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這句話講晚了,後悔在袁傑離職之後沒有立刻着手做袁傑手上那批客戶的維護工作,以至於出現眼前這種局面。李欣這些資金一調走,相當於整個公司客戶的資金總額一下子就少了近70%,今年整個公司的經營業績肯定會大幅下滑。
“好的好的,以後有機會再說。”李欣敷衍道。
幾天以後,當李欣去這家期貨公司辦理銷戶手續的時候,他一報出客戶號和姓名,給他辦手續的那位女職員立刻擡起頭來驚愕地打量了他一眼:“哦,你就是李總啊?前兩天你剛剛把資金轉走了,今天又要銷戶,是不打算做了嗎?”
“對,最近有點別的事情,可能暫時顧不上這邊了。”
“其實也不用銷戶啊,你留着也不影響什麼,萬一將來你又要操作呢,到時候還得重新開戶,多麻煩。”這位女職員還在極力挽留李欣。
“還是銷了吧。”
“好吧。”
袁傑辭職的事情就已經在這家公司裡鬧得沸沸揚揚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李欣又調走了三個多億的資金,幾乎沒有人不把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想。前面一件事是八卦,只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後面這件事情卻牽扯到全公司每個人的經濟利益。
所以給李欣辦銷戶手續的這位女職員一邊操作電腦,一邊偷偷地打量李欣。突然間,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目光足足在李欣臉上停留了兩三秒鐘。
李欣覺得很奇怪,就問:“怎麼了?”
那位女職員發覺自己有點失態,趕忙掩飾道:“哦,沒什麼,我在覈對您的身份證。”
李欣沒事的時候很少到這家期貨公司去,就算去也是直接到袁傑的辦公室。這些年他總共也就去找過袁傑六七次,平均下來每年也就是一次左右,所以這家期貨公司裡見過他的人並不多。
李欣辦完銷戶手續剛剛走出辦公室,給他辦手續的這位女職員對就對另外一位女職員說:“哎,你注意剛纔這人沒有?”
“沒太注意,怎麼了?”
“他就是李欣!”
“哪個李欣?”
“哎呀,就是以前袁副總的那個客戶,前兩天剛剛轉走三個多億資金的那個。”
“哦,就是他啊,他來幹什麼?”
“他來辦銷戶手續。”
“看來他們說的沒錯,他肯定是把資金轉到袁副總剛去的那家公司裡去了。”
“哎呀,這不是重點。你沒覺得他跟誰有點像嗎?”
“嗯?跟誰有點像?”
給李欣辦銷戶手續的這位女職員把嘴湊到對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對方的表情一下子亮了:“不會吧,你怎麼看出來的?”
“哎呀,你仔細想想,像不像?”
對方仔細想了一下,然後說:“誒,你不說我還沒反應過來,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很像啊!”
“豈止是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難怪她老公會鬧到公司裡來,原來真的是另有其人啊!”
對方趕緊對她說:“你小聲點兒,別讓別人聽見!”
許東手上的造船項目賺了40多萬美元,這是龍盛貿易公司去年唯一的亮點。一想到這一點,許東心裡就歡欣鼓舞。
這一天,他興致勃勃地到財務部去找奚晶:“奚部長,造船項目的提成什麼時候能兌現?”
奚晶說:“這事我怎麼知道,你得去問苟總啊。”
“你就沒聽到點風聲嗎?”
“沒有,我不清楚。”
許東看着奚晶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只好轉身去找苟峰去了。
他一進門,苟峰就拉着個臉問:“什麼事兒?”
許東陪着笑臉說:“苟總,造船項目都已經完美收官了,我想問問這個項目的提成什麼時候能發放?”
苟峰一聽許東問的是這件事兒,立刻就把目光挪開,繼續做他自己的事去了。
許東被晾在那裡尷尬極了,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找人借錢被當面拒絕了一樣。
就這麼過了十幾秒鐘,就在許東想再開口問話的時候,苟峰懶懶地說了一句:“沒有什麼提成了哈,公司去年虧損那麼多你也看見了,得等這個窟窿補上以後再說。”
許東聽了大吃一驚:“不會吧,苟總?鐵礦組那邊的虧損怎麼會要我來彌補呢?他們有利潤的時候可沒我什麼事兒。再說了,這麼大的窟窿得多少年才能補得上啊?”
