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對耿海燕來說,她經過了什麼樣的心路歷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籌措所有資金兩三萬元開了第一家奶茶店,然後依靠石澗仁賣掉硯臺的錢才真正走上品牌店鋪的道路,那時十來萬的資金衝擊,已經讓碼頭少女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不光是面對石澗仁的言談舉止,交流方式跟感情去向,還有她在這個奶茶店裡能有什麼樣的位置,難道真的就厚着臉皮當老闆,當個天天只能埋着頭在櫃檯後面賣奶茶的老闆娘?
也許對於耿海燕那時的認知來說,一家奶茶店能每個月淨賺過萬,已經是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終極目標,就兩個人,或許還帶上那個不愛說話的柔弱小工,甜甜蜜蜜的過點小日子,那該是多麼愜意的生活啊,像個城裡人一樣生活,那就是耿海燕最期望的目標。
但她偏偏遇上的是石澗仁,一個怎麼可能只禁錮在小店裡的男人,一家小店從來都不在他的計劃裡,林嶽娜這些人層出不窮的開始出現在視野中,然後勢如破竹一般的好像把一架發動機給運轉啓動起來,這時候耿海燕簡直就是被這種轟然發動的高速運轉給擠走的,她迫切的想通過改變提升自己來重新融入那臺機器。
只不過她還是沒想到,那居然是一臺火箭發動機,居然可以在三年時間裡一飛沖天到讓她瞠目結舌的程度,就好像現在站着的地方。
之前可以花幾個月的時間來消化這種驚詫,而現在她必須馬上調整自己。
昨天來之前石澗仁給任姐打了電話預約的,所以抵達的是一家四合院會所。
就如同倪星瀾爺爺住的那個四合院一樣,大多平京的四合院都在衚衕巷子裡,生活氣息是夠了,但多少有些狹窄拘謹,哪怕一兩百年前王公貴族的門前道兒也排不下現在動輒多少部車的場面,所以眼前這個四合院雖然什麼磚瓦牆樑看着都是舊的,卻完全在一個開闊的地界,周圍全都是高大碧翠的綠色植物,條石鋪就的車道上隱約還有點歷史歲月的痕跡。
很可能是把老宅子從什麼地方移過來的。
在身着西裝的助理殷勤引導下,石澗仁和耿海燕邁步走進去,依舊到處都是老物件,但每個細節,包括牆、簾、門、洞甚至一塊院子裡的磚,都透着精緻的打磨氣息,不完全是原汁原味的老四合院,而是帶點現代新中式古建築改良的專業設計感,譬如明眼上看不到一盞現代化的電燈,可暗藏在縫隙或者鏤空吊頂裡的漫反射光源,就是讓整個環境明暗錯落,不着痕跡的透出點雍容華貴來。
耿海燕除了邁過大門時候,在高高的門檻石上差點絆了一下,後來都全程抓緊了單挎在肩頭的桃紅色小包,不算纖細的手指很用力,也許這種力量支撐才讓她沒有伸手去抓住石澗仁的手或者衣襟,現在她已經能知道那是很失禮或者掉面子的動作,儘量繃着吧,跟石澗仁的動作學。
石澗仁當然放鬆,還微笑着回頭給身側微後的耿海燕鼓勁:“學習就是讓你的內心不爲外物搖擺,心定住,什麼都不能迷惑影響到你。”
耿海燕勉強抽動臉頰笑笑:“你說起來輕鬆!”
