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開着那輛二手豐田麪包車回到碼頭的石澗仁,測試了一把面對碼頭惡霸看看這個社會是什麼模樣的。
一年後,坐在四星級酒店樓下的豪車辦公室裡,石澗仁再測試了一把。
所以能俯看挑空大門邊的辦公室裡依舊安靜了好一會兒,石澗仁先坐下來繼續喝杯子裡的茶。
小澤小心翼翼的坐到對面:“你……得到確切消息了?”
石澗仁搖頭:“沒有什麼消息。”
小澤驚了一下:“那你怎麼敢當面撕破臉?我還以爲……”
石澗仁吹開茶葉:“有些事情是我的底線,以前可能選擇避開,現在我想試試看,看我能承受這個層面的衝擊了不,況且我看見他有些表情不對勁。”
小澤難以理解的忽略了最後一句:“可……只要他老子還在位子上一天,隨時都能……”
石澗仁慢條斯理:“都能怎麼?查封酒店?還是關停水電氣,藉口消防衛生不過關?我又不是法人代表,隨便他搞,職工們沒了飯碗自然會鬧,萬一抓我坐牢,那就看看有沒有人救我,正好測試一下友情關係,也可以看看這社會是不是黑暗到這種程度嘛。”
小澤看着面前的男人,臉上表情倒是變幻得蠻多,最後點點頭:“我真沒想到你會爲這個事情跟他翻臉,還以爲你是故意找的由頭……既然已經做下來,後悔也沒用,有些事情總要搏一下……寶馳行畢竟他投了一千二百萬,隨時可能抽走資金,我得去做好準備,我們聽天由命吧!”
說完就轉身順着臺階走下去,卻聽見背後石澗仁的聲音:“我不認爲是聽天由命,人在做,天在看,雖然禍害活千年,但他這樣的做法遲早斷了自己的後路,所以那是必然的。”
有點信這些玄龍門陣的小澤定定神,推開門出去,正好看見兩個寶馳行的保安在檢查地上滿臉是血的楊建平:“鼻血……應該是撞暈了,咋辦?”
小澤回頭看看那不動聲色的石澗仁,忽然自己也安定不少:“咋辦?打電話叫救護車啊,要不要我給他做人工呼吸?莫名其妙……留一個人看着就行了,你去叫吳迪吳總還有財務總監、銷售總監過來,別讓陳主管看見了,被發現你就給我滾蛋……”自己已經撥通了電話:“梅梅……到辦公室來一趟,開個會,防着別讓老陳看見打小報告。”
保安立刻惴惴不安的去了。
石澗仁也是這麼叫楊建平滾蛋的,這位剛剛在醫院醒來就面對張明孝過來結賬:“這裡的醫藥費跟營養費,加上你前幾天的工資,接下來你就可以回平京了,機票可以到潤豐集團報銷。”
楊建平難以置信:“什麼?就這麼叫我走人?不可能?”
張明孝一臉社會習氣的江州普通話半生不熟:“隨便你,這幾天你找的失足婦女我們都聯繫上了,你給她們散發的製片主任名片,許諾當明星拍的照片,哦,還有很多光屁股照片,要不要交給警察?平京或者江州都行,隨便你挑。”
楊建平只好忿忿不平的走了。
他當然也不會反思,爲什麼四個人蔘與,只有自己落荒而逃,更不會想他作爲製片主任到底該做什麼。
石澗仁在辦公室裡也琢磨這個事情,把楊建平這個老油條趕走了,自己該找誰來幹這個製片主任呢?
