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笑了一陣,蔡沁兒開心的出去了。曹衝這才坐在蔡璣身旁,收了臉上的笑容問道:“漢升和文長呢?子翼見你生氣了,說了一句話就跑了,我也沒來得及問他。”
蔡璣小臉一紅,低了頭輕聲說道:“黃將軍說新挑出來的那批人個人武技都不錯,但配合差一點,平時光練習也不頂用,最好是實戰,就拉着人和文長到山裡去了。”
“到山裡?”
“黃將軍說,那些兵雖然身體條件極佳,但他們都是北方人多,在平原上衝殺慣了,不習慣荊州的地形,所以要把他們拉到山裡去熟悉環境。”蔡璣解釋道:“你放心,父親出錢給那一千人配備了最好的鐵甲和軍械,伙食上也安排得挺好的,再過半個月出了山來,絕對是一千鐵
曹衝吃了一驚,一千人全配上鐵甲?老蔡真是下了血本了。雖說現在豪強養私軍的比比皆是,但充其量只能給主將及其親衛配上鐵甲,一般的將士能有一身皮甲就算相當不錯了,這全配上鐵甲的上千軍隊,曹軍中只有曹操的武衛營和虎豹騎。
“父親沒有兒子,只有你和仲玉兩個女婿,女婿是半子,加起來是一個。”蔡璣正在再說,被曹衝含笑的目光一看,剛剛退了燒的小臉又紅了,連忙住了嘴。她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夫婿是個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透,他自然會明白的。
曹衝當然明白,他想了想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和我去南陽。替鄧師傅主持婚禮。回去告訴一下岳父大人,我去拜見折衝將軍,交待一下事情就回莊園,叫上仲玉。晚上陪岳父大人喝兩杯。”
“好的。”蔡璣大喜,連忙起身匆匆的走了。
曹衝見蔡璣走了,又坐了一會,正要起身,蔣幹和張鬆拖着鄧展匆匆的走了進來,一見曹衝正在喝茶便笑道:“公子,鄧師傅找你有事。在門外晃了半天了。也沒敢進來,我自作主張,就將他拖進來了。”說着,自顧自地去爐子上提起茶壺倒了三杯茶,然後又歡快的提着茶壺出去續水。
“師傅有什麼事要見我,怎麼不進來說話卻在外面轉?”曹衝將茶杯向鄧展面前推了推道:“被人看見了,說我不敬師道呢。”
“哪裡哪裡,我……我……”鄧展憋紅了臉,吭吭哧哧的說道:“南陽那邊傳來消息,說……說環兒已經到了南陽。問我是送到襄陽來。還是……”
“不用到襄陽來了。”曹衝搖搖手道:“我趕回來,就是爲了陪你到南陽去辦喜事,就讓環兒在南陽休息幾天,免得太勞累了,新娘子沒個好身體怎麼行。我已經和小玉兒說好了,明天就起程,你放心好了。一應事宜小玉兒都給安排好了。一定替你把事情辦得風風光光的。”
鄧展感激涕零,剛要拜謝卻被曹衝托住了。他見曹衝堅決,這才興奮不已地起了身,略坐了片刻,就去收拾自己的行裝。曹衝也沒有留他,問蔣幹道:“你代我去送元直,可有什麼話說?”
蔣幹將送行周不直的情況描述了一遍,最後說道:“元直心情不錯,他對公子的安排很滿意。”
曹衝點點頭道:“他雖然沒有全部明白我的意思,但能體會到這一點,說明我放他一馬還是對的。”
“公子,我有一事不解,這都說士農工商,國富民強,怎麼那四個人的名字卻是如此呢?”蔣幹有些不解地問道,看得出來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他好久,今天終於有機會吐出來了。
曹衝看了看他,卻沒有回答,轉過頭看了看張鬆道:“永年,你怎麼看?”
