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領同志們消滅七裡村的僞軍一個連,解救出新四軍戰俘的同時,羅小虎親眼見到了村子外面還有好些老百姓被屠殺的大坑。這幫子僞軍天理何在,屠殺百姓,濫殺戰俘,不滅沒有天理。
他開始爲自己投身的軍隊感到恥辱。這也是他爲何能這麼英勇的朝着過去的自己人開槍的緣故。可是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憑着這羣衣衫不整,武器不全的烏合之衆打敗了國軍的一個營。這是什麼原因?這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啊。新四軍有老百姓的支持,僞軍則是被老百姓深惡痛絕的。
“小虎同志,你好像有些不高興啊,怎麼回事?”郝麗畢竟是女人,比較細心,看出來羅小虎有些抑鬱,她忍不住問道。打勝了應該高興纔對,爲什麼陰沉着臉?
哦,小虎有些清醒了,他避過了郝麗的直視的眼睛,抽出了自己的手,苦笑道:“我怎麼能高興地起來呢?爲了阻擊敵人,我們好些同志好些戰友犧牲了生命,他們很多人第一次參加這種慘烈的戰鬥,表現的很英勇,可是,可是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說的郝麗眼睛也紅了。
“你放心吧,等到革命勝利了,這裡會樹立一塊革命英雄紀念碑,人民會永遠記住這些爲革命獻身的無名英雄的。等到戰地黃花紅了的時候,我們再來祭拜他們,那時我們會爲了窮苦的老百姓打出一片嶄新的天地。”
羅小虎帶領的這支紅軍隊伍在虎山游擊隊的配合下,在七裡村地下黨的大力支持下,打敗了前來圍剿的僞軍一個營,繳獲了大量的武器裝備,在李光明的政治引導下,好些廣西兵加入到了新四軍的隊伍。這支隊伍重新命名“新四軍第三軍團虎山支隊”,小虎任大隊長,李光明任黨代表,郝麗任政治部主任。
周圍的國民黨如臨大敵,皖南事變後,新四軍不僅沒有被消滅,反而壯大了,他們認爲這是陳老總領導的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的一支。他們拼命地圍剿虎山游擊隊,想要從源頭上扼殺這支新興的新四軍隊伍。
羅小虎帶領着部隊轉戰四方,非常痛苦,因爲這些過去都是自己的部隊,現在卻想着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羅小虎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這是紀律和政策不允許的。
在一次國軍偷襲他們的駐地,爲了掩護後方醫院的傷員和醫生護士,正帶領戰士化裝偵查的他,親自率隊戰鬥,最後被逼上了懸崖,下面是浩浩的江水,他身邊的戰士非死即傷,自己也被炮彈的衝擊波震到了江水中,落進了水裡。
小虎醒來時,發現自己漂浮在江水中,昏迷的自己竟然還抱着一塊上下漂浮的木板,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裡求生的渴望。他被冰冷的江水浸得透溼,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不是年輕力壯,他可能早就沉沒在江水裡了。
這時他隱約看到了一艘小漁船,他用微弱的聲音向着那裡喊着:“老鄉,救救我——”可是那艘船上的人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在他自己聽起來都像是蚊子哼哼似的。
他想要從身上找到手槍,開槍示警,可是身上哪裡還有手槍,早就不知被江水衝到哪裡去了。一看之下,小虎幾乎要暈厥過去,自己身上竟然穿着考究的國民黨的軍官服,老天,因爲戰鬥緊張,竟然沒有時間換衣服,這裡的老百姓痛恨國民黨無惡不作,要是將他誤會成國民黨軍官,可是會被他們真的殺戮的。
可是沒有他們的救助,自己是不能活着離開的。怎麼辦呢?
