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浩思還是能把場面控制住,笑着接過話頭問石澗仁:“對啊,你都聽我介紹了一系列我們正在討論的話題,阿仁你也說說啊,這些日子你在努力些什麼?不到兩年的時間,你的變化還是讓我感到很驚訝,可在這樣巨大的環境和周遭改變中,你又怎麼保持初心呢?”
是啊,不到兩年前,他還見證了石澗仁第一次到夜總會,看着他在破舊的畫室倉庫裡做盒飯生意,給女畫家當司機,短短的這麼點時間裡,竟然氣定神閒的帶着女明星坐在這裡,任誰都會無比好奇吧。
石澗仁的確謙虛,一點都沒有誇耀自己過去奮鬥歷程的心思,只是簡單的迴應:“哦,很偶然的機會進入影視圈,現在給星瀾做經紀人……感謝您的指點,我首先得解決了基本的財務問題,然後纔能有資格去追逐我覺得真正重要的東西,我一直都很明白我在爭取做什麼,所以覺得這一切都很自然吧。”
哦……詹浩思帶着思索的眼神說明他聽取的重點在於這番話的後半截,但對於其他恍然大悟的人來說,他們在意的就不過是石澗仁這個經紀人的身份了,原來不過是個經紀人啊,這個身份頓時下降好幾個品格,對於影視娛樂業更加發達的港臺地區來說,富裕階層都能瞭解經紀人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可以是呼風喚雨的業界大鱷,也可以就是明星身邊跑腿打雜的助理,看看石澗仁這麼年輕,又說是偶然進入圈子的淺薄資歷,更像是跟隨明星狐假虎威的混飯吃吧,所以這下看他的周遭眼神難免起了不少變化。
可能對於淺薄的人來說,這會兒肯定要急於彰顯自己的地位換取重視乃至仰視,但石澗仁在乎麼?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還很沒臉皮的笑嘻嘻把桌面上所有人看了一遭,轉頭在倪星瀾的耳邊小聲:“你發現沒,這樣簡單的一個身份變化,就能分辨出在場的這些人素質孰高孰低,多好!”
倪星瀾也能學着他的樣兒了:“嘻嘻,還真是,除了這位詹先生就是那邊年紀比較大的兩三位還能保持尊重的態度,其他的……哼哼。”
石澗仁連忙叮囑:“好了好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換個地方坐……”結果不等他提高音量給詹浩思告辭,剛纔竭力想跟倪星瀾使勁握手的一位中年富商開口了,對石澗仁的:“不知道阿仁先生……有什麼聯繫方式沒,我想未來我們有很多機會聯絡的。”
石澗仁正視對方,那種遊離的雙目明顯透着點色眯眯的感覺,更有男人之間的齷齪鬼祟笑意,再看看這位中年富商周圍兩人包括那位許姓年輕人都一副故作輕鬆的漫不經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搖搖頭:“我和星瀾都是潤豐集團旗下的職員,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可以隨時致電潤豐集團,至於私交就不必了……詹先生,我這邊約了羅伯特談點事情,我在滬海還會停留兩天,不知道有沒有榮幸改天請您一起吃個飯?”
詹浩思還有什麼看不懂的?立刻笑着起身:“好的好的,這是我的名片,在滬海用的聯絡方式都有,這兩天隨時等你電話,理應我來做東,很想跟你多聊聊的……”
石澗仁客氣的起身告辭了,哪怕聽見那個許姓年輕人起身挽留:“坐坐嘛,不就是討價還價的計量一番麼,裝什麼裝?”軟軟的臺語聽着也沒多侮辱人,但倪星瀾臉一冷就要轉身罵人,被好脾氣的石澗仁拉住了:“有這個必要麼?他這種自私自大的價值觀遲早會害得他碰壁,你現在還動怒去教他做人?他要是真的聽進去改邪歸正了,又沒給你什麼學費,你覺得划算?”
倪星瀾那漂亮的雙眸幾乎是瞬間就怒氣消散,眉間都帶滿了笑意,還歡喜得直跺腳:“對啊對啊!還是你聰明,哼哼,就是不告訴……嘻嘻,你也夠腹黑的哦。”
唐建文走在另一邊聽見了只是做個鬼臉不說話,估計是覺得石澗仁太會哄女孩子了。
結果石澗仁真是夠賤,看倪星瀾已經情緒大好,就指指提醒她戴上口罩或者墨鏡,轉到這棟石庫門樓的外露臺院子裡選張桌子坐下:“哦,我說你笨還真是的,這麼稍微哄你一下就信了,我真正要說的是素養,涵養高的人有必要跟這種人計較麼,但顯然對你,用剛纔的說法更能快捷方便的幫助調整情緒,發脾氣是本能,可是能控制脾氣那就是本領了,對不對?”
倪星瀾剛剛戴上口罩,就愣住了,雙手抓住石澗仁的胳膊,想惱怒的扭幾下又想使勁抱着搖幾下撒嬌,反正就是一股子脹脹的情緒充滿心底,莫名其妙的說不出來,宜喜宜嗔可能就是用來形容她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再豐富的表演經歷都沒體會過這種感受,最後順着石澗仁一起坐下來,手上不鬆開,捨不得戴上墨鏡遮住的雙眸充滿深情的就看着石澗仁不移開了。
石澗仁可能也沒想到自己隨口教導變成了撩妹,只好轉頭對唐建文抱歉:“讓你見笑了,詹先生人還是很不錯的,至於其他,也不能苛求所有人都恰好能在一個交流水準之上。”悄悄的試了試想把手掌抽出來,倪星瀾警惕的使勁抓緊,他就只能儘量放到桌面下,倪星瀾就心滿意足的靠在旁邊的沙發椅上,低着頭拉石澗仁的手擺弄,不知道一個人能玩出個什麼花樣來,反正就是十足的熱戀少女模樣。
唐建文當然就當做沒看見,笑着坐在咖啡桌對面,接過侍者端來的咖啡飲品,思索着開口:“其實剛纔你說得也沒錯,可能這就是你朋友少的原因,因爲我深有同感,越是自我尊重的人,越慎重認領朋友,因爲我們明白,一來雙方都要有這份情感認知,二來智力和德行相當才能算是朋友,只有越是沒底線的人,才越是到處都有朋友,對不對?”
石澗仁其實沒這麼清高:“也不是啦,三教九流不管文化程度高低,只要能談得來,都可以是朋友,不過真正的知己倒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終其一生也遇不到高山流水那樣的知音,那才叫遺憾。”
唐建文眼睛就亮起來:“但在這種遺憾前,我還是想一直問自己,如果真的遇見那種看了就歡喜的人,道德品質都明亮得讓我景仰的人,我是否有與之相匹配的分量,不至於變成廉價的信徒,而是作爲終生的至交。”
石澗仁笑起來,相當心有慼慼的舉起咖啡杯:“以這個代酒了,乾一杯!”
倪星瀾完全是神遊天外的看兩個男人碰杯一飲而盡,呆呆的疑惑:“我……怎麼覺得是你們倆在談戀愛,我跟着當電燈泡的?”
還真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