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的迴應真的出乎文先生意料:“我在中央商務區各家高級投資金融公司也做了點社調的,看見的那些同行,凡是西裝筆挺,成功架勢十足,誇誇其談口若懸河,動不動就分享宏觀趨勢,自信得一塌糊塗,世界格局和行業走向都按照他的嘴巴來制定,拍着胸口說聽自己的肯定賺錢,您覺得這人能靠譜麼?”
文先生還真想了想:“好像剝掉他這個名牌教授的外皮,也就是這樣哦?那你覺得什麼樣的才靠譜?”
石澗仁也見識過了:“長得沒這麼氣勢,說不定還有點猥瑣,說話模凌兩可,表情就跟便秘似的,一說起投資就是談風險,表情淡漠,精神萎靡,一看就被業績和工作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敢跟你保證收益率的,這纔多半是能做事兒的,您覺得呢?”
文先生品味了下:“有道理,任總說你看人有一套,我是真心想請這位學術大拿過來撐場面的,你覺得該怎麼做?”
石澗仁卻問:“您覺得我該做什麼?”
文先生擡眼看他:“不是說過了麼,先按照那個價碼給你投個公司,你獨立做總經理啊,你在任總那裡都做慣了吧?”怪不得剛纔當着其他人也是叫石總。
石澗仁把細:“哪方面的公司?”
文先生笑起來賣關子:“這不重要,以你的能力和眼光,再有我們的資金和關係,怎麼都賺錢的,這幾天你先熟悉下公司情況,等人員到齊了,就在樓下另外搞層樓,我們辦起事來也方便,對不對?”
石澗仁卻搖頭:“文總,剛纔我解釋那位盧教授的原因,就是我很樂意跟着您開眼界見世面,但我並不是個靠譜的獨當一面,我不知道我給過您什麼樣的印象,其實我的每一次產業經歷,我的身前都有其他人,我從來都是個不露面的小嘍囉,出謀劃策看人斷事纔是我的崗位,而不是獨立的老闆。”
這位威震著名導演團隊的投資人,長相寬皮大臉,看着就福澤深厚的富貴模樣,更不用說氣勢總是那種淡淡然的威重,哪怕看着有笑容,稍微一收斂現在眯起點眼睛,讓人看不到眼神,就很容易讓人覺得身上發寒!
這就是習慣於高高在上的人凝神關注的威力,心理素質稍微差點首先是對視目光,下意識的想躲開,接着就應該有點腳發軟想發抖的生理反應,因爲心裡會一個勁的喊糟了……
所以石澗仁的反應很合格,依舊平靜的看着。
他一直以來最爲人詬病的平靜嘴臉,做棒棒的時候,做美術模特的時候,賣盒飯賣奶茶的時候,甚至在酒店做管理的時候,這種二十出頭的歲數帶着這種異於同齡人的平靜,以至於有點淡漠的味道,非常惹人嫌,很容易讓人覺得他在裝模作樣的拿喬裝比。
但偏偏就適合這個時候。
可以說從石澗仁五六歲開始記事起,老頭子就成天要他這樣平心靜氣的坐在那錘鍊心性,就是爲了有朝一日心愛的徒兒能用波瀾不驚的心態去面對一個個大人物,那纔不墜了謀士的名頭。
要面對大人物就必須真正擁有強大的內心,有句話不是說比浩瀚的星空大海還要博大的就只有人的心胸了麼?
能具備這樣的心態了,再面對面前的威壓,石澗仁纔始終能保持平靜,可能現階段唯一能讓他慌張點的破綻就是男女之事了。
就在這家豪華傳統風格裝修的飯店外廳,迎來送往的客人服務員穿梭不停,也喧譁不已,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坐在牆邊一排等座兒的官帽椅上這兩個輕言細語的男人吧。
如果要找個類似的時候,就是當初宋青雲給石澗仁評價:“你很有性格……”的時刻。
可以隨波逐流的把自己掩藏起來,但是在恪守自己底線的時候,一定會好像海底的礁石一樣,一動不動的顯露出來。
文先生的水準果然比宋青雲高了太多,其實不過幾秒時間:“你還想做臺後的人?”有點好奇又想笑的感覺,沒多少諷刺。
石澗仁打了個比方:“拍戲的後臺,不光有掌控一切的導演和製片,還有不起眼的燈光、道具、配樂,我充其量就是個拉幕布的。”
文先生擡了擡下巴,似乎要換個角度觀察眼前的年輕人:“有意思,阿仁,任總說你是個有意思的傢伙,識大體懂進退,我原以爲在你這個年紀,都是想迫不及待的表現自己,你卻很明白怎麼才能活得更滋潤和長久,我早就說過很看好你,你看起來的確有做導演製片的天賦啊!”
石澗仁不解釋自己是學了十多年的專業人士,而不只是天賦:“拉幕布的終究是個拉幕布的,估錯了自己的能力價值那就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我很清楚我在幹嘛。”
文先生表情更玩味了:“那你說你在幹嘛?”
石澗仁小學生一樣:“跟您學習怎麼資本運作,協助您選擇什麼樣的項目值得投資啊,您說過我的確是適合判斷投資項目的,我再一次推薦我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比較準的。”
文先生終於好像被提醒到:“那你看我怎麼樣?”
石澗仁不用文言文:“大富大貴,雖然在劇組的時候您表現得性酷氣暴,那主要也是給心高氣傲的導演組一個下馬威,其實性情並無刻薄散漫的地方,應該是獎懲分明吧,您做事其實是有板有眼步步算計的,這樣的老闆,值得跟着學很多東西。”
文先生有點意猶未盡:“還有呢?說完了?”
石澗仁點頭:“就這些,畢竟除了任姐把您介紹給我,我並無其他渠道瞭解您,但這個階段的接觸以後,我之所以願意選擇到金融投資界來學習,放棄那個影視圈,主要還是因爲您這個帶路人吧。”
可能這個類似馬屁的話送得有點舒服,文先生再次哈哈的笑起來:“你都說我不刻薄了,那我怎麼裝也要裝得大度一些,不過你這麼一說,你不願站到臺前,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調整,你的分量和高度就完全變得無足輕重了哦?”
哪怕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好奇這個分量真的會重到三個億又或者什麼樣的高度,石澗仁還是暗暗鬆了一口氣:“我能吃多大一碗飯,心裡再明白不過,如果文先生確實覺得我沒什麼用,隨時可以把我掃地出門,我如果不是有幫忙把任姐的兒子從綁匪手裡找出來,估計我也就一直是潤豐旗下經紀公司的主管,最多算是任姐身邊一個幫閒的。”
幫閒,平京這些牛皮哄哄的人物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幫閒隨從了,文先生笑着搖頭站起來:“我多少還是有點失望的,原以爲你年輕有衝勁,會勇於嘗試新鮮事物的,沒想到你還有這些斤斤計較的小心思,得嘞,你知道你這麼一推,我有多少事情要調整?要不是看在齊齊的份兒上,我真想一腳把你踹門外去!”
說完真有點生氣的往外走:“那就回去等消息吧!什麼時候叫你來,就乖乖的候着!”
石澗仁已經很有點幫閒覺悟的站在那了:“好的,隨時等您的消息。”沒想到那位女醫生的事兒還能在這裡幫自己一把。
不過接下來他就知道自己擦身而過的這檔子事兒有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