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個月的繳款期限就要到了,鑫興公司仍未前來市裡繳款。
有些消息靈通的工人更是火上澆油,推波助瀾,不斷髮布什麼鑫興公司沒有錢,是騙子等等傳言。一些不明真相的工人羣情激憤,紛紛來到廠區辦公樓內圍着留守人員質問。留守人員無法自圓其說,只得求助廠裡領導。
面對洶涌如潮的工人隊伍,廠領導也是措手無策,一籌莫展。
關鍵時候蔣茹芸一個電話打到祈冰辦公室。祈冰頓覺事態嚴重,趕緊向李主任作了彙報。李主任迅即向主管市長報告了情況。不一會市裡下達指令要求市經委協同其他部門一起到現場瞭解情況,同時請公安部門予以保護人員安全。李主任責成祈冰帶領部分同志和其他有關部門同志一起緊急感到印染廠查明事態發生的原因。
在趕往印染廠的路上,祈冰專門給王志軍去了電話。王志軍接了電話後,支支吾吾,扯七扯八,不願回答資金的繳納情況。祈冰火了,要他把電話轉給林老闆接聽,王志軍卻說林老闆不在,已經回香港了,至於何時回來還不知道。祈冰氣憤地掛了電話,一言不發。旁邊的小胡頗感驚訝地看着祈冰,她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氣憤的神態,從祈冰的這番言行裡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祈冰在感到氣憤的同時,也感到慶幸。要是他起初答應王志軍私下給他們公司拿了地,恐怕事情會變得更糟,甚至會把他完全捲進去。眼下濱江市印染廠這塊地是經過公開競拍花落他們公司的,對於祈冰來說這件事是和他沒有任何干系的。那個白白胖胖的林老闆,表面上看像是非常可靠的商人,實際上是人心隔肚皮,所有人都被他忽悠了。憑王志軍的實力,按理說香港公司是不會和他們合資的,明顯是不對等的合作。合資公司出資資本一般是各佔一半,或者四六開、三七開之類的,王志軍即使按三七開,他佔三,他也絕對拿不出這麼鉅額的資金的。問題是他們竟能成立合資公司,還參入了這次公開的競拍大會。到底是什麼回事?這件事情後面到底有什麼貓膩?祈冰苦苦思索着,一時難以找到答案。
車子很快到了印染廠大門,廠區立面到處是人。見到有車輛過來,不少工人立刻圍了過來。
蔣茹芸見到祈冰,連忙分開衆人,招呼工人讓開放他們進來。
“我們要生存,我們要保障!”工人們對着他們喊着。
一行人來到辦公樓會議室,迅即關上門。
大家坐定之後,蔣茹芸代表印染廠將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向市裡來人做了簡要彙報。
大家一起簡要分析了一下認爲:主要是工人的工齡工資、退休工資以及社保等沒有及時得到兌現,所以造成現在這個狀況。解鈴還須繫鈴人。鑫興公司應該責無旁貸按規定時間繳納地塊出讓金,按約付給工人應得的權益。如今繳納時間已到,還需相關部門催促和監督鑫興公司立刻繳納費用。
祈冰和其他部門同志商議之後,覺得應該給廣大職工一個答覆,那就是按規定辦,一定要鑫興公司出面,一定要鑫興公司踐約,儘快繳納地塊出讓金。如果鑫興公司違約,市裡有權收回地塊重新拍賣,還大家一個公平。
大家推舉祈冰出去跟工人們交涉和溝通,希望廣大工人羣衆相信政府,相信事情會有一個圓滿結局。
祈冰從沒在這麼多人的場合大聲說話,心裡暗自有些發憷,但是一想到柳箐和朱佑傑,他的內心立刻平靜了下來,舒緩了下來。他覺得應該給他們一個說法,一個信心,一個期望。
祈冰來到工人們之中,大家見了他,立刻安靜下來,隨後裡三層外三層將他圍了起來。
“工人同志們,你們好。我是市經委祈冰,現在代表市裡給大家講幾句話。”祈冰亮開嗓門說道,“你們的事情市領導非常關心,也非常重視。鑫興公司競拍成功,取得你們這塊地。我知道大家都指着這塊地拍賣後能夠拿回自己的權益,維持以後的生活。廠子破產了,大家也不情願,也不甘心。市裡爲了大家生存,也爲了市裡的建設和發展,出讓了這塊地。原本鑫興公司按約是應該按期繳款的,眼下時間到了,鑫興公司還沒任何動靜。你們着急,市裡更着急。事情還有轉機,你們要相信政府,相信廠裡。如果鑫興公司違約,我們會有辦法處罰它的。大家再等等,市裡會拿出方案來的,一定不讓你們吃虧,一定不讓你們失望。”
聽到祈冰這樣說,大家原本激憤的心態逐漸平復下來。廠子裡怎麼說他們難以相信,畢竟祈冰是代表市裡表態,他們還是信服的。
“市經委同志已經代表市裡表態了,希望大家回去等幾天,會有好的結果的,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蔣茹芸向工人們揮着手。
工人們互相議論着,隨後慢慢離開了,只剩下祈冰他們站在原地。
祈冰回市裡後,如實將印染廠的情況向李主任作了彙報。李主任不敢怠慢迅即向主管市長報告去了。
第二天市裡專門爲此召開了擴大會議,工商局、招商局、發改辦等都參加了會議。會上作出決定:首先責成鑫興公司立刻足額繳納地塊出讓金;其次如果不能按期繳納沒收保證金,同時宣佈競拍無效,收回地塊重新拍賣;第三總結經驗教訓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同時拿出相應的管理辦法出來。會上責成市經委負責此事的處理事宜。
