你當這些狗雜種都是我們新四軍戰士啊,他們還會這麼賣命爬山嗎?那只有我們新四軍戰士才能做到。僞軍士兵都是貪生怕死的,他們的長官就是豬腦子,還會想到這些,你真是多操心了。我懷疑你這是動搖軍心。”
李光明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你這同志獨斷專心,聽不得半點建議,完全是胡亂指揮嘛,這樣下去你會斷送了這支飽受磨難的部隊的。”
他是生氣了,可是“飽受磨難”在郝麗耳朵裡聽來十分的刺耳,她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扭過頭去不再理李光明。那是自己難以洗刷的恥辱,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挽回這種影響。
忽然沿着山路氣喘吁吁跑上來十幾個衣衫不整的國軍軍官,他們邊跑邊喊着:“別打了,營長被打死了,gf的大部隊來了,大家快撤吧。”“別打了,gf主力就要來啦!”
這麼多人呼喊,那是山鳴谷應啊,交戰雙方都聽得真真切切的。新四軍戰士聽了,歡呼起來,那些僞軍士兵聽了,頓時沮喪到了極點,頭兒都被打死了,這還打什麼仗?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啥——這一下子,剛纔還在做着春秋大夢的僞軍連長清醒過來了,不好,這些軍官跑出來,身邊沒有帶着士兵,這說明營長隨身帶着的二連都被紅軍打垮了。他們既然能夠打垮二連,說明他們實力不俗,這絕不是駐守在村子裡的那些小股新四軍游擊隊能做到的。
其實羅小虎也沒有全部消滅一個連的國軍,充其量就是擊潰了這個連的國軍。他是採用陷阱加上擒賊先擒王的戰術,讓國軍這個連深陷在村子裡難以回縮,自己帶人繞道,一下幹掉了他們的指揮官,村子裡殘存的國軍羣龍無首,士氣像雪崩一樣垮下來,再也沒有勇氣和新四軍游擊隊作戰,一鬨而散了。
“我們怎麼辦?繼續進攻還是撤退呢?連長。”吊在半山腰的老兵向下問道。他現在想要下去都不容易了,下面這根藤上還掛着一串人呢。老兵這個懊悔,我現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完全任人宰割,這不是害了我自己嘛。
“我們怎麼辦?連長,還接着進攻嗎?”那些還在攀爬的國軍士兵都停下來了,他們像跗骨之蛆一樣爬在樹藤上,這時候都在上面盪鞦韆呢,想要下來還得按着先後順序。不然一溜到底,就會將下面的人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刮下來,摔進山谷。
“快快快,咱們不爬山了,趕快下去,等會兒炮彈落下來,咱們懸在半空,中了彈片,那可是白死啊。”老兵扭過頭向着腳下和身邊樹藤上的士兵大叫着:“快下去,這樣死了也是白死,划不來,還找不到全屍。”想要下去也不是一鬆開手,就能落地的,最上面的人真是揪心哪。
僞軍連長在下面不幹了,“老兵,你這是動搖軍心,我們的炮兵只會給我們強有力的火炮支援,怎麼會落在我們頭上,快,抓住戰機,一舉扭回戰局。”
他根本想不出紅軍還能俘虜他們的炮兵,再說了那些gf都是土包子,就是有了火炮,恐怕也找不到人擺弄啊。我們皇協軍難道還會聽他們的命令,對自己人轟擊嗎?不可能。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除了紅軍主力,游擊隊沒有裝備迫擊炮。繳獲了也是毀掉或是掩埋起來。他們不會使用,帶着還死沉,這和靈活機動的游擊戰術是不相適應的。紅軍游擊隊有松樹炮,那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製作簡單,取材方便,只要對着轟就夠了。松樹炮是打不了幾次就會炸膛的,用完了就扔了。
僞軍連長是不怕新四軍游擊隊員使用迫擊炮,但是那些國軍士兵卻很怕,因爲他們和正規的新四軍主力較量過,他們也有迫擊炮和山炮。
正是想什麼來什麼,怕什麼來什麼,就在這些攀援的國軍士兵正在叫苦不迭的時候,忽然一發炮彈帶着嘯音從遠處飛來。落在了半山腰,也就是士兵的頭頂上,炸的碎片亂飛,山搖地動,這是一發誤射彈,沒有準確性可言,或許開炮的僞軍士兵壓根不想對着自己人轟擊,這算是警告他們:我們被俘虜了,你們好自爲之,趕緊找地方藏起來。
那些僞軍士兵爭先恐後地躲到了岩石的後面,蝟集在一起,山路狹窄,就是想要臥倒,那也是人疊人,人擠人的,又不是疊羅漢,那會滾下山澗去的。
那些爬在半空中的士兵卻沒有這麼幸運了,這一炮正打在他們的中間,爆炸聲響起的同時,隨着陣陣的慘叫聲,好些士兵鬆開了手,從上面嘩啦啦地滾落下來,後世看過世貿大樓倒塌的錄像的人必然會想象到這是一種怎樣的場景,那像雪崩一樣垮下來。
老兵魂飛魄散,抓住像鞦韆一樣晃盪的樹藤大罵道:“連長,我操你大爺,你不是說不會落在我們頭上嗎?這該怎麼說!”他本就是兵痞,逼急了什麼人都敢罵。連長在下面眼都直了,腦子也短路了,這是我們炮兵開的炮嗎,他們統統投共了?