張鬆笑了笑說道:“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過太深,但我想國富民強這句話也許本身就不準確,孝靈皇帝爲修宮殿,天下畝十錢,一下子斂財數十億,卻沒有用到合適地地方,都被他藏在西園萬金堂,天下百姓卻因此恨透了朝庭,黃巾一起,風起雲涌,如大浪淘沙,天下板蕩。可見國富了也未必有用,我想公子的意思,無非是藏富於民,民富國方強,而士農工商,正是以此而來。”
曹衝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張鬆也有疑問,只是他沒有說出來,或者說他已經認定了自己這個主公,相信自己不會有昏招,故而放心。不過這個問題如果不跟他們說清楚,以後只怕還會出問題。他長長的吐了口氣說道:“永年說得對,藏富於民。不過,我這個藏富於民,和鹽鐵論裡的藏富於民不一樣,這個民,是指更多的百姓,簡略的說,要讓絕大部分的百姓能吃飽,能穿暖。永年,子翼,你們想,大漢朝最盛的時候有六千萬人,就算現在多年戰亂,人口損耗極大,那麼天下也當有七八百萬人之多。這七八百萬人之中,能稱之爲民的有多少人?黃巾起義,張角兄弟一聲吆喝,天下風起雲涌又是哪些人?爲什麼漢朝的百姓一夜之間都成了黃巾賊了?”
“主要還是豪強霸佔土地,百姓沒了活命地本錢,又遇天災,無路可走,只得如此了。”蔣幹和張鬆兩人略一思索,就突口而出。
“不錯,七八百萬口中,只怕農民佔九成,一個國家,九成地人活不下去,你覺得這個國家還能活下去嗎?就算孝靈皇帝的萬金堂再大十倍,百倍,這個國家就能活得下去嗎?”
蔣幹和張鬆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就是傻子也知道,黃巾起義的例子就擺在眼前,朝庭雖然平定了動亂,但元氣大傷,州郡割據自立,皇帝卻成了擺設。大漢朝名存實亡,至於萬金堂,就更別提了,不僅萬金堂。就連整個洛陽城都成了廢墟,甚至北氓山下的歷代皇帝的陵寢都被人給挖得乾乾淨淨了。
“所以,天下是百姓的天下,這大漢有了這些百姓,百姓能安居樂業,大漢纔是實實在在地大漢,沒了這百姓。或者這些百姓都被逼得爲一口飯而造反地時候。這大漢不過是一個不值錢地詞而已。”曹衝揮了揮手道:“所以民是一國之基,只有民富才能安居樂業,只有民富才能天下太平。而要民富,則農當爲四民之,無農則天下不穩,你就是有金山銀山堆在那裡,沒有糧食,你不還得餓死嗎?”
這個道理並不難懂,大漢朝的情形好不好通常是以糧價爲評定標準,如果一石糧賣幾十錢。那天下基本就是安定地。一石到了幾百錢,就不太安穩了,如果一石糧食賣到幾千甚至幾萬錢,那基本上就是坐在火堆上了,如果一石糧食賣到幾十萬錢,那人吃人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大漢朝一向也是以農業爲基,歷代皇帝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把力農當作一件大事。只要條件許可,他們在春耕開始的時候都要到籍田中去扶一下犁。拔幾根草,以示重農。
但是重工商,對蔣幹和張鬆來說,貌似就沒有那麼好理解了。曹衝笑道:“無農不穩,你們是理解了,那麼無工不強,無商不富也就好理解了。”他抽出腰間的長刀,放在案上,笑着說道:“打仗靠的是什麼?不光是靠地士兵勇猛,軍紀嚴明,軍械地強弱也是重要的一環,當年孝武皇帝打匈奴,最後能打勝仗,大漢的軍械強於匈奴人就是重要因素,再說得遠一點。秦人能夠橫行天下,也是因爲秦人的軍械製造比其他六國更規範,軍械質量更高。”
蔣幹點點頭,他一直研究戰國策,對當時的情況瞭解比較多,雖說六國也出好兵器,韓國出勁弩,燕國甚至已經有了鐵兵,但從規範角度來說,都不如秦兵的武器更實用。
曹衝又說道:“工的強國作用不僅僅是在軍隊上,你們看,同樣一個勞動力,吃同樣的飯,走同樣的路,但是他肩挑背扛能運多少糧?如果給他一輛劉仲玉改造的小車,又能運多少糧?不多說,四倍有,你看,一輛小車,能讓一個人頂四個人使,就算是這個車地成本頂一個人,也是翻一番,放大開去,其效果可想而知。”他頓了一頓,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工能提高效率,提高生產能力,換句話說,有了合適地工具,一個人可以做更多的事,農夫可以種更多的地,養活更多的人,這又是工可以強農了。糧食的問題解決了,這個天下也就安定了一半。”
曹衝越說越興奮,他帶着一種期翼的心情描繪着他所理想的未來,蔣幹和張鬆雖然一下子理解不了他地意思,特別是他口中不斷地冒出來的新詞,卻被他地理想所激動。想着聖人預想的美好世界真有可能實現,他們也不免有些激動起來。
“目標很美好,實施起來也有難度,任重而道遠,吾將上下而求索之。”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着滿臉美好未來的蔣幹和張鬆笑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想的能不能做到,還望二位助我。”
“公子有令,敢不從命。”二人哈哈一笑,拱手言道。張鬆想了想又道:“公子所想令人熱血沸騰,只是有一事,不知公子可曾想過?”