其實一個完整的劇組工作職務很複雜的,單憑一個熊毅負責的類別,就包含美工、服裝、道具、化妝等小組,又分別對應人數不等,有些大場面的片子光這個類別就有上百人,但看起來石澗仁是打算讓熊毅一個人領頭然後其他人全部在石龍鎮周圍拉扯起來。
而製片主任就是整個拍攝現場的管理,理論上來說又有好多個製片主任,管後勤吃喝拉撒的、管現場紀律秩序的、管拍攝場地外聯的這些都可以分別有製片主任,再加上整個劇組裡面辦公室主任一樣,統籌每個部門協調工作的大主管,光製片主任都能分七八個出來,石澗仁依舊準備只讓一個人來幹,其他協助的都讓王書記安排當地人協助,肥水不流外人田。
譚思遙在江州附近轉悠出了結果,三四處具有民國清末風格的古鎮被他看中,甚至還循着古蹟找到幾個鄉下偏遠的古莊園大宅子,收費是按照每人兩塊錢的檔次,他準備闊氣的包場五十塊一天……多拍幾天!
於是他已經開始籌備導演組、攝影組、錄音組,這其中又包含了燈光師、動作指導、特效師等等各種人員,石澗仁還是那句話:“只要能在當地培養的非專業人員,都用當地人,黃克勇已經發回來一系列能夠配合的人員名單,省下給平京那些高價人員的錢,就能帶動更多當地人,功德無限!”
所以譚思遙找的人基本都是自己那些同學或者相熟的夥伴,關鍵也得自己能壓住的,一個從沒出過片子的導演,要是在現場被行內人士甩牌子,那就基本在圈子裡沒法翻身了。
反正石澗仁是打算奔着全國第一寒磣劇組的稱號去的,幾個核心成員都毫不諱言主題就是省錢!
但目前看起來適應得最好的就是熊毅,誰叫他的工作本來就是用最低的成本製造出最能騙人的道具場景呢?
到哪裡去找個能幹又不貪花好色的製片主任呢?
石澗仁有點發愁。
與此同時小澤更發愁,
在極度惴惴不安的狀況下度過了一週時間,他能做的都做了,但除了第二天就接到要求抽出資金的電話,其他方面真的沒有半點動靜,而且在自己熟悉的圈子裡面,似乎宋青雲也沒有大發雷霆的廣而告之。
這麼丟臉的事情,除非宋青雲傻到沒了半點智商,怎麼可能到處去說,石澗仁不說,老鐘不說,小澤雖然憋得很難受,但是在鍾梅梅的勸說下,也裝作沒發生過,堅持面對宋青雲派過來的財務,還有那個一直在車行看着的陳主管哭窮耍賴:“賬上沒錢,所有的資金都滾動在外面提車購車,最近正好有幾輛跑車還在北方保稅港沒有運過來,所以資金沒有回籠,沒現金,只能回點給點……再說股東協議也不能說拆就拆,註冊資本金五千萬,現在大股東突然說不做,股權轉讓什麼都要籤協議做合同……”
這時候鍾梅梅幾乎全力支持小澤脫離宋青雲的商業鏈,甚至不惜轉身爲小澤來求石澗仁能不能拆借點資金,或者建議乾脆由石澗仁去頂了宋青雲的大股東地位。
手裡握着幾百萬現金的小布衣壓根兒就沒有投資生財的想法,這筆錢是要用到石龍鎮的,那就不會去淌任何渾水:“我聽說現在欠錢的纔是大爺嘛,以前我跟紀小姐爲了討要點度假酒店的資金,對方還不是擠牙膏似的,現在無非就是你要幫小澤堅持拖過去,患難見真情。”
鍾梅梅的確是比較現實,這個時候既然和宋青雲無法挽回,她思來想去,選擇還是聽石澗仁的一直幫小澤支撐着。
店裡幾部價格不菲的跑車被拖走抵債,員工暫時辭退放假,富二代的圈子裡面都在傳說小澤捅了簍子,要砸鍋賣鐵了。
鍾梅梅還勸小澤這一次不要動不動就回家尋求幫助,自己體會一次落到低谷的艱難,體會周圍世態炎涼的感受。
其實也就是從過千萬身家的老闆變成欠債幾百萬的老闆。
心理壓力是第一位,生活條件倒未見得有多大變化,起碼比住在宿舍吃員工食堂的石澗仁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