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等人帶着一千鐵甲軍一路疾行,四個時辰後趕到了申家主寨。黃忠等人帶着部隊隱在主寨前不遠處待命,金猴子卻帶着李維和兩個善於攀援的虎士在文厚的帶領下繞到了山側。丑時月色正明,照得絕壁一片銀亮。萬籟俱靜,山間連蟲子的叫聲都沒有,只有微寒的山風拂過光禿禿的樹頭時發出的簌簌抖動,偶爾有一隻山鳥被風驚醒,振翅高飛,發出一串清亮的鳴叫,在寂靜的夜裡迴響。金猴子等人穿上了帶來的灰色單衣,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爬上了後寨。稍做調整後,五個人摸進了後寨。
大寨裡安靜得很,所有的屋子裡都黑漆漆的,除了不時有拎着燈籠打着哈欠,一路走一路抱怨的巡邏家丁走過,幾乎看不到活的生物。文厚帶路,躡伏潛行,一路穿行到了前面的山口,指着看守山道的小屋對李維點了點頭。李維咧着嘴無聲的笑了,對金猴子和文厚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在路口看着,自己帶了兩個虎士輕手輕腳的進了屋。文厚擡頭看了看月色,和金猴子擠在一起,剛說了兩句閒話,就見李維如鬼魅一般從屋裡走了出來,兩個虎士手提血淋淋的長刀緊緊跟在身後。
“搞定了?”文厚吃了一驚,看着臉上帶了一片血跡、狀如妖魔的李維說道。
“搞定了,他孃的,有個傢伙不知道吃了什麼,躲在草窩子拉稀,差點被他漏了網,好在老子刀快,就是濺了老子一臉的血不爽,被鄧師傅看到又得罵了。”李維喪氣的抱怨着,回頭對一個虎士做了個手勢。那個虎士四處看了一眼,挑了個地方,點燃了兩隻火把,做了幾個手勢。不長時間,對面的山林中夜鳥飛起,撲愣愣的飛上了青天。
文厚看着從下面山道衝上山來的一千甲士,看着警惕的看着山寨中隨時準備撲出去地李維和兩個虎士,再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了看那個木屋。張着嘴巴吧噠了幾下嘴,卻什麼也沒說。金猴子微笑着拍了拍他,安慰道:“沒什麼奇怪的,我覺得這個很正常。”
“還正常?那裡面可是有二十個壯漢,居然……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他們解決了?”
“別說這二十個人都睡得正香,就算他們醒着,也不是這三人的對手。”金猴子見怪不怪,打了個哈欠道:“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要躲在這裡睡一會。你還要帶路,快點吧,黃將軍他們已經上來了。”
文厚來不及多說,帶着已經衝上山來的甲士們直撲後寨。一進後寨。甲士們不用多說什麼,十人一組的撲進了兩旁林立地營房,而魏延和李維則帶着人直撲申耽的住處。剎那間安靜的山寨裡殺聲大起,慘叫聲不絕於耳。被驚醒的士卒們還未來得及投降,就被全部斬殺。小半個時辰後,山寨易手。
魏延拖着一箇中年男人從後院走了出來,將那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往黃忠面前一推,哂笑道:“這個豎子還真快,兄長剛出門一天,他就上了嫂子的牀了。”
這個中年人正是申家二寨主申儀,他昨天晚上接到申耽送過去的急信。今天中午就趕到了大寨,趁着申耽不在的時間,和闊別已久地嫂嫂敘了一下衷腸,然後就乾脆歇在房內,代替年老力衰的申耽好好慰勞了一下久曠的嫂嫂。本想着滿足一下相思之心,哪料到半夜卻被人從溫柔鄉里美人懷中揪了出來,只穿了一件短褲的他在初春的夜風中瑟瑟發抖,又驚又怕。牙齒敲得如陣前地鼓點。