鋒利的彈片像刮鬍刀一樣刮過那些樹藤,本來一些樹藤還是挺紮實的,被一些彈片修理過,樹藤變得千瘡百孔,幾乎要從中斷裂。這些士兵發現了,個個魂飛魄散,大罵老兵:“你個混蛋出的好主意,這下子我們全要完蛋了。我們怎麼辦哪?”
老兵心說我他媽的知道怎麼辦啊?不過都是自己兄弟,他還得安慰着:“別慌,別亂動,他們那是瞎貓碰着死耗子,大家聽我命令,都別晃動,一個接一個地往下滑。”
那可是隨時可能斷裂的樹藤啊。這種時候不慌那是真正的勇士了。凡夫俗子誰不害怕?如果一下全部下來,估計多半會隨着樹藤擺動的幅度,墜落進山谷的。他們手腳哆嗦,都想着及早逃生,樹藤在痛苦地哀嚎着,那傷口似乎發出了“滋滋”的聲響,更加劇了樹藤的斷裂。聽着這聲響,那些士兵都感覺一隻腳踏進了墳墓哪。
連長也在下面看着,看得心驚肉跳,揮手大叫着身邊的人:“快來人,把他們接住,接住,拉住他們的腿,別讓他們晃進山谷裡去了。”
可是人們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敢接受命令,那是什麼命令,那是要下面人站在懸崖邊上,冒着生命危險擋住上面的人不會墜落山谷。雖然廣西士兵很勇敢,但人都是自私的,這種犧牲我一個,幸福其他人的信念估計在皇協軍軍隊中還沒有。
“你們竟敢如此貪生怕死,哪像我們廣西人,再敢後退,我槍斃了你們。”連長拔出手槍大叫着。有士兵冷哼着:“連長,你帶個頭,我們就跟着來。”連長也不敢,只好強裝着沒聽到,又不是自己兒子,值得這樣賣命嗎?還是聽天由命吧。
“你們放心,gf那是瞎開炮,打不到我們的。大炮在他們手裡那是高科技,土包子怎麼玩得轉?上面的人聽着,沒事的,慢慢滑下來,注意安全。”連長大叫着,這些兄弟可是手裡的資本,資本沒了,我就是想做光桿司令都要掉腦袋的。
“轟——”地一聲,又一發炮彈飛過來,這次真的不是落在山崖上,而是落在了集結的僞軍當中,將他們炸得屍橫遍地,哀嚎聲響徹山谷。
這些皇協軍士兵因爲山路狹窄,前進不得,都在拐角的岩石後面等候着命令,哪曾想炮彈會正落在他們頭頂。連長剛纔不是說了,gf不會打炮嘛,爲什麼發發命中,有如神助。我操你大爺的,連長你這是通共啊。那些士兵心裡恨透了瞎指揮的連長。
由於人羣過於密集,士兵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擠得像罐頭裡的沙丁魚似的。這一炮飛過來,在人羣中炸開,將他們炸得飛上了半空。好些人沒有被炮彈的碎片炸中,而是被衝擊波激盪的飛起來,落進了峽谷。
“啊啊啊——”一時間,交戰的雙方都驚呆了,那麼多人成了空中飛人,這景象何其壯觀。紅軍游擊隊看得莫名其妙,繼而哈哈大笑,這些皇協軍的炮兵打得也太準了,竟然將炮彈打進了自己的人羣中。
僞軍士兵也莫名其妙,繼而破口大罵:“這些狗孃養的炮兵這是瞎了眼,還是缺八輩子德啊,跟我們步兵有仇啊?你打新四軍就是了,幹嘛跟我們過不去!”大家一致認爲,這是炮兵的水準太差了。誰會相信gf游擊隊還會打炮,他們挨炮彈轟還差不多。
這兩炮都是羅小虎轟擊的,羅小虎雖不是炮兵專業,但是他興趣甚廣,什麼都愛學。那時的炮兵相對於普通農家子弟或許是高科技,但對於受過正規軍訓的小虎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他有個好舅舅,讓他不出家門,就能見多識廣。他的老舅還是高參,軍隊裡有關係,他想要聽什麼課,還不是一路綠燈通行無阻的。
南京講武學堂是海軍學科,水兵的搖籃,舅舅不想他參加海軍。不然他也會去聽的。那時的教學課程都是完全採用日本軍校的學校教材,課程分爲四大類:戰術、兵器、地形和築城,兵器類就包括火炮的使用。其他課程還有操典、野外條令、射擊教範、內務條令、軍制學、馬術和山野炮戰術等;另外還有稱爲“精神講話”的思想教育課。
