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的時候,已經凌晨的一點鐘了。爲了第二天調糧進糧工作的兌現,鍾國正便住在了隊長齊振平的家裡。
齊振平老婆還沒有睡,和鍾國正講,四生產隊的事啊,是算數容易兌現難。你如果不守着兌現的話,不拿出兩把刷子來,不惡霸一點,又和那幾次一個樣,今天的會就白開了,沒有一點的用。以後公社也不用再來開鬨麼會了啊!
齊振平聽他老婆說這種話,就惡他老婆,說:“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總是喜歡管男人們的事情,好像吃了河水似的,管那麼寬,你不嫌累啊?都一點鐘了,明天還有好多的事情等着呢,快點去睡覺了。”
齊振平老婆恨恨地鼓了幾眼他,本想說幾句什麼的,最後還是忍了下來,不滿的走進了臥室,把臥室門“哐”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
亓振平很是無語的攤了一下雙手,“嘟噥”道:“你看看這些女人家,越來越漲脾氣了,說都說不得了。”
鍾國正不想就此發表意見,就直接問齊振平:“你估計,天亮之後,我們的兌現,狐疑不會順利啊?”
齊振平淡淡的說:“但願風調雨順吧。俗話說好事多磨,我看也磨了四次了,也應該磨得差不多了。不過,好事不過三,過三講不完。也是難說啊,會還真的有可能會白開了。”
鍾國正聽到他這麼說,就直截了當的問他:“你給我說一說,現在,我們到底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哄麼?在那些出穀子的人裡面,哪個人是最難講話,最難做工作的?”
齊振平皺了皺眉頭說:“我們這裡沒有哄麼最大的問題。不就是出點穀子嗎?又不是要人的命。也沒有哄麼最難講話的人。不是有一句古話嗎?叫哄麼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還有一句叫哄麼啦?對,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只要找對了人,再難講話的人,再難做的工作,都不會難的。難是因爲,你沒有找對去做工作的人。不過,你能先想到這些問題,就等於事情有了一半的譜了。”
說到這裡,齊振平頓了頓說道:“不早了,睡覺吧。明天的事明天做。到時候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了。有些事情可以複雜的想,但不要複雜的去做,開門見山,直話直說,或許還容易解決問題一些。所以,先還是複雜的事情簡單做的好。”
鍾國正聽到這些話後,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對天亮後的兌現更是心裡沒有底了。他一把拖住齊振平,對他說道:“我是第一次單獨辦事,這裡又是易書記的點,他特別交代我,這件事情必須做好,做出一個樣子來,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說我哄麼時候完成任務,哄麼時候才能回公社。這個事情如果處理不好,完不成任務,我這個公社幹部還真有可能,成爲你們的大隊幹部了。所以,你一定要和我說實話,到底哪個出穀子的戶,比較難講話難做工作?”鍾國正對亓振平有一些着急的說道。
齊振平還是不急不躁的說:“萬事開頭難。你是第一次獨立辦事,緊事慢做,先不要着急,一急就容易壞事,所以,你要有信心,只要開好了頭,就沒有哄麼大不了的問題的。”
萬事開頭難,只要開好了頭,就沒問題了。鍾國正聽到這話後,他突然頓悟了,馬上拿出生產隊進出糧的花名冊,盯着第一個戶的名字看。
第一個戶是齊班攸,三年合計應出穀子586斤。他想從中讀出一些哄麼信息來,可看來看去,除了三個普普通通的漢字,三個枯燥無味的數字,再也看不出其他的道道了。
是啊,在你還沒有熟識這些名字背後的故事,看名字是沒有什麼作用的。故事總是隱藏在名字和數字之後的。
他於是開口問亓振平:“明天出糧的第一個戶,是齊班攸這個人。齊班攸有多大年紀了,家裡有幾個人?”
齊振平答道:“他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歲。家裡一共六口人,他們兩口子,再加四個小孩子。”
鍾國正聽說他家裡六口人,人口並不是很多,就不解地問:“他家六口人,哪麼要出這麼多穀子?”
齊振平笑了笑,解釋說:“79年,他家大兒子齊振國考上了大學,當時分了田,第二年應該調一份田出來,生產隊沒有調,應該按機動田出穀子;80年,他家大女兒齊雲珍考上大學,81年應該調一份田出來,生產隊沒有調,應該按機動田出穀子調一份田出來,生產隊沒有調,應該按機動田出穀子。這幾年一合起來,積少成多,就有那麼多了啊。”
鍾國正問齊振平:“齊班攸自己,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事?是不是都在屋裡當農民?有沒有在外面工作的兄弟姐妹?在外面工作,又在哪裡工作?”