小虎正在無計可施地隨水漂浮着,忽然發現身邊飄過來一具國軍軍官的屍體,那肚子漲得鼓鼓的,胖的像個充氣的肥豬,臉上漲得像打腫的豬臉,腦袋比普通人的腦袋大上了三圈。這是被水淹死的人,被水浸泡成這樣的。
小虎又驚又喜,喜的是那上面還帶着一支駁殼槍,他連忙抓住這具屍體,從槍套裡費力想要掏出手槍,可是有心無力。他抽不出手槍,儘管手槍的槍套也被浸泡的鼓脹起來,還是掏不出來。
他不去費那個勁了,直接將手指扣進了扳機,豎起槍套,對着空中,就是一梭子子彈“噠噠噠——”這槍聲打破了靜謐的環境,也讓那艘漁船上的人注意到了這裡還有人活着。
“爹,你聽到了槍聲嗎?這裡還有人活着呢。”小虎聽得很真切,一個嬌柔的聲音,哇,這是一個漁家女。那上面還有她的父親老漁夫。
接着漁船上探出來一個秀髮飄揚的俏麗姑娘,一張芙蓉臉望向了這邊,只是看了一眼,就噁心地啐了一口:“呸,這不是國民黨的該死的當官的嗎?死了活該,死了還嚇唬人。”
羅小虎一陣激動,這是心向新四軍的老百姓哪。可是她沒有看到自己啊。他再想開槍,可是子彈被他一下子擼到底,打光了。十發子彈一下子全打出去了。童浩覺得最後的一線希望都要破滅了,很快的,自己也要變成這具浮屍一樣的腫脹的豬頭豬腦了。悲哀啊。
“死人哪裡會開槍,你個小妮子說甚胡話呢?快救人。”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從船艙裡直起身子,指着羅小虎說道:“妮子,你沒看到那下面還有人嗎?快救人!”
小姑娘皺着眉頭說道:“我哪敢多看那屍體呢,好嚇人哪。等等,爹,先看看是什麼人吧,要是白狗子軍官,我就一魚叉插死他,爲我叔叔一家報仇。”
這姑娘說着瞪起來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殺氣呢。她手裡託着一柄雪亮的鋼叉。小虎有些頭皮發麻,這要是在身上插上,那可是五個血窟窿啊,還透心涼。
兩人將那具屍體掀開,露出了下面的羅小虎,“啊——真是一個白狗子軍官,我插死你!”姑娘一看到小虎身上穿着的國軍軍服,還是一個當官的,立刻火冒三丈,舉起鋼叉就要往下刺。我真命苦,竟然要死在我們自己的老百姓手上。羅小虎一陣心酸。
可是那姑娘舉着鋼叉半天,就是沒有勇氣紮下來。這畢竟是個大活人,能殺魚,不等於能殺人。姑娘只是瞪着一雙美麗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小虎,手顫抖着,嘴脣也跟着顫抖,就是扎不下來。
小虎搖着頭苦笑一下:“我是新四軍的偵察兵,這是我化裝穿的。請你們幫幫我。”
“哼,你別以爲我們是老百姓,就好欺負的,我們不相信你。”姑娘噘着嘴說道。
“大叔,姑娘,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不相信我,可以將我送到你們的同志那裡去,我有辦法證明我的身份。”小虎還不想放棄最後的希望。
“滾開,別想糊弄我們,我們這裡被你們殺害了多少鄉親,整個村子整個村子都被殺光了,男女老少,雞犬不留,我們父女倆是打魚在外,纔沒有遭難,你還有臉向我們求救,我們不殺你,已是對你客氣了。滾開,別讓老子一斧頭劈開你的狗頭。”那中年人惡狠狠地對着小虎啐了一口,他手裡晃着一柄雪亮的鋼斧。
小虎真倒黴,被人連淬了兩口,都是擁護新四軍的老百姓。
“大叔,姑娘,我不想死在你們手上,你們都是擁護新四軍,熱愛共產黨的老百姓,我很感動。讓我自己去死吧。請你們今後有機會見到我的同志,向他們轉告虎山新四軍三支隊一營尖刀連連長羅小虎死在這裡。再見。”
確實不用兩個父女動手,江水就能淹死童浩,他早就精疲力盡了。雖然被他們拒絕了,小虎心裡還是熱乎乎的,這是我們的老百姓啊。新四軍還有希望。他轉身隨着木板繼續向着下流飄去。
“等等——”羅小虎聽到了後面的喊話聲,接着一雙有力的大手將他拖上了漁船。小虎看到了那姑娘狠狠的眼神裡帶着厭惡,鋼叉就頂在他的喉嚨邊上。
可是羅小虎還是向着她努力地做出一絲微笑,這微笑估計看起來比哭都難看,反正那姑娘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迅速地扭過頭去,滿臉的憎惡。“爹咱們爲啥救他?他是白狗子啊。”
“唉,娃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哪。你看他手中有槍,卻沒有用來對付我們,而是自己去尋死。爹估摸着這孩子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先別說這麼多了,還是先給他換件衣服吧,不然他會凍死在這裡的。”
小虎都快要暈過去,還聽到他們父女的談話:“爹,這裡哪來的多餘的衣服?就只有我穿的女人的衣服。其他的都是溼的,他穿上還是會凍死的。”
“這個時候哪有功夫講究那麼多,就換上你穿的衣服吧。”羅小虎的腦袋都大了幾圈,我是英勇的新四軍大隊長,我怎麼能穿上女人的衣服,這不是太給新四軍臉上抹黑嗎?
