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軌道、反光板、化妝、服裝、道具,很快幾乎大半個劇組攝製隊伍都被拉過來小學這邊,譚思遙使勁扶着眼鏡聽石澗仁描述他的想法,時不時回頭看那邊大樹下的倪星瀾,孩子們被突如其來的大陣勢給嚇着了,怯生生的擠在一起,只有幾個皮猴兒似的男生嘻嘻哈哈的試圖靠近搗亂,其實也是爲了掩蓋心裡的不確定。
韓方電視劇專家沒跟着一起來小學,就譚思遙自己動腦筋,石澗仁說得很簡單:“一個廣告,你多拍點回頭慢慢剪都行,樸實點,當然色彩還是你那種不要臉的鮮豔,和孩子們一起跳繩的倪星瀾,充滿童真的倪星瀾,臉上洋溢着快樂的倪星瀾……”
如果換做以前的石澗仁,剛火起來的譚導沒準兒會懷疑他要幹嘛,現在面對副總裁又回到尊敬的態度:“嗯,能有這個畫面感,角度,我們會重新挑選角度和切入點,最終體現出這個個人形象廣告的特徵來。”
石澗仁讚許:“對,就是她的個人形象廣告,未來倪星瀾所有的個人形象都是慈善,我們會花所有的力氣讓她跟落後山區兒童慈善事業聯繫在一起,我們公司的慈善大使……”
譚思遙一拍大腿:“高!這下我們集團和星瀾的品位頓時就高了!還是你厲害!”
石澗仁不吃拍馬屁:“我要的是這種風氣,如果慈善能變成風氣,人人追捧的風氣,這些孩子就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來吧,拍起來,就一兩個小時的事兒,別耽擱了劇組拍攝。”
譚思遙這下是徹底諂媚:“耽擱了也值!石總你這……”
石澗仁打斷他:“我沒什麼變化,還是去年夏天我們籌拍電影時候的阿仁,你如果學會讓自己的心態不爲外界所影響,也許你還能走得更高,因爲你需要的伯樂,已經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你趨炎附勢,要的是你用所有精力投注到導演上,你未來不是一部粗製濫造的《赤子之心》,也不是這部試水性質的電視劇,明白麼?”
可能謀士對於戰前動員都是必備技能,短短几句話,譚思遙跟打了雞血一樣,一段明說只有幾十秒的廣告性質,他足足指揮攝製組拍了三個小時!
對導演來說,出校門一般都是先從拍廣告開始,然後電視劇,最後電影,走到後一步就絕不想回頭的,現在譚思遙居然反着走,還走得比什麼都認真。
倪星瀾當然是專業的,聽石澗仁給她簡單講述兩句拍個公益廣告片,跟mtv差不多的感覺,露出個沒好氣的嬌憨表情,就轉身哄着孩子們跟自己配合了,還熱身熱場,最後給她換了好幾身衣服,居然其中個別服裝道具還得在現場臨時剪裁做!
因爲其中倪星瀾要穿着一身跟當地孩子差不多的舊衣裳,這些山裡娃普遍營養不良,十來歲的年紀和石澗仁前些日子看見那些練習生選拔賽的孩子簡直天差地別,跟十七歲就一米七十四的倪星瀾更沒法比,所以最後還是一直手上繡着東西的幾位阿媽協助,才又快又好的做出一身土布襯衫,在地上稍微磨蹭做舊了上身。
柳清全程當好保姆阿姨,招呼所有的孩子協助。
不過臨近中午重新上路前往月亮湖寨子的時候,她才感嘆:“原來拍片子都是拆成這麼一條條的零碎,根本看不出來最後要的什麼東西嘛,好辛苦!”