其實石澗仁已經很滿意了,準確的說這個四合院面積有點大,好像還帶點園林的設計,穿過一條雕欄畫樑的迴廊時候,幾乎每根柱子邊都站着身材苗條面容姣好的女服務人員,嬌滴滴的半躬身迎接:“先生好,小姐好……”
隨便哪個個頭都超過了耿海燕,容貌也有遙遙領先的,這姑娘飛快的瞥一眼,儘量只看前方,果然也學着石澗仁好像沒看見這些招呼一樣快步走過去,但有悄悄的扯自己格子襯衫,算是調整衣冠。
因爲走出迴廊就看見這邊樹蔭涼棚裡,正在大宴賓客,三四十號人坐在幾張臺桌邊,大多都是石澗仁過往認識的影視圈各方人士,所以站起來給他打招呼拱手不少,大部分還是不清楚他已經遠離平京潤豐,態度很好,落在耿海燕身上的目光也不少,但基本都是一觸及走,很明顯這姑娘無論氣質打扮都不是圈子裡的,更不是什麼大富大貴。
王驊的父親過來跟石澗仁握手,攬着他的肩膀過去坐:“來來來,阿仁我就不用給大家夥兒介紹,驊子的親哥,我的小老弟,現在在江州專心做產業,有什麼路子需求在江州的,儘可以跟阿仁搭線啊,我作保的人品,那真是沒得說……”
還換來一陣掌聲,石澗仁過去看見任姐正在跟幾個中年人聊天,笑着拱拱手:“有些日子沒見,任姐您氣色很好……”
任佳琳隨意拍拍自己身邊的黃花梨鼓凳:“坐,你去搞了個什麼髮型,雞窩似的,小驊現在都不折騰這種東西了!”說着還很不見外的伸手在石澗仁頭上岔開手指撥了一把,慣熟的態度,讓起身跟石澗仁打招呼的人又多了些。
石澗仁挨個對桌面上的人點頭笑着才坐下來,轉身指引耿海燕:“這就是奶茶連鎖店最早的創業人耿海燕,現在終於從工商管理專業畢業了。”
任姐有點隨意的轉頭看看,只是跟自己入股的奶茶連鎖系統大股東點點頭,就回頭跟石澗仁說自己的:“文老二前些日子問我你在幹嘛,我說你回江州去搗鼓房地產了,結果我現在才知道你那總量還不到十萬方,你在幹嘛,怎麼越搗鼓越回去了?”
耿海燕站在後面有點拘謹的收回了伸出的手,還好有服務員連忙給她也搬了張鼓凳來,坐在石澗仁的後方,她的臉上倒是沒有尷尬漲紅臉,深吸一口,好像推開心頭那股莫大的壓力一般,轉頭看看周圍的奇山異石。
但目光和耳朵其實一直都鎖定在石澗仁身上,聽他輕言細語的迴應,就好像當初給自己描述怎麼開奶茶店一樣,也只有他,好像才能真正的做到不把這些巨大的鴻溝差距當成壓力,榮辱不驚的平靜面對眼前局面。
對的,榮辱不驚,就是這個詞兒,當能夠看懂的書越來越多以後,耿海燕終於明白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石澗仁。
任姐哂笑着開口問:“齊家那……她媽又來找我問了好幾回,你到底跟她又在幹嘛,我看她媽越來越上心了。”
石澗仁終於有一絲窘迫:“沒有吧,好久都沒聯繫過了……”
任佳琳正在嘲笑他星瀾又無緣無故失蹤十來天,就聽得一聲梆子響,那屋檐戲臺下開始演出了,任姐好像被提醒到,隨口說起牛鳴雷真的已經搞了三五十個人試着在華中一帶去走穴了,任姐這邊只需要提供首映式之類的機會幫他拓展市場,這些商業計劃都是牛鳴雷自己搗鼓出來的,今年預計上交兩百萬的公司管理金,任佳琳說王大哥有點興趣,想聯絡兩家生意不好的曲藝團來綁定到牛鳴雷的團體裡面做大做強,就當是這老爺們兒玩玩。
對的,一年能做上千萬利潤的曲藝商業表演,也就是玩玩,當然也不會把只能分個兩三百萬利潤的小奶茶連鎖看在眼裡了。
哪怕是有錢,也分階層的,這是耿海燕走出校門來學到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