中年漢子一邊給羅小虎解開衣釦,準備換衣服,那姑娘一邊對着小虎的嘴裡喂着什麼,啊,好辣啊,這是白酒,她給小虎灌下的是用來熱身的白酒。小虎頓時覺得腸子裡都熱乎乎的,全身上下都漸漸地恢復了力量,只是腦子有些迷糊。
“哼,便宜你了,慢點喝,別噎死你。”姑娘滿臉的厭惡,可是手裡還在忙活着。
正說到這裡,就聽到岸上傳來了一陣槍聲:“唉,那個打魚佬,還有你小子,快把漁船劃過岸來,我們要搜查。”槍聲威懾着,子彈不時地從向着他們頭頂越過。父女倆的臉都白了。現在怎麼辦?我們的話都被這白狗子軍官聽到了,他要想讓人殺我們,我們可是沒有反抗餘地的。
“爹,都是你,現在怎麼辦?想要殺掉他,都來不及了,你這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老鄉們,別怕,快把槍給我,讓我阻擊他們,你們快把船划向遠方。”生死之際,童浩又恢復了幾分力氣,他伸手想要接過手槍,卻被那姑娘一把奪了過去。
“你還想要槍,是不是想要對付我們哪?看你就沒安好心。等會兒你要是敢亂嚼舌頭,我一槍打死你,我們死,也要拖上你的狗命。”小虎只有苦笑。這小妮子會開槍嗎?
“妮子你別胡鬧。孩子,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不是和敵人拼命的時候,你身上穿着的不正是白狗子的服裝嗎?你還怕什麼?”中年人直起身子,向着岸邊劃去,嘴裡吆喝着:“來啦,來啦,老總們辛苦了,我們剛剛救了你們的一個長官,大家別誤會啊。”
船劃到了岸邊,立刻從岸邊跳上來幾個白狗子,端着槍仔細地檢查着羅小虎。羅小虎的衣服還沒有脫下,只是敞開着。那些白狗子蹲下來看着羅小虎胸前的番號和姓名牌:“別是他媽的gf假扮的吧。咦——長官,這是我們要找的人,這就是謝賢順啊,這就是謝賢順啊。”那些士兵全都興奮得直起身子高叫着:“他還活着——”
“什麼,什麼,謝賢順還活着,太好了,真是老天有眼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下我可以向參座交代了。”一個軍官跳上了漁船,險些將小小的漁船晃動的沉到水裡去,那些國軍士兵嚇得都跳到了岸上,只剩下他一人蹲着將羅小虎攙扶起來。
別說兩個打魚的父女嚇呆了,就是羅小虎也是懊悔不及,怎麼換裝的死鬼正是他們要找的人呢?他還沒有時間看看自己的番號和姓名牌,這時才知道自己變成了謝賢順。見鬼,我怎麼會成了這傢伙,前一刻我還和他在玩命地搏鬥呢,繳獲他的全部衣服和裝備,屍體扔進了江裡。難道我的臉也變成了謝賢順的嗎?那些國軍士兵也沒見過這死鬼,只認番號和姓名。
那兩個父女叫苦不迭,臉色大變。這是撞上鬼了,我們都被這陰險的傢伙欺騙了,他真是白狗子軍官。當初真該一斧頭劈開他的狗頭。我們能不能還活下來,就看這國軍軍官有沒有良心了。
“來人,快把謝連長扶上岸去,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謝賢順,你還活着,真是老天長眼,找不到你,上面險些把我們罵死。你活着就是救了我們呢。”無論這軍官說什麼,虎子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那軍官慌了,直起身子對着兩個面無人色的父女問道:“他怎麼會成了這樣子,你們對他做了什麼?老實說來,不然我一槍斃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