“何事?”曹衝示意張鬆有話儘管說下去。
“土地。”張鬆短促的說了兩個字。
曹衝點頭道:“此事我有計較,不過這個問題短期內不會有問題,大漢國有七百多萬頃土地,現在卻只有七八百萬人,十年內土地不會出現問題。十年之後,也許……也許他們不會把土地看得那麼重了。”他低聲笑了起來,看着有些不解的張鬆搖了搖頭:“永年屆時便知。”
三人正說笑着,李維大步走到門口,朗聲說道:“公子,許校尉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好,那我們就走,今天就說到這裡,有空再和二位細說。”曹衝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曹衝拜會了樂進,兩人相談甚歡。樂進對曹公將公子派過來主持襄陽的戰事一點意見也沒有,相反很有點自豪的感覺,他覺得曹公這是對他的信任,對他的重用。他拍着胸口表態道。一定全力支持公子地事,只要不違背曹公的命令,他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曹衝明白他的表態是什麼意思,哈哈大笑,感謝了樂進的支持之後,又閒聊了幾句。就匆匆趕到城外地蔡家花園。參加蔡家的家宴。
蔡瑁氣色不好,幾天沒見,眼袋大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根,頭白了一大半。不過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不錯,曹衝進去的時候,他正由劉琮和張允陪着說話。一見曹衝大步走進來,張允連忙迎上來,搶在蔡璣的前面,將曹衝腰間的長刀接了過去。放在旁邊地架上。又一把拉住曹衝,拽到蔡瑁面前道:“倉舒,你可來了,舅父大人可等你半天了,再不來他都急了。”
曹衝呵呵一笑,在收住了笑容卻沒有起身地蔡瑁面前大禮參拜:“小婿曹衝,拜見岳父大人。有勞岳父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蔡瑁見了。這才鬆馳了麪皮,得意的看了一眼含笑的蔡璣。滿意的大笑着扶起曹衝:“倉舒,你別聽德誠胡說,我知道你公務繁忙,不似我一個閒人,整天閒着沒事做,只能扯着小兒輩們說些閒話,哪會怪罪於你,來來來,快些入座。小玉兒,將你姑姑他們也叫出來,一家人,就不講那些俗禮了,坐在一起熱鬧熱鬧。”
曹衝臉上綻開了笑容。說實話,他雖然身體才十四歲,但心理卻是二十大幾的過來人,蔡璣雖然長得漂亮,但在他的眼裡始終是個蘿莉,而十八歲的蔡璇,二十幾歲的大蔡夫人,那纔是符合他的審美觀點的。只是這點齷齪地心思不足爲外人道,只能藏在心理,當成一個秘密。現在聽說這兩人也來了,他地心情很不錯,對蔡瑁話中有話也不那麼反感了。
“岳父大人辛勞半生,能偷得幾日閒正當好好休息纔是,等俗事多了,只怕岳父大人再想如此清閒也不能了呢。”曹衝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含笑說道。
“我家兄長雖然還是個水軍都督,不過他手下現在只有百十個兵了,還能有什麼俗務?”大蔡夫人拉着蔡璇從後面轉了出來,正好聽到曹衝的話,笑着插了一句嘴。曹衝瞟了她倆一眼,笑道:“丞相已經上表天子請示重建荊州水軍,以北軍爲主力,同時招募荊州土著,利用現存的襄陽水師的船隻進行訓練,同時打造船隻,如果順利,快則五年,慢則十年,岳父又是手握雄兵十萬的水師大都督。”
“水師大都督?是荊州水師啊,還是大漢水師啊?”蔡夫人見兄長臉上現出驚喜,不由得也有些開心的開了個玩笑。曹衝笑道:“姑姑這話可就問住我了,五年之後地事情,我又不是術士,如何能知,抑或是荊州水師,抑或是大漢水師。”
