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這人天生性子倔，就像以前和女大學生處朋友一樣，人家不看好的事情，他偏偏要去做，要去試，不撞南牆怕是不會回頭的。
華子聽完祈天的述說，心裡很是生氣和煩悶。以前對紫菱的那點好感，隨着這件事情而灰飛煙滅了。華子不好當着祈天的面發泄，畢竟紫菱是祈冰的女朋友。別人不幫他，他雖然生氣，但還是看重哥們之間的情面，輕易不會撕破臉。思前想後，華子不太甘心，他的那股倔勁又上來了。他想，你田紫菱說不行，我就偏偏做出成績給你看看。
隨後的幾天裡，華子四處打聽，八方留心，到處託人，試圖從中尋摸到一個真正的買主來。
華子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一個好消息終於傳來了。一個社會上的朋友告訴他有個買主要他的批條。華子一聽大喜過望，摟着這位朋友直呼萬歲。華子像是見到貨款一樣，開心地對朋友說：“我們去餐館裡談，你把那位買主喊來。”朋友見華子這麼灑脫，以爲事情大功告成了。
朋友得令而去，華子便一個人在餐館裡安心地等着他們的到來。不大一會，朋友領着買主悄然而至。大家寒暄了一番，點好酒菜後，便直奔主題而來。經過幾輪拉鋸式的談判，價錢基本談妥。談完價格，又談到貨到何站，交貨方式等等。
朋友見華子擺出一副煞有其事的做生意的架勢，不免心裡暗自佩服。
酒過三巡，大家都非常高興和恣意。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生意唾手可得。好像一邊收到了貨款，一邊拿到了貨物一般，大家喜不自禁，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酒酣之際，他們約定了明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酒罷，華子獨自哼着小調，歪歪斜斜往家裡走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華子草草吃完早點就直奔那個手上有批條的熟人那裡去了。
熟人看見華子一大早跑來，不知何意，於是問道：“華子，有何喜事啊，這麼早跑來相告啊。”
華子興奮地叫道：“成了，成了！”
“什麼成了？”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那個批條啊，有人要了，我都談好了。今天下午兩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呢。”華子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要批條。
“找到下家了？”
“是啊，哎喲，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少腦筋啊，想了多少辦法，託了多少關係，最後才找到這麼一個真正的買家呢。”華子得意地說。
“哦，是嗎，不容易，你費心了。”
“你的批條呢？讓我看看。我們下午一起去拿錢啊。”華子說道。
“批條？啊，對了，在我的朋友那裡呢。”熟人這樣說。
“什麼？你手上，沒有批條啊？”華子驚訝地問。
“我不是跟你一樣嘛。”
“跟我一樣？到處找買主？”華子疑惑地問。
“當然。我也沒看見批條呢。”
“哦。我明白了，你的上線說不定也跟我們一樣呢，是吧？層層往下轉，層層加錢。這是哪門子生意啊。”華子說完，突然想起祈天所說，這都是虛的，假的，純粹是買空賣空，一場商戰遊戲而已。
“我明白了。您哪，玩去吧，哥們不奉陪了。”華子轉身離去，“他媽的，還賠了老子一桌酒席，真不划算。什麼玩意。”
“喂，華子，我們一起去拿批條啊，你別走啊。”熟人還在後面叫道。
這件事情對華子觸動很大。大家都想發財，都想走捷徑，都想一夜暴富。之所以這樣，正是因爲看到某些人發了財，變了樣，這才人雲亦云，亦步亦趨，做出這種不着邊際的荒唐事情出來。
一張想象中的批條，讓他想起了馬克·吐溫的一篇有名的小說《百萬英鎊》。小說描繪了美國的一個小辦事員出海遊玩，迷失方向後，幸遇救，隨船來到英國倫敦。他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兩個富有的兄弟給了他一張一百萬英鎊的鈔票，並以他在三十天內憑這張百萬英鎊的鈔票能否活下去而打賭。在小說的結尾，小人物不僅活過了三十天，並且利用這張百萬英鎊發了一筆財，還獲得了一位小姐的芳心。小說通過小辦事員的種種“歷險”嘲弄了金錢在資產階級社會叱吒風雲、呼風喚雨的作用。
華子暗笑，人家亨利?亞當不管怎麼說手上還有這麼一張真實的百萬英鎊，儘管是打賭的道具。而他現在連一張紙都沒有，竟能糊里糊塗，裝模做樣去談所謂的生意，一切好像是真的一樣，好像手握萬噸鋼材一樣，信心滿滿地到處搜尋所謂的買主。和亨利?亞當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傻瓜。人家亨利飢腸轆轆，去了一家飯店，老闆見他像個窮光蛋，打發他到角落裡，侍者也覺得他沒錢付，當他結賬時，所有人都驚呆了，支票卻是一百萬！於是他被當成了一個行爲古怪的百萬富翁，不僅吃飯免了單，臨走時老闆還對他兩次90度的鞠躬！
由於衣衫破舊，他準備做一套衣服，在服裝店內，營業員將他一個推給另一個，最後被推到了成衣間。小店員極爲勢利，給他一件很不合身的衣服打發他，結賬前還諷刺他一番。當亨利拿出百萬英鎊時，小店員竟哭了起來！老闆知道後，爲亨利免單量身訂做了48套一年四季在各種場合穿着的衣服！
憑這張百萬英鎊的鈔票能否活下去而打賭。亨利?亞當不僅活過了三十天，並且利用這張百萬英鎊發了一筆財，還獲得了一位小姐的芳心。誠如莎士比亞所說：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只要那麼一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的變成尊貴的，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
華子聯想到自己的作爲，覺得即可笑又可憐。亨利?亞當還有點真實的成分，起碼三十天內擁有那張百萬英鎊。而自己呢？完全被虛幻的批條迷惑着，要不是自己及時醒來，恐怕只會掉在虛妄的陷阱中做着永遠無法實現的幻境之中。這不就是錢鬧的嗎？想錢是可以的，但這完全是瘋狂和無望的。
事情儘管沒有做成，這讓華子感到慶幸和慰藉。幸虧沒有那麼傻呼呼地繼續下去，幸虧沒有讓紫菱看到他的狼狽樣子。儘管先前有點生紫菱的氣，而當事情明瞭之後，他反而覺得要好好謝謝紫菱一番。沒有紫菱的婉拒和推脫，他華子斷然不會這麼快醒悟這件事呢。
這件事也讓華子徹悟：作什麼事情都不能來虛的，只有踏踏實實的耕耘纔能有所收穫。靠投機取巧絕對是不行的，是絕對不能成功的。現在人人都在追逐金錢，都想過上富足的生活，想法是好的，但如何做到卻是一個大學問。聯想到自己的服裝生意，華子似乎從中受到某種提示，那就是靠自己的實力，靠自己的服裝生意去賺取更多的金錢。如何能夠做到呢？華子突然想起目前濱江市江邊的漢真街服裝批發市場。聽說這裡雲集全國各地的商賈，紛紛來這裡批發各種小商品。何不去這裡看看商機？總比搞什麼鋼材批條要明智得多。
主意一定，華子便打算拉着溜子，並帶上祈天明天一起去批發市場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