決定下來後,市經委李主任仍然委派祈冰牽頭負責此事一抓到底,不讓印染廠廣大職工失望。
祈冰接受任務後,首先想到的是第一個方案,那就是希望鑫興公司按期繳納費用,這是最好的結局。因爲祈冰想到志軍混到這一步也不容易,如果因爲這件事搞糟了,弄砸了,不光是志軍臉上無光,蔣茹芸臉上一樣無光,更會招致廠裡工人們的唾棄和蔑視。這是祈冰不願看到的。
祈冰打了志軍電話,說晚上去他家談談。志軍起先有些猶豫,後來還是答應了,繼而要他直接下班去他家吃飯。志軍開玩笑說,你不邀請我也要厚着臉皮去你家蹭飯,還要喝酒呢。志軍忙說沒問題,等他過來。
祈冰下班後直奔志軍家而來,上得樓來,看見蔣茹芸在廚房忙活着,於是打趣地說:“茹芸啊,有沒有我的飯菜啊?”
“瞧你說的,志軍跟我一說你要來,我趕緊出去買了菜,這不正忙着做呢,還會少了你的飯菜啊。”
志軍把祈冰讓進屋,然後對蔣茹芸說:“你慢慢做,我和祈冰先聊聊。”
“知道啦。”
祈冰坐下後,志軍遞給他一支菸。
“怎麼啦?看你一臉憂鬱,不像以前那麼陽光燦爛呢?”祈冰戲謔道。
“你是明知我的心中苦,偏要揭短來啊。哎!”志軍長嘆一聲。
“你還曉得嘆氣,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們帶來多大麻煩多大阻力多大困難啊。”
“我也不想這樣,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當我傻啊願意這樣?”
祈冰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大大的菸圈,然後盯着志軍問道:“那你說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呢?”
“你是明知故問,還不是那個白胖子林老闆。這個死胖子,回香港幾天了,打了幾道電話不接,今天早上算是回了......”
祈冰連忙攔住他的話問道:“他回了?他怎麼說?”
“這個死胖子說,還是希望要這塊地,不能黃了,還說現在在香港籌錢,馬上要回濱江了。你知道的,公司交了五百萬保證金。”
“是的,我知道。”
“這五百萬裡面就有我的二百萬啊,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本錢啊,這事要是黃了,這五百萬沒了,我不就又成窮光蛋了嗎?”
祈冰算是明白了,這志軍一臉憂鬱全是想着他的二百萬啊。好小子!你小子也太自私了,淨考慮你碗裡的,你還不知道工人碗裡什麼都還沒有呢。
“你跟人家合資,你就這點本錢還躥綴人家去競拍上億的地塊,你是怎麼想的啊?告訴你,幸虧沒給你找關係開後門給你弄地,要不然我可被你害死了。”
“祈冰,其實我是很想做點事情的。即使你給我弄了地,我王志軍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絕對不會讓你臉上無光!”志軍話音越來越大。
“志軍!吵架啊?慢慢說!祈冰來咱家就是來幫你的,瞧你這德行!”蔣茹芸這時提醒志軍。
“你做你的菜,誰吵架啊?女人見識!”
“茹芸,你別擔心,我吵不過他也打不過他,呵呵。”祈冰玩笑地說。
“志軍,來端菜,你們準備喝酒。”蔣茹芸吩咐道。
”我也來,人多力量大。”祈冰也站起身。
“不用你來,讓志軍端就行了,你是客人。”
“幾年沒見,我都成客人了。呵呵。”祈冰依然進了廚房幫着端菜。
吃着菜,喝着酒,祈冰嚴肅地王志軍說道:“不瞞你說,你這次一定要把事情做圓了。我希望你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要按期繳納地塊出讓金。”
“就是。廠裡都知道是志軍的公司搞的這個項目,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人家在後面不知怎麼說我呢。”蔣茹芸忿忿地說。
“說你什麼也沒用,公司又不是我一人的,何況還是公開競拍的,又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怕個什麼!”王志軍似乎有點理直氣壯。
“志軍,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想保住你那二百萬,你得看仔細囉。不足額繳款後果你是知道的。”祈冰警告道。
“我再沒錢了,要交也得是林老闆來交。”
“那你繼續找他啊,時間不多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有了......有了......”王志軍一邊應承,一邊猛然放下酒杯,“我有辦法了,我就不怕林胖子不交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