黃忠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這個盜嫂的小人。哼了一聲:“我是曹公子派來的黃忠黃漢升,你要想不死。說點讓我覺得值得地理由,只給你三句話,我沒有心情多等。”
申儀翻身拜倒:“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願歸降,我願歸降。”
“還有兩句。”黃忠冷漠的說道。
“我願說服大哥,舉寨投降。”申儀連忙又加了一個條件。
黃忠還是很冷漠,你孃的這時候還由得你不投降嗎,山寨都不姓申了,你降不降又能如何。申儀見他面色不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他不敢再亂說了,還剩下一句,再不滿意可就沒命了。他正在苦想,一個婦人從裡屋衝了出來,一下子跪倒在申儀身邊,將一牀錦被裹在牙齒打戰的申儀身上,擡起頭抗聲說道:“如果將軍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願將申耽裹脅山民的證據交給大人。”
黃忠咦了一聲,看了那個衣衫不整卻面無懼色的婦人一眼,和鄧展魏延相互看了一眼,這才說道:“拿出來看看,看值不值這個畜生的一條命。”
那婦人正待反駁,卻被申儀扯了一下,這才瞪了黃忠一眼,起身匆匆進了屋,不長時間拿出一捆竹簡來雙手遞給黃忠。黃忠就着旁邊的火把看了一眼,眉頭一挑,心中大喜,連忙問道:“還有麼?”
“還有,不過要將軍先答應了我地要求。”那婦人平靜的說道。
“沒問題,我不殺你們就是。”
“不僅如此,我還要你答應讓義行(申儀)離開這山做官,離這山越遠越好。”那婦人拉起申儀,挽着他的手臂,溫柔的看了一眼申儀,扭過頭直視着黃忠:“我還要將軍發誓,不將今天所見透露出去支言片語。”
黃忠破顏而笑,他饒有趣味的看了看眼前這兩個叔嫂相通的人,點了點頭:“能不能做官我說了不算,但我可以發誓,你們的事我們絕不透露出去半句。”
“謝過將軍。”那婦人稽首施禮,回屋搬出一大堆竹簡放在黃忠面前,不過當她再次進屋時,卻好久沒有出來,不長時間,一個侍女衝了衝來,撲到申儀面前驚惶的叫道:“二叔。夫人……夫人自裁了。”
申儀呆了一呆,忽然掀掉身上地錦被,發出一聲野獸般地嚎叫衝進了房內,不長時間,房內傳出他痛不欲生的痛哭。黃忠等人面面相覷,覺得此事怪異,但事情緊急,他們倒也不想再問。讓鄧展地那個親衛帶着一卷竹簡連夜起程,同時抓緊時間安排山寨的防衛,清點山寨內地物資。
曹衝得知黃忠等人取了申家大寨,不僅解決了糧食問題,還得到了申家欺壓山民的證據,大喜過望,龐統等人看過那些竹簡之後也是欣喜萬分,如此一來。申耽要想再得到那些頭人的支持可就難比登天了。蔣幹特意停了半天,第二天上午才帶着匆匆趕回的文厚,第二次進了城外的大營談判。
這次談得很順利,申耽被半夜傳過來的大寨失守的消息驚得心神出竅,更被夫人身死。二弟申儀讓人費解的出現在大寨地消息搞得暴跳如雷。在多年的帳本面前,面對着憤怒的頭人們,申耽方寸大亂,沒說兩句就被蔣幹震住。退出了談判,獨自趕了回去。頭人們羣龍無首,在蔣幹宣佈了幾條曹衝擬定的優惠條件後,他們感恩戴德的進城來叩謝曹衝。
