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黃雀在後

當塗城外,一片銀裝素裹的大地上,許多兵卒在忙碌着。他們在挖壕溝,紮下尖尖的木樁,還有擺放層層鹿角,爲加強當塗城的防禦而努力着。

劉詳沒有帶頭盔,黑白相間的頭髮很隨意的披在肩膀上,呼應着眉間化不開的一縷憂慮,和滿是血絲的眼睛。

來到了當塗,沒有一天的睡眠時間是超過兩個時辰的。不光是對一座空城防禦的忙碌,還有

對袁術逆行倒施的輾轉反側。

呼...

一陣寒風吹來,劉詳輕舒了一口氣,用手揉了揉臉,換上了堅定沉穩的表情,信步走進了忙碌的兵卒們中。

“將軍。”

“將軍。”

四周兵卒看到他的到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點頭恭聲問好。

“嗯,各位辛苦,加把勁,今日挖完。”

朝着兵卒們點了點頭,劉詳拿起一名兵卒手中的長鎬,以身作則挖起來,帶動了所有兵卒們的奮力揮鎬。

馬上就除夕了,老天爺雖然停了扔雪花,但地上泥土早就凍得僵硬無比。尖尖的鎬頭揮下去,也不過是入土小半截,還反震得人臂膀發麻。

而劉詳的發麻,還在心裡。

他已經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十年有餘了,所以對未來有了許多迷茫。

是的,他對袁術有些絕望,和有些麻木了。

當初袁術一意孤行稱帝,搞得舉世唾棄之;如今在災荒之年不體恤民力,反而依然生活奢靡。這樣的勢力,還能長久嗎?

劉詳讀過不少書,心裡是有答案的。甚至在心頭上閃過一個念頭:天怨人怒,命不久誒。

作爲依附在袁家的寒門,他跟隨袁術已經二十多年了。享受過四世三公門第賜予的榮耀,也在匡亭大敗後被袁術的辱罵與貶謫。

世上的對對錯錯、是是非非,都將成爲過往,又何必深究呢?某能做的,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留下一腔忠誠,不辱家門吧。

他心裡嘆了口氣,繼續揮舞長鎬。

就在這時,一匹探馬從遠處奔來,讓他放下了長鎬眺目遠望。三日前,他就派遣了不少探馬遊騎在淮水畔巡視,警惕曹軍的來襲。

曹軍有異動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看着越來越近的探馬,劉詳心裡有了明悟。

“報!將軍,曹軍在一日前渡過淮水,正往我軍而來。”

果然,那名探馬證實了。

“嗯,來人!”

劉詳將心裡的嘆息抹去,一臉嚴肅下達指令,“派三批探馬,立刻趕往陰陵給雷將軍報信,說陳恆賊子渡過淮水了,率軍約千餘人。”

“喏!”

陰陵,是當塗後邊的城池。而雷將軍,是雷薄,與陳蘭一同作爲袁術親衛軍的左右督,掌握仲氏王朝最精銳的兵卒。

袁術對陳恆的怨念很深,深到刻骨銘心的那種。因此在謀士楊弘的建議下,玩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伎倆。

先派出了劉詳率領幾百人馬前來當塗駐防,以此來迷惑曹軍,己方沒有還手的餘地。而一旦陳恆上鉤而來,在攻城中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之際,雷薄率領的五百精兵就是一錘定音的絕殺!

只是陳恆會成爲那隻螳螂嗎?雷薄能當上那隻黃雀嗎?

劉詳不知道。

他只知道,無論結局如何,他當蟬、當誘餌的命運都無法更改。

三日後,陳恆兵臨當塗。

他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過來了,因爲雙方的斥候都已經交鋒了好多次,各有死傷。既然都被發現了,那就明着來吧。

兩軍交戰,以正合以奇勝。他依然對那條地道充滿了信心。

紮下營寨,扔了一堆探馬遊騎出去,陳恆便與文稷在離城牆一箭之地外,細細的觀望當塗城的防禦。

看得出來,這次面對的袁術軍主將,是個知兵之人。

寬大的壕溝,層層鹿角,還有密密麻麻的尖木樁,將城牆外半箭之地武裝成爲張牙舞爪的怪獸,待人而噬的怪獸。

想摸到城牆,就必須清理出一道攻城道路來。而城牆上的弩箭、弓矢就是這個時候先聲奪人的。

“都尉,僅清理這些障礙,估計我軍要付出不少傷亡啊。”

文稷將手放在額頭上,遮住雪地裡折射的陽光,有點無奈的說了句。他跟隨曹老大征戰多時,對攻城戰的理解很深,僅是目測就能推斷出個結果來。

“嗯,的確有些棘手。”

陳恆盯着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兵卒,有點心不在焉,“文司馬,汝覺得對方人馬有多少?”

“某以爲不下五百!”

先扔出自己結論,文稷才解釋原因,“當塗城小,城牆之上士卒不過才百餘人。但從這防禦工事來看,可有推定。都尉請看,那邊的壕溝泥土尚新,最多不過三四日。冬日裡弄挖出如此規模來,至少需要五百人。”

不愧是跟着曹老大東征西討的人啊!哈,我又學到了!

陳恆暗地了讚了一句,很真摯的拱了個手,“見微知著,文司馬不愧軍中宿將!恆受教了。嗯,既然如此,文司馬覺得若想破城,當如何?”

文稷側過身體,不敢接未來曹老大女婿的禮,也回了個禮,說道:“不敢當都尉之贊。有地道在,破城自是不難。是故,某以爲都尉是在問,如何減少麾下兵卒傷亡吧?哈哈哈...”

“哈哈,與文司馬共事,真乃人生一大快事耳!”

“某亦以爲,與陳都尉共事當浮一大白也!哈哈!”

相互捧了捧臭腳,兩人便回到軍營裡,將各自手下都招了過來,把任務安排了下去。

陳恆又將夜裡騷擾那套拿出來了。

讓顧燁、徐盛、張鷗三人,輪番在夜裡擊鼓鳴鑼,大肆鼓譟,騷擾城牆上兵卒們的疲憊和士氣。而且趁着夜色,將部曲分成各個小隊,摸清城牆下是否有鐵蒺藜、暗坑什麼的。

而文稷的部下,全都散去了周圍二十里外遊蕩,看城外是否有成掎角之勢的袁術軍。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從這點來看,文稷比陳恆做得更到位。

但他手下有一什兵馬,剛檢查完一片小樹林,感覺沒有危險離去後。雪地裡就紛紛冒出幾個腦袋來,看那樣子,是好早之前就潛伏在這裡了。

只見他們輕輕的挪出身體,細心將雪層恢復原樣後,便朝着樹林更遠的小山坳中趕去。那裡有一片帳篷連綿在雪地裡,在陽光的撫摸下,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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