唯一的主角這時候累得靠在她肩頭懶得說話,只唔一聲,這一上午,倪星瀾幾乎是大半時間都在跳橡皮筋,兩三個小時,體力消耗不亞於劇烈體育運動。
譚思遙似乎已經抓住石澗仁的思維脈絡,坐在電瓶車前面打包票:“沒問題!星瀾今天休息,我們先拍別的……”
於是等到了月亮湖,正午的藍色跟綠色又讓柳清驚歎,早上還到處都是霧氣離開的,昨晚過來又天黑了,所以扶着倪星瀾去木樓上休息,但石澗仁卻拉開了很多距離一般,立刻就下劇組去了。
這點跟電影拍攝的時候也有很大的區別。
整部電視劇,他非常喜歡指手畫腳,但顯然這時候沒有人敢他對抗,基本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況且攝製組最大牌的女明星,太子爺,韓國專家似乎都只有他面面俱到的能吃定,聽着他滿口韓語,轉頭京片子,還有跟當地人用西南方言交流,不佩服也得佩服。
譚思遙前所未有的配合。
王驊看上去比春節時候黑壯了一些,得益於從小家庭環境的優渥,他的體型顯然朝着修長的俊美方向在走,跟石澗仁這種到碼頭扛包的敦實風格有比較明顯的區別,看見石澗仁的時候,也是沉穩的點點頭伸手,但握手同時左手有在石澗仁肩膀拍拍:“仁哥來了,一路辛苦。”
這種口吻在這個世家子弟以前的對話中很少出現,特別是那個拍打肩膀側面的動作很熟稔。
石澗仁也在學這個動作:“喲,上臂肌肉緊扎很多,鍛鍊得很頻繁?”
王驊笑笑:“我媽又給我安排了一個健身教練過來……你說她花這麼多錢,我們最後要是賣不出去播映權,虧本了怎麼辦?”
石澗仁欣賞對方這種輕鬆的口吻:“現在對自己的身體有些自信了沒?”
王驊秒懂他的暗示:“再來綁匪,如果不拿槍指着頭……”說着就給石澗仁一記衝拳,驚得周圍助理副導演之類呼聲連連。
石澗仁倒是擡手格擋開,王驊顯然這些天被武術指導帶着練了不少動作,雖然力量和技巧還屬於外行,但看起來氣勢很不錯,石澗仁還差點被抽了個耳光,不過看出來主演太子爺和副總裁在玩鬧,周圍人連忙齊齊鼓掌,還有人引領打拍子,石澗仁就趁着一下錯身,攬住了王驊的脖子往外面拖:“好了好了……成了看猴戲似的,當你站的位置不同,周圍全都是鮮花和吹捧的時候,你飄得越高,遲早摔得越疼!”
王驊就絕對不會有反諷譏笑,認真的想想:“謝謝仁哥!這些日子進劇組,確實看很多學很多,有這個時間,地方也不錯,石龍鎮我去幾個地震遺址看了,這裡一片原始的更有感觸,感謝你的安排。”
石澗仁鬆開手,兩人並肩朝着外面走,譚思遙心領神會的指揮先拍配角戲,柳清說的一條條零碎拍,其實都在助理副導演本子上,先拍哪條後拍哪個根本不用按照劇情前後來,只是看演員狀態和怎麼方便省事來有機組合罷了。
這邊少數民族山寨木樓爲了避潮,都是把粗壯的木樁垛在瓦罐夯實填土的上方,現在已經清理成沒有半點現代痕跡的古風,王驊還穿着晚清的短打灰衫,一條亂糟糟的辮子走異類風格,就手撐在木樓樁上:“這戲……還要拍一部,然後呢,然後我該怎麼做?”
誠懇的向自己的人生導師詢問,其實石澗仁比他也就大兩歲,自己才二十出頭,有什麼資格當導師?
所以石澗仁的迴應也很簡單:“繼續拍戲體驗人生,或者真的找到自己認爲可貴值得堅持的事情,不再刻意追求他人認同,那就按照自己選擇的路去走,你比很多人幸運,有很多選擇的權利,那這種選擇肯定會讓你的人生有很多不同結果,現在你應該能懂了吧。”
曾經認爲人生極度無聊的王驊,居然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