曹衝看着拜服在地的頭人們,開心異常。他忍住心中的得意,勉強裝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扶起領頭地鐵家堡頭人也就是鐵勒的父親鐵心說道:“諸位都起來吧,這事你們也是受人蠱惑。本公子既然已經說過不追究了,那就不會食言的。春耕在即,你們還是儘快趕回去,千萬不可誤了農時。至於你們的損失,我們一定會盡快理清,申家大寨從你們身上搜刮的財物,我已經通知黃將軍發還給你們,你們派人去取吧。如果有暫時用不着想換點錢地。可以送到襄陽城去換點錢。公子我會派人來跟你們聯絡。以後每個月都會有商隊進來收貨,你們也可以自己送到城裡去。順便看看城裡的情況。”
鐵心感激不盡,連連點頭,又試探的說道:“蔣先生所說的,我們可以出山,公子會分田給我等,可是真地?”曹衝哈哈大笑:“當然是真的,現在襄陽還有良田千頃,你們要想出山來我當然歡迎,不僅有田,還可以安排你們的子弟入學讀書,或者去當兵。”
一聽分田,那些頭人們都興奮得很,一聽到當兵,他們卻猶豫起來。龐統看了,不禁笑道:“你們放心,公子不是讓你們也成爲士家,而是給你們單獨建了一種特殊的兵制。你們的子弟如果當兵,以三年爲限,三年之後如果覺得不想再當兵了,就可以帶着掙來的軍功回家,還可以由公子安排當個小武官,象鐵勒這樣的身手,回房陵做個縣尉是沒有問題的。”
接着龐統向頭人們詳細講解了曹衝按照前世地義務兵制新建的兵制草案,頭人們一聽當兵三年,三年之後就可以自由選擇,可以回鄉爲民享受終身賦稅減半的待遇,有本事的還可以進入官府做個武官,一個個大喜,鐵心當下就將有些害羞有些興奮的鐵勒推到曹衝面前說道:“請公子收下犬子,他自從見過公子之後,就一心想跟着公子。公子賞他的刀,他連我都捨不得讓摸一下。”
曹衝呵呵一笑,他指着鐵勒笑道:“你願意當兵沒問題,不過要想在鄧師傅手下,只怕還要看鄧師傅收不收你,怎麼樣,要不要公子我給你說說情?不一定管用喲。”
鐵勒紅了臉,連聲稱謝。曹衝揮了揮手,讓人拿過來幾十把上好的鋼刀,每個頭人發了一把。等各個頭人欣賞完了手中的刀,龐統朗聲笑道:“公子來得匆忙,未能給各位頭人帶得禮物,有些過意不去。這些刀不成敬意,僅表示一點公子地心意。公子還說了,諸位有機會到襄陽去,一定要讓公子盡一下地主之誼,向各位如此地支持表示一下謝意。”
頭人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客氣的官府,更沒有想到堂堂地丞相公子一點架子也沒有的這麼跟他們說話,不僅饒恕了他們的罪行,滿足了他們的要求,還送他們禮物,一個個感激涕零的拜倒在地。曹衝好好地安撫了他們一陣,這才由蒯祺在縣衙中擺了酒席。好好款待了一番這些頭人。在席間龐統等人又好好的解說了一下曹衝在襄陽的新政,極力鼓動山民們出山定居。
幾個文人在席間賦詩作文助興之外,曹衝也不忘示威,讓幾個虎士表演了一下他們精湛的武藝。閃閃的刀光和威猛的喝叫聲不僅撩動了年輕人的勇性,也讓頭人們一驚一乍,直到表演完畢,纔算是放下了懸到了嗓子眼的那顆心。當天衆人盡歡而散,次日一早。頭人們帶着各自地人馬四散而去。
曹衝將申家大寨賞給了鐵心,又給他補充了些軍械,這才帶着人出了房陵,和築水中的文聘會合,不到一日,黃忠帶着一千鐵甲軍趕到,一見曹衝,立刻和魏延上前大禮參拜。
“二位將軍請起。這次能順利解決房陵的戰事,二位將軍當是首功。”曹衝看着脫胎換骨的一千鐵甲軍欣喜不已,連忙上前扶起黃忠和魏延。
“是公子英勇,是鳳雛先生智謀過人,又有鄧將軍的虎士和金猴子等人先建奇功。我等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黃忠笑着說道,先誇了一番其他人,然後又拉着魏延說道:“我等若有微功也是文長的功勞,若不是他建議改變計劃。奇襲申家大寨,我等也不能如此圓滿完成任務。”
