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驚恐地看看四周,然後小聲說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去。”說完,師傅顧自往前走了。柳箐聞言便緊緊跟在師傅後面。來到一個街角後面的僻靜處,師傅停住腳步,等着柳箐過來。
“說吧,你什麼意思?!”柳箐走過來質問道。
“柳箐,我想了多時了,我們的事情還是算了吧,你還是做我的徒弟吧。”師傅無奈地說。
“怎麼呢?你害怕了?”柳箐逼問道。
師傅急忙否認:“不是。我是爲你好,你也知道我的情況,你跟着我只會受苦。目前的生活我也習慣了,還是少招惹事,平平安安過日子吧。”
柳箐疑惑地看着師傅,心想師傅的情況她自然清楚,以前也跟師傅說過,她不在乎的。現在師傅拿這個作爲理由恐怕不是真的,肯定背後自有緣由的。
柳箐直白地說:“師傅,你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了,你聽到什麼,遇到什麼,直接跟我說出來,我們共同應對就是。”
師傅嘆了一口氣說:”柳箐啊,你對我好,我是非常感激你的。有些話還是不說爲好,我們之間的確不太適合,還是散了吧。”
柳箐有點急了:“好吧,散,散!但是你得說清楚,這後面真實的原因。就是分手也要弄個明白。”
“沒必要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就讓它掩着吧,各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自然就會過去。”
“師傅,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啊?我對你是掏心掏肺的,你卻這樣對我敷衍搪塞。你一定是遇到什麼了,聽說你被厂部喊去談話了,這事跟我有關聯嗎?對了,就是你被喊去談話之後回來你就開始躲避我了。你說說厂部那些人對你說了什麼,你就這麼惶恐不安,縮手縮腳了?”柳箐拉着師傅的胳膊問道。
師傅看看柳箐問難地說:“還是不說吧,幹嘛非要知道,自討氣受啊。”
“他們說什麼啦?你說啊?”
“哎。你非要我說,那我就說吧,你也真夠倔的。”師傅嘆息一聲說道,“人家說我們在一起不好,說什麼年齡差距太大,又是師徒,影響不好。還說要把你調到別的車間......”
聽到這裡柳箐氣不打一處來,憤怒地說道:“什麼?還要把我調開?憑什麼?我明天就去找他們!”
“看看,我說了不說好吧,一說你就跳。算了吧,胳膊扭不過大腿的。你要是還把我當師傅,你就聽師傅我一句話,我們好好做師徒吧。你還年輕,前途大着呢,不要因爲這事影響你啊。”
“前途?什麼前途?不能跟你在一起哪來什麼前途?我告訴你朱佑傑,我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是在乎還是不在乎我?”
師傅囁嚅着說:“柳,柳箐,我是蠻......喜歡你的,可是......現實不......”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其他事情你不用擔心了。”
“柳箐你要幹什麼?”師傅擔心地問。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去殺人的。他們不是要調我嗎?很好啊,那就調唄。調了正好,那我可以大大方方和你在一起了。免得別人妒忌,上班在一起,既是師徒,又是戀人,豈不落個工作時間談情說愛的把柄啊。再說呢,我們已經是戀人了,上班在一起是不太合適,現在分開,正好順水推舟,一搭兩就呢。我可以堂堂正正告訴那些人,我們談戀愛了,應該分開了,是我要求調開的,而不是被調離的。這就叫掌握了主動權,戀愛我做主,由不得別人說三道四的。”
“柳箐,我看你決心蠻大的。你對我的信任和喜愛,我是十分感激和欣慰的。我也是喜歡你的,但是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說得話有多難聽,什麼老牛啃嫩草啊,玩弄女性感情啊,什麼以師傅的名義霸佔女徒弟啊等等,爲了你的清白,我什麼冤枉都可以承受。而你不同,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很長的人生道路要走。所以我就想遠離你,做出冷漠和迴避的樣子,讓你失望,讓你灰心。而你現在卻是不退不離,頂着各種壓力跟我在一起,你是個女孩子況且能夠冷靜對待,堅韌執着,我爲什麼就不能呢?”師傅感概地說道。
“佑傑,難得你現在和我一個想法了。”柳箐拉着朱佑傑的手說。