齊振平答道:“他家就兩弟兄,沒有姐妹。”
鍾國正再問:“齊班攸是老大還是老滿?”
齊振平答道:“齊班攸是老大,弟弟叫齊班賢。”
鍾國正問:“他弟弟齊班賢在屋裡當農民,還是在外面工作?”
齊振平答道:“在我們縣工商局當局長。”
鍾國正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公社領導來調了四次穀子,都沒有調成,不了了之,原因可能就出在這裡。是在齊班攸這裡卡了殼的。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齊振平只是“嘿嘿”的笑,並沒有對鍾國正答話。
鍾國正一看他的表情就曉得了。但一想又不對,弟弟當縣工商局的局長,兩個兒女又都在讀大學,這樣的家庭照理來說,應該是很講道理,很要面子的,沒有理由不出穀子啊。
鍾國正不解的對齊振平說:“按道理說,他弟弟在縣工商局當局長,自己的兩個兒女又都在讀大學,是一個很有臉面的家庭,沒有在這麼一點小問題上講蠻話的道理啊。”
齊振平被問得無奈,只好實話實說:“實話和你說吧,他家裡有兩個兒女讀大學,家裡的開支的確不少,手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緊張的。但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的原因,是你們公社的領導,都和他弟弟很熟識,所以,哪個領導都不願意到他家裡去做工作,生怕得罪了他弟弟。因此,公社領導每次來調糧的時候,總是隻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開會的時候雷聲大得嚇人,兌現的時候雨就沒影沒蹤了。你領導都不講硬話,我們哪麼辦?”
“由於第一個出穀子的就是他家,一到稱穀子兌現時,公社領導就都找這個理由那個原因走了,連他家裡都不敢進去。齊班攸兩口子做事情又吃苦得很,經常不在家裡,到其他家稱穀子時,就都比他家,結果我不說你都應該曉得了。”
鍾國正問:“那大隊幹部裡面,哪個和他關係最好?他最喜歡聽哪個人的話?”
齊振平說:“他和大隊幹部的關係,都處理得蠻好。當然,關係最好的,還是大隊支書齊大貴。”
鍾國正問:“他們兩家是自家屋裡,還是其他得親戚?”
齊振平說:“他們兩家既不是自家屋裡,也不是其他的親戚關係。他們兩個人是一年去部隊當兵的,關係很不一般。聽說在一次訓練中,齊大貴救過齊班攸的命。”
鍾國正興奮地說:“那我曉得了,睡覺。”
八月的天亮得早,不到六點就已經有人起牀了。鍾國正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就趕緊起牀,隨便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去找齊大貴了。
齊大貴還沒有起牀,被鍾國正叫醒後,簡單的刷了一下牙,洗了一把臉,就問:“這麼早就來了,開始兌現了嗎?”
鍾國正不慌不忙的答道:“這是一個方面的事。我來,主要是昨天忙着開會,忘記了一件事情。”
齊大貴問:“哄麼事,這麼急?”
鍾國正說:“這段時間,我分到你們大隊搞上交,肯定要麻煩你很多的事情,耽誤你很多的時間。我在公社通過一些關係,搞了20斤豬油票、20斤豬肉票、200斤柴油票和一點布票、糧票。”
“你曉得的,我現在是人一個,卵一條,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留着也沒有一點卵用,給你可能還會發揮一些作用。”鍾國正說完,就從包裡把這些票證拿出來,遞給齊大貴。
這些票證,其實是易大偉專門拿給鍾國正的。易大偉對他說:“你以你私人的名義,把這些票證給你認爲值得給的人,或許對你完成神仙頭大隊的任務,會有所幫助。我能給你的支持,也就這麼多了。其他的事情,你就看着辦。”
今天凌晨,當鍾國正從齊振平那裡,得知齊大貴和齊班攸的關係,他當即就決定,把一部分票證送給齊大貴,好請他出山,去做齊班攸的工作。只要把齊班攸的工作做好了,其他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的。
齊大貴說了聲謝謝後,就把鍾國正遞過來的票證收了起來,然後跟着鍾國正來到了第四生產隊。兩人走進齊振平家裡,鍾國正對他說:“你去召集人來,我們現在就開始兌現。”
不一會兒,齊振平就把會計齊振偉找來了,四個人就一起商量,怎樣既簡便又順利的搞好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