當然小虎的騎馬術也學的很不錯,他的馬上劈刺技術更是出類拔萃,只是現在沒有這樣的機會讓他一展身手。老舅就曾想要獎勵他一匹駿馬,前提是他要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參軍後升到了一定軍銜。
這不是政治聯姻嗎?儘管老舅媽勸說他這是全城數一數二的美女,結果小虎卻心有所屬,他喜歡林菲兒,再看誰都是豆腐渣。魚肉熊掌只能取一。
小虎是爲了愛情故,二者皆可拋。小虎崇尚自由愛情,見鬼,我都離開家鄉了,爲啥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束縛我?看來反封建,就要和自己的家人作鬥爭哪。
撈不着駿馬,看着這兩門82迫擊炮也讓羅小虎心花怒放,他興奮得直搓手,眼睛放光。
他親眼見到國軍士兵殘虐新四軍女兵,現在這些混蛋又追擊着這些姑娘不放,是何道理?你們都是花癡嗎?我就要轟死你們這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傢伙。不管是不是冤枉他們,若讓他們追上那些姑娘,結果都是一樣的。
“隊長,這些傢伙不聽命令,不肯對着他們的人開炮,真是反動到底啊。我真想將他們全都突突了。”一個端着捷克式機槍的新四軍士兵真想拿這些頑固不化的炮兵練練手,要不是軍紀森嚴,他早就大開殺戒了。
僞軍炮兵開始是蒙了,衝上來的新四軍游擊隊員個個殺紅了眼,見到抵抗的就殺,他們只能是拋下迫擊炮投降。後來發現這些紅軍戰士好說話,不掏腰包,不侮辱戰俘,他們的膽子又壯了。“我大哥還在前面,我怎麼向他開炮?有種你殺了我吧。看看你們新四軍是不是真的優待俘虜。”投降日本人的走狗還講義氣,真是可笑。
老實人不發火,世人都以爲好欺負,老實人真要發火,這些小人又畏懼如虎。這是犯賤。
小虎當然不允許部下觸犯軍紀,那是格殺勿論的。
他耐心地勸說道:“僞軍不肯對自己人開炮,說明他們很重義氣,這是不錯的。要做思想工作可以慢慢來嘛,同志哥,我們做事情是急不得的,急了就會犯錯誤。”
聽得周圍的戰士一愣一愣的,這道理我們懂,但是我們的人還等着救援呢,就靠我們這些人不是杯水車薪嗎?放着火炮不用,這不是傻瓜嗎?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隊長這麼一說,我們連殺一儆百都不敢了。
“隊長,除了他們,我們也擺弄不來這些玩意啊。”
“沒啥子,我會,我過去在南京講武學堂學過,好久沒有試過了,現在正可以練練。”小虎將駁殼槍插進腰間皮帶,挽起了袖子。
“隊長,你還在南京講武學堂學過啊,那是個啥地方?”小虎本來以爲這些戰士會很羨慕,可是一聽這話,臉都掛不住了。真是土包子,這麼大名鼎鼎的軍校都沒有聽說過,我解釋不就成了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了嗎?
“啥地方,就是陳老總讀過的軍校,他從裡面出來,最後做到了國民黨的團長,南昌起義後,成了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呢。”我不說自己,說陳老總總行吧。
“要得,硬是要得,隊長你是陳老總的同學啊,那你怎麼還是連級幹部啊?”這話險些讓小虎吐血。你們這不是成心讓我難堪嗎?這些沒教養的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