“哪裡哪裡,延擅改公子軍令,還請公子責罰。”魏延一邊笑着,一邊偷眼看了看曹衝的臉色。曹衝笑容滿面道:“改得好啊,如果不是奪了申家大寨,這申耽也不會那麼輕易的一敗塗地。軍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是我地命令。我只要你們完成了任務,至於如何完成,我不限制你們。”
一直在旁邊含笑不語的文聘笑道:“公子灑脫,衆將又是智勇雙全,難怪三四日就兵不血刃的解決了房陵的戰事,聘乃是杞人憂天了,白白擔心了幾天。”
衆人聽了哈哈大笑。曹衝心中明白,不久之後自己這一仗又會象上次宛城勸降一樣傳遍荊州。傳向許縣和鄴城。他衝着文聘拱了拱手。感激不盡。文聘心領神會,招呼着衆人上船。
船艙裡。曹沖和文聘相對而坐,龐統張鬆等人陪在一旁。曹衝呷着茶,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文太守,這裡地事情已了,收尾工作會由樂折衝接手,他會從此向前進軍。而我們的注意力要放到江夏了,你的水軍可曾準備好了?”
文聘露出一絲笑容道:“早已準備妥當,只等春水發生,就可以順流而下,這次再和關雲長好好較量一番,爭個雌雄。”他現在虛擔了一個江夏太守的官職,卻寓居在襄陽,又聽消息說蔡瑁遲早要重掌水軍,自己雖說和曹衝關係不錯,畢竟不如蔡家地翁婿關係,他一直也在考慮着自己的前途。現在聽曹衝說要首先奪回江夏,他如何不喜。
“關羽驍勇,所領水軍又有江夏征戰多年的悍卒,實力不可小覷,文太守不可小視了他。”曹衝笑道:“我已經派人通知了滿伯寧(滿寵),由他配合你相機而動,不可硬拼,只要擋住關羽向北增援的路線即可,我匯合汝南太守李文達(李通)先解決了劉琦部,再揮師南下和你們相會。”
文聘沉思了片刻,點頭贊同。一路上他們談兵論劍,縱論荊州的戰事,相談甚歡,不過一日時間就到了襄陽。曹衝辭別了文聘,回到襄陽城的府中,還未進門,就見劉琮正在院子裡轉圈子,裡屋蔡璣正陪着蔡璇說笑,蔡沁兒和麋氏姐妹湊在一起,一邊做事一邊低聲說笑。
“仲玉,你兒子還沒到生的時辰,你轉什麼圈子?”曹衝打趣道。
一聽曹衝的聲音,劉琮一下子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欣喜地笑容,撲上來一把抓住曹衝就往屋裡拉,一邊走一邊說道:“倉舒,你可回來了,可急死我了,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房陵找你了。”
曹衝被他拉得步履踉蹌,差點摔個跟頭,他一把掙開劉琮說道:“你急什麼,差點拉倒我了。有什麼事就說嘛,這麼慌幹什麼?”
蔡璇白了劉琮一眼:“他呀,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說了多少次也改不掉。”劉琮沒有象往常一樣憨笑,而是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去去去,老爺們說話,老孃們一邊呆着去。”
“咦,你長本事了啊。”蔡璇眼睛一瞪,撲過來就要揪他。劉琮一把抱住她急道:“夫人,夫人,我真的有事,你也是知道的,你就別耽誤我和倉舒說事了好不好?”
蔡璇在他的懷中扭了一下,狠狠的掐了一下他這才鬆開手,撅着嘴拉着蔡璣向內室走去。劉琮尷尬的笑了笑,這才湊近曹衝說道:“倉舒,我家兄長派人來了。”
“你家兄長?劉伯玉?”曹衝一聽立刻收住了笑容,連忙拉着劉琮坐下。劉琮點了點頭,看了看外面沒有其他人,這才帶着哭音拜倒在地,壓低了聲音說道:“請倉舒救救我家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