“整個公司一盤棋,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可是集團有明文規定的,在集團鋼鐵業務以外新拓展的非鋼業務都有20%的提成的。現在把這塊提成給砍掉了,以後大家還怎麼做業務呢?”許東這一急,就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這個造船項目賺了40多萬美元,按照集團的規定,非鋼業務有20%的提成,那也就是說有8萬多美元的提成。這8萬多美元的總提成裡,刨除苟峰等公司領導應得的以外,許東作爲這個項目唯一的開發和運作人員至少能拿到30%,也就是說能拿到25,000美元左右。這對他來說是很大的一筆錢,他早就已經計劃好了這筆錢到手以後該怎麼花。現在苟峰一句話就讓他的希望徹底破滅了,他能不着急嗎?
要是因爲別的事情許東敢像這樣跟苟峰說話,苟峰早就開口罵人了,可是今天苟峰的脾氣卻異乎尋常的好。他耐着性子跟許東解釋說:“你做業務就是爲了提成嗎?不能這麼唯利是圖吧?再說了,你不是還領着工資嗎?我的工資因爲業績不好都被降下來了,你的工資不是還一分錢都沒減嗎?”
許東說:“這是兩碼事兒啊!”
“什麼兩碼事兒?我看就是一碼事兒!公司有虧待過你們嗎?現在公司有困難,你們是不是也應該站在公司的角度替公司想想?眼光放長遠一點嘛,俗話說大河有水小河滿,公司好了員工纔會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許東聽完苟峰這些話後,心徹底涼了,在從苟峰辦公室回來的路上,他恨恨地罵道:“nmd,做業務的時候拿提成來忽悠老子,做完業務提成說沒就沒了,以後哪個龜孫子還會給你賣命幹!”
這件事情搞得許東幾天沒睡好覺,他想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所以就去找了董事長孫冬平:“孫董,我手上那個造船項目現在已經結束了,對方的款也已經打到公司賬戶上了,可是原來說好的提成現在卻被取消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孫東平聽了一愣:“你聽誰說的?”
“苟總說的,他說因爲去年鐵礦石虧損太大,所以這項提成也就取消了。”
“哦,這樣啊。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咱們不能不考慮公司整體的情況,你說是吧?”
許東一聽孫東平這話,心裡的疑惑更大了,他心想:什麼叫你覺得他說的是對的,這件事情你們之前就沒商量過嗎?這到底是你們幾個的決定還是集團的決定?如果是集團的決定,你這個董事長不應該不知道啊?
於是他問:“孫董,取消非鋼業務20%提成的決定是集團做出的嗎?”
孫東平似是而非地說:“苟總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我還有點事兒,馬上要出去一趟,你有什麼不清楚的還是去問他,好吧?”
孫東平事前確實不知道苟峰取消造船項目提成的事,可是他卻並不會反對這件事,因爲他本能地覺得這對自己或許是一件好事。
許東在孫東平這裡又碰了一個軟釘子,他知道再去找苟峰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他眼珠一轉,又跑到財務部長奚晶那裡去了。
“奚部長,是不是集團出了新的規定,取消了非鋼業務20%的提成?”
奚晶聽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從哪裡聽來的?”
“你別管我從哪裡聽來的,你就說有沒有這種規定吧?”
奚晶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回答說:“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連你都聽到消息了,說不定就是真的了。”
奚晶的想法跟孫東平的想法有些類似,作爲財務部長的他進錢容易出錢難。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不發錢的事兒他肯定會舉雙手贊成的,因爲這不會有什麼大錯。
可是奚晶的這番話卻恰恰印證了許東的判斷,那就是苟峰是在忽悠自己,集團可能根本就沒有做出這樣的規定。
道理很簡單,像這樣的規定集團肯定是直接下發到各分公司財務部的,如果真有這樣的規定,那麼作爲財務部長的奚晶應該比苟峰更早知道。
可是即使許東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陰謀,他也毫無辦法。因爲官大一級壓死人,實權在握的苟峰已經不想兌現這份提成了,徒有虛名的董事長孫東平又站在苟峰那邊,他一個小職員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原來還滿懷信心的他瞬間對這家公司徹底失望了,從這以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了做業務的信心。他一邊留意有沒有合適的跳槽機會,一邊以一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態應付苟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