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的專業“醫生”到來,再次確認車上人員已經死亡,鍾梅梅抓着石澗仁的胳膊,好像在寒冬裡面簌簌發抖一般,用簡單的隻言片語就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他們夫妻倆突然就發財了!
真的是發財了,在石澗仁發現了雪地靴這個尾單生意以後,並未多主動爭取發掘這個商機的幾個月裡,小澤和鍾梅梅帶領的鞋業網站瘋狂斂財:“阿仁……你不放在眼裡的業務,我們網站卻三個月賺了七百多萬,關鍵是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我們還能在這個項目上持續獲利,這是小澤說……”說到這裡,鍾梅梅再次哽咽起來。
石澗仁皺緊眉頭,鍾梅梅痛苦的閉上眼:“我們不是沒有看見過這麼多錢,可小澤說,現在網絡世界根本不會被管理到,隨便我們這麼搞都沒危險,他……他終究還是想要證明給以前那些人看,今天剛剛把訂的車拿到,就邀約了以前的朋友來飆車……”
石澗仁也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小澤把錢看得這麼重,的確也因爲在以前的圈子裡面,他一直都只能給有錢有勢的人當馬仔,以他的聰明才智,卻只能被人呼來喚去,以他的心態當然就……我只能說幸好你不在車上?”
鍾梅梅的眼淚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們……玩兒單人單車競速,我就在終點邊等着,正給柳清打電話聊天,看見他衝過來,對我招招手……”
石澗仁能說什麼?
鍾梅梅曾經就是把小澤從那種醉生夢死生活中拉出來的那個人,可在暴富的這一刻,已經成爲夫妻的她卻沒協助好丈夫的心態,多少還有點助紂爲虐的一起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快,金錢助長了小澤那本來就視金錢爲上帝的價值觀膨脹,膨脹到需要用這種方式來釋放自己已經要上天的驕橫,最終還真是上天了。
同樣是看見錢突如其來,莊成棟幾乎就是另一面的典型案例,張季嵐看似柔弱卻有些倔強的保證了夫妻倆沒有被貪婪迷花眼。
這能說是偶然?
可如果把這歸結到活該,似乎賣假名牌的小澤還沒罪大惡極到這樣的地步。
冥冥中難道真有命運一說?
一貫強調自己講科學的小布衣有點輕輕的搖頭。
這條雙向六車道的濱江高架橋公路是剛剛修通的,筆直平坦的封閉環境車輛並不多,讓這裡成爲江州一些地下飆車族的熱門賽地,已經不止一次聽見這條路上出現意外事故了。
柳清終於趕過來,還好沒看見最慘烈的場面,但能夠把趴在擔架牀上哭得已經有些抽搐的鐘梅梅拉住,石澗仁總不能隨時再抱着這位剛剛變成寡婦的女性吧,剛回頭髮現那沾滿血跡的白大褂不見了,一位護士經過小聲:“手?這位先生,你的手流血了,過來消個毒清理下……”
所以石澗仁是最後離開現場的。
警察結合目擊者收集到的初步結論是,非法賽車的法拉利,在那一刻應該有兩百多公里的時速,不知道是走神還是車輛的問題,前輪碰到了中間隔離帶水泥墩,瞬間翻滾解體,原本這些豪車,特別是超跑都比較強調的保護措施,在這輛很可能是走私進來的黑色法拉利上有明顯改裝痕跡,沒發揮出完整的效果,最重要的是,一貫不把規則、法律放在眼裡的小澤沒系安全帶,不然生存的機會還是可能會有的,起碼現在看來那個轎廂總是保持了基本完整,而遇難者是從破碎的擋風玻璃摔出來卡在那……
一系列違規違章的結果湊成最終的結局,必然結局。
這時候還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有關係能擺平麼?
開車回公司的石澗仁有些默然。
這種情緒上的衝擊,比紀如青當年來得更猛烈直接,畢竟過去兩三年裡這個帥氣活潑的年輕人頻繁出現在石澗仁左右。
石澗仁的情緒也前所未有的有點灰暗,開車回到辦公室,坐在陽臺上一直靜靜的看着外面所能眺望的遠方,發了好久的呆,秘書助理從他回來就察覺臉色有點不對,結合柳清匆忙留言的事情,他們根本就不敢來打擾。
直到夜幕降臨以後,柳清才無聲的回來,打開辦公室裡的燈,驚醒了一直靠在不鏽鋼躺椅裡面的石澗仁,他剛要起身:“辛苦了……”
柳清就快步過來,無聲的蹲下來,雙手抓住了躺椅邊緣的扶手,好像這樣才能穩固她穿着高跟鞋的姿勢,又好像這樣才能讓她的情緒也稍微穩定一些:“不辛苦,不辛苦,我……我只想回來跟你在一起待會兒,太意外了。”
石澗仁勉強坐起來一些,雙手互握放在膝蓋上,看着外面已經變成夜幕燈光的城市,沒說話。
柳清沒有看見血肉橫飛的場面,她的感受就是另一邊:“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報應一說?當年,當年我知道紀總裁其實做生意也……”
石澗仁擺擺手:“沒有,無論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還是惡有惡報,這世上都沒有報應,報應是懦弱的人編出來騙自己的,只是個心理安慰。”
柳清輕輕伸出一隻手放在石澗仁的手肘上:“可如果……他,這兩年跟着我們一起做事,信任你,相信你,就不會這樣。”
石澗仁苦笑:“不能這麼說,如果他們今天中午吃飯多坐一會兒,也許後面整個事態發展軌跡都會完全不同,只能說是他的肆無忌憚跟貪婪確實害了他,不是今天的車禍,也會有明天的其他事情,但這不是報應,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種情緒,我也很不好受。”
柳清慢慢的把手指在石澗仁手臂上拂過,好像在幫他舒緩:“本來想多陪梅梅一陣,但兩邊長輩來,在殯儀館鬧得不可開交,鍾家在乎家產,小澤的父母卻罵是梅梅害了兒子,我回來換身衣服,再帶幾個人過去幫忙,不然真的怕梅梅這下頂不過去。”
石澗仁點頭站起來,順勢把手臂上的手掌也拉起來:“嗯,你再辛苦下,通知田長青他們一聲,畢竟當初和鍾小姐也算是熟識,這個時候要是能多點其他情緒感染,可能對她有幫助。”
柳清點點頭,忽然好像衝動一般,伸手就那麼抱抱石澗仁,動作飛快的鬆開:“真的,我能體會到梅梅是真心喜歡小澤,現在那種痛苦太艱難了,這種失去愛人的痛苦,讓我覺得我現在很幸運,過得很好,有你,有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謝謝你。”
有點語無倫次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以後,高挑的秘書就轉身快步跑了,不過關門的時候有提醒:“員工餐廳已經給你點餐了,你還是下去走走吃飯,現在你關係着我們這麼大一個團隊,不能因爲這種事情影響情緒。”
對的,身爲領導或者領袖,就不能有太多的私人情緒。
石澗仁笑笑點頭認可。
但顯然命運這種東西真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就好像星相學走到了一個低谷一般,壞消息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