“柳箐,我有句話問你,我的條件你是知道的。你既然如此堅定,我是十分欽佩的。和我在一起,你還是要考慮清楚,畢竟生活是艱難的,現實是複雜的。以後還不知有多大的困難要出現,你要有精神準備,否則你會失望的。”朱佑傑擔心地說。
“佑傑,你放心,這些我都想好了,早有思想準備呢。有困難咱們一起面對,一起克服。不是有句話嗎,人心齊泰山移啊。呵呵。”柳箐終於發出了笑聲。
“你啊,總是這麼樂觀,我都被你感染了啊,好像都年輕了幾歲呢,呵呵。”朱佑傑也笑了。
柳箐看看四周,然後湊到朱佑傑耳邊小聲說道:“你今天像個男子漢。”
朱佑傑不好意思地笑笑。然而作爲朱佑傑來說,他認爲事情遠非柳箐想的這麼簡單。即使廠裡的輿論平息了,人們見怪不怪了,一切歸於平靜了,但是柳箐的父母會同意嗎?這是朱佑傑最爲擔心的事情。哪怕柳箐信心滿滿地說一起面對困難,然而這個困難猶如“蜀道之難”,不是那麼輕易能夠克服的。現在當着柳箐的面,朱佑傑並不想立刻提到這件事情。從內心來說,朱佑傑是非常喜歡柳箐的,但是作爲經歷過來的人,還是不太看好他們的前途。當面拒絕柳箐的愛意,朱佑傑委實不太忍心。朱佑傑雖然表面答應柳箐了,這只是權宜之計,朱佑傑深層次的想法是讓柳箐知難而退,而且是不得不退。
這幾天柳箐特別開心,她覺得搞清了朱佑傑的想法,再沒有什麼值得憂慮的了。現在她考慮的是向車間提出要求,希望把她和朱佑傑分開,因爲相戀的人不能在一起上班,不適合在一起工作,免得別人說三到四,閒言碎語的。柳箐要去車間申請調離,朱佑傑也無可奈何,只得由她去了,事已至此沒法回頭了。
當柳箐向車間李主任提出調離要求時,李主任一時愣住了,不由得暗自思忖起來:咦?這丫頭倒是爽快啊,竟然自己跑來要求和朱佑傑分開,這是好事啊,免得他們強行調離反成了惡人。
“柳箐啊,你能這麼迅速的快刀斬亂麻,自斷情思,值得稱道啊。”李主任讚許地說。
然而令李主任始料不及的是,柳箐卻是這樣回答他的:“李主任,我來申請調離,並不是爲了自斷情思的,恰恰相反,我是來鞏固戀情的。我和朱佑傑現在是戀人關係,按理說爲了避嫌,不應在一個班組上班了。這是我的申請書,希望領導批准。”
“啊?你......”李主任一時語塞,竟說不下去了。
柳箐絲毫不顧李主任的窘態,放下申請書,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考慮到柳箐和朱佑傑的實際情況,李主任還是把柳箐調離了,調到二車間了。畢竟這是他們的私事,憲法也沒規定師徒不許談戀愛。李主任覺得不再好乾涉他們的戀愛自由了。他們師徒之戀還是在廠裡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當中不乏別有用心的人的添油加醋了。
柳箐在廠區路上、在車間裡,抑或在食堂用餐時,時而有人在後面指指戳戳,嘰嘰喳喳的。對於這些,柳箐洞如觀火,異常明瞭。柳箐明白這些都不過是強弩之末,沒有多大的氣候了。說去吧,笑去吧,罵去吧,不管鳳吹浪打,我自閒庭信步;任由雲捲雲舒,笑看花開花落。
儘管柳箐斷不會把廠裡的閒言碎語放在眼裡,但是面對自己的父母,她卻是如趟雷陣,心驚膽跳。如何說法自己的父母同意自己的戀情,柳箐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把握。上次和母親的交鋒,柳箐完全處於下風。母親是強硬的,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這點頗讓柳箐憂心。
當柳箐把自己的近況告訴劉莎莎時,劉莎莎欽佩地說:“你好厲害啊,竟然讓主任瞠目結舌,輕鬆把事情處理好了。”
“這又有何用,於事無補啊,關鍵是我媽那裡恐怕是個難以逾越的關口。”柳箐近乎絕望地嘆道。
“不過,你比我厲害,你還敢在你媽面前據理力爭,而我不行,莫說爭了,說都不敢說。你能把廠里人搞定,你媽這塊我相信你一樣能夠搞定的。”劉莎莎鼓勵說。
“得了吧,別吹捧我了。我又不是‘和尚打傘無發(法)無天’啊。我媽是親人啊,她要不同意我怎麼辦啊?真是頭疼啊。”柳箐用手捶着頭說。
“我跟你一樣真是遇到坎了啊。愛一個人這麼難啊。”
“莎莎啊,別老叫苦了啊,快跟我出個主意吧,我都急死了。”柳箐着急地說。
“呵呵,我哪有什麼主意啊,我都不及你十分之一呢。”劉莎莎無奈地說。
“哼,真不是好姐妹,這點主意都沒有,不理你了。”柳箐假裝生氣地說。
“呵呵,你啊,真是逼錯人了呢。我跟你是半斤對八兩,差不多的處境。你真是病急亂投醫啊。”劉莎莎嬉笑道。
說歸說,笑歸笑,這事的確像大山一樣橫亙在她們面前,至於如何逾越這座大山,她們目前的確還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