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深夜布酷城
一隊人馬在滾滾黃沙中疾馳,在布酷城城門前停下,領頭的男子身披一件黑色披風,腰間馬刀與配飾叮噹作響,騎着的黑馬打着響鼻,從“呼呼”冒着白氣的鼻孔發出一聲聲喘息……
“開門!”沉重而渾厚的聲音傳入守城士兵的耳朵,四周的火把如雨後春筍,片刻之間將城門前照了個燈火通明。
“主子回來了!”看清男子疲乏而堅毅的面孔,四下沸騰一片,一陣嘈雜聲後大門洞開。
雷震一提繮繩進得城門,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將馬繮扔給站在一旁的士兵,“它們累壞了,好好照應!”話未落音,人已經走在了橋上。
空空得到消息往城門趕來,剛走到橋頭,就見一臉急切的雷震迎面而來,“主子,四方鎮兵不血刃,收編了五千官兵,短短的一個月內前來投靠的義軍超過了三萬人,真是可喜可賀啊!”
雷震一笑,拍拍空空的肩膀,卻並不減慢腳下的速度,從空空身邊一跨而過,“多謝大師坐鎮,纔有今日成就……”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人已走上長廊幾不可聞了。
空空苦笑着搖了搖頭,一擡眼,便看見垂頭喪氣的水月和沈紀昀尾隨而來。
“你們二人也辛苦了,好生歇息。”空空一席話,在水月聽來卻是那樣惹人傷心,奔波這些時日,雷震對她不理不睬,連這樣一番慰籍的話也不曾說與她聽,心中的痛楚越來越大,豈止是辛苦,心苦纔是真的……
一串淚珠從水月眼中落下,經過空空身邊時將頭低得越發的低,口中只哽咽着“嗯”了一聲,加快腳步走上了長廊。沈紀昀一見,對空空一抱拳算是回答,尾隨水月而去。
面對此情此景,空空哭笑不得,小兒女的情事折騰着呢,不是追逐便是傷心,何時才能停下腳步看看四下裡的風景呢……他呀,老了,不是不懂,而是看得透了,一切皆空,所以才叫空空啊!
雷震站在黑色的大門外,心裡竟然有幾分緊張,“砰砰”直跳的心臟撞得胸口一陣慌亂,只因四方鎮的成功歸順,引來周邊義軍不斷的加入,一月內竟超過了三萬人,安撫人心,規劃軍隊,收編義軍讓他忙了個不亦樂乎,比原定計劃多待了近半月才歸,思念的煎熬讓他孤枕難眠,而此刻讓他
牽腸掛肚,心急如焚的人兒就在大門的另一邊,他卻舉足不前……
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從鼻底浸入身體,按捺下那顆不安分的心,輕輕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屋裡薰着香,紫檀木淡雅的香味讓人安神,薄煙暖紗在龍眼大的南珠映照下飄渺如夢,撥開紗帳,光潔如絲般的皮毛上側身躺着一璧人,她發黑如墨,披散在她凝脂暖玉般裸露着的脖頸上,一襲乳白色的紗衣裹在她曼妙的身體上,讓人無限遐想。
雷震小心的躺到她的身邊,有些乾裂的嘴脣吻上她的鬢髮,淡淡的體香鑽入他的鼻底,輕輕碰觸那微微嘟起的嘴脣,酥麻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全身,他俯下身禁不住吻住那讓他魂牽夢縈的脣,懷中柔軟的身體讓他倍感滿足。
“雷震……”唐影呢喃出聲,那熟悉的味道,即使她閉着眼也能感覺到他的熱切,“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擁緊她的身子,將頭埋在她的頸邊,貪婪的汲取着她的幽香,他回來了,回來抱着他最心愛的寶貝,滿心的歡喜與滿足將他的心撐破,溢滿了整個身體……
“我好想你,每天都夢見你,你會不會只出現在我夢裡,我一睜眼你便不見……”唐影的手摸索着,指尖穿過他的黑髮,摸到細小的黃沙,生活在大漠中的男子,黃沙已成了他唯一的味道,這個味道卻那麼讓她那樣的難以忘懷。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就在這裡。”雷震抓着她的小手來到他佈滿鬍子的下巴和兩腮,長時間的奔波讓他顧不得潔面,往日的胡茬滋長成了虯髯。
她睜開眼便真的看見了他,滿臉的疲憊夾雜着滿足,抓着她的小手摩挲着,她的淚便這麼流了下來,環上他的腰,靠在他結實的胸口,有力的心跳讓她的淚水肆意橫流,她一直等着成爲他的新娘,等待的時間不長,卻因爲有希冀而變得那麼的難熬。
“我要嫁給你,不讓你再離開我……”
“明日。”雷震在她耳邊低語,他同樣等不及,讓他的味道充滿她的整個生命。
水月一口氣跑上露臺,迎着寒冷的風,臉上冰溼的感覺越發滲入骨髓,她的心好痛,唐影在雷震心目中的份量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不在乎她所犯的錯,只在乎她的心,爲什麼她那麼的幸運,何其所能,能
有這樣一位男人愛她甚深……
一件披風從身後蓋在了水月身上,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爲什麼老天這麼的不公平,爲什麼不懲罰她?”水月狠狠的咬住下脣,不讓自己慟哭出聲,“我對他一心一意,連命也可以不要,而她呢,水性楊花,又那麼狠毒,她究竟好在哪裡?”
沈紀昀不語,看着水月轉過身來盯着他,她在等他的回答嗎?他怎麼知道她好在哪裡,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才是最好的,就算她的心是別人的……
“他馬不停蹄,連續七日不休,都是爲了能早一步回來見她,一百隨從,到最後只有我們緊跟着他,他不在乎我的忠心,不在乎我對他的全心全意嗎?他的眼睛裡只有她,只有她!”水月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讓沈紀昀有點猝不及防,那麼嫺靜的女子爲了一個情字幾乎喪失了理智,眼前的她若一個妒婦紅着眼睛對他控訴着上天的不公,他可憐的水月,他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放手!沈紀昀手語。
“我不!他是我的,是我的!”水月的拳頭一下下砸上他的肩頭、胸口,滿心的不甘與忿恨全部撒在了沈紀昀的身上。
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他卻絲毫沒有阻止她的意思,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給她撒撒氣也是好的,連命都可以給她,受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等得水月打累了,靠着他“呼呼”的喘着氣,沈紀昀摸着她的發,用手拭乾她的淚,水月卻伸手打掉他的關懷,轉身背對着他不再言語。
沈紀昀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拉住水月的胳膊,迫使她正面與之相對。
“你幹什麼?”水月甩開他的手。
跟我在一起,離開他……沈紀昀手語。
“不可能,除非那丫頭死了!”
沈紀昀黯然,記得上次她回答是“除非我死了”,而此刻她的這番回答已表明,她的愛已經轉變成妒恨了嗎?
“你不要再纏着我,滾開!”水月一把拉下他給她披上的披風,摔在他的身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露臺。
沈紀昀看着水月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幾分悲涼,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她!他深愛的女子深陷囫圇,而他卻無能爲力,可憐的水月,我該怎樣才能幫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