蔡瑁一聽曹衝地話,心中大喜,臉上的頹喪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蒼老地臉上一下子顯出了年輕的氣息,他哈哈大笑,指着妹妹說道:“哈哈哈……小妹你句話可有點爲難倉舒了。他又不是術士,能未卜先知,五年之後的事情他哪能知道。做什麼大漢水師都督,能做個荊州水師都督,我已經是難負其重了,再幹幾年到了花甲之年,我什麼都督都不做了,就等着回來抱外孫子了,我說大玉兒小玉兒,你們也該努力一點了。大玉兒也是,這都成親一年多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蔡璇正聽得熱鬧,沒想到蔡瑁一下子將話題轉到了他們夫妻身上,還直指這種話題,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羞得她將頭垂到胸前,一聲不吭,手卻輕輕的撫上了肚皮。劉琮呵呵的笑道:“還未稟告岳父大人,大玉兒這些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昨天去請張大師的弟子看了一下,說是已經……有了。”
張允一下子跳了起來,揪住劉琮作勢要打,口中笑道:“你個劉仲玉,這麼大的事剛纔說了半天閒話你也不告訴舅父,你可知道舅父有多着急,好啊你個劉仲玉,以前有什麼事都藏不住,現在倒好,這種事你也能憋得住?城府變深了啊。”
蔡瑁臉上都快笑出了花,他一把拉開張允,拍着劉琮的背說道:“好小子,有出息,這幾個月脫胎換骨,簡直象變了個人似的,哈哈哈……”
劉琮摸了摸腦袋,憨憨的笑起來,扭過頭看了一眼蔡璇,蔡璇也正好擡起頭來偷偷看他,目光一交錯,立刻象觸了電似的,臉上燒得厲害,連忙把頭扭了過去。蔡璣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輕輕的捏了一下蔡璇腰間的嫩肉,竊笑了一聲。蔡璇嬌羞的撥開她的手,瞥了她一眼,相視而笑。
氣氛被蔡璇有孕的消息和蔡瑁即將重掌軍權的事搞得熱鬧了許多,大家一起入席,略吃了幾口,蔡璇又有些反應,由蔡夫人和蔡璣陪着入了內堂,留下四個男子圍在一起喝酒閒聊。張允見蔡瑁重新出山,自已自然也有了事做,不由得興奮異常,在席間談笑風生,儼然半個主人。一餐飯用罷,張允已經醉得胡言亂語,被人架了出去。蔡瑁吩咐人撤了酒,換上茶來,將曹沖和劉琮帶到房閒話。
“岳父大人,小婿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曹衝看着蔡瑁空蕩蕩的身後,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有話就說嘛,這裡又沒有外人。”蔡瑁臉上泛着酒紅,略有些醉意,開心的揮了揮手道。
“岳父大人膝下僅有大玉兒和小玉兒兩個女兒,這偌大的家業將來總不能無人繼承。”曹衝一開口,蔡瑁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看着曹衝一言不,等着他後面的話繼續說下去。曹衝笑着呷了口茶,這清香的醒酒茶一入口,剛剛還有些暈的頭立刻清楚了許多,他笑道:“岳母大人已經去世多年,岳父還念念不忘,雖說是夫妻情深,卻未必妥當。以小婿之見,岳父何不在侍妾中挑一兩個模樣正經品德端正的女子,納入房中,如能生個兒子,也好將來繼承你的家業。就算是岳父不忍,也可以在支族中挑一個看中的孩子,早日加以培養,也好讓岳父早日安享晚年。”
蔡瑁臉色慢慢緩了下來,他長嘆了口氣道:“我何嘗不知,只是……”他頓了頓說道:“有勞你關心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曹衝見他不願多說,只得也轉移了話題。他問蔡瑁道:“這幾年荊州水軍重建,故然事務繁多,但總之仗卻一時打不起來,操練水軍的事自有德誠(張允)去煩心,岳父大人可有什麼打算?”
蔡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疑惑的看了看曹衝:“倉舒你的意思是?”
曹衝笑了:“我是說這幾年沒有仗可打,想要升官,估計是比較難,既然升不了官,何不想點財的事情來做做?我有一些打算,說出來請岳父和仲玉參詳。”
一聽說財的事,蔡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蔡家雖然在襄陽是個大族,家中財富無數,但又有哪個嫌錢多呢。何況這次蔡瑁丟了水軍,沒了實力,生怕曹家一下子甩開他,下了血本給曹衝的一千親軍配了全副鐵甲和最好的軍械,又安排了大批的糧食讓他們進山封閉演習,這可都是錢啊,每天想起這事,都讓蔡瑁心疼不已。現在一聽說曹衝有財的事讓他們做,他哪有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