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議郞陳恆陳子初,敢問閣下乃鍾校尉否?”
看到前方頭戴冠的士人負手而立,陳恆很自覺的在十米開外下馬,走進拱手詢問。這幅舉動,也讓鍾繇臉色露出點笑意。
“然也。”
“在下虎豹騎假司馬曹真,見過鍾校尉。”旁邊跟着的曹真也行了一禮,不過口氣沒那麼好,“這地方,可真讓人難找啊...”
“呵呵,還好還好。不知兩位今日到來,有失遠迎。”
似乎聽不出曹真的諷刺一樣,鍾繇打了個哈哈,“嗯,軍營就在官署外十里,兩位不妨先歇歇。待某巡視完這農桑之事,再爲兩位接風如何?”
“善。子丹,汝先回去安撫虎豹騎,莫生事端。某隨鍾校尉走走。”
不等曹真開口,陳恆就直接做了決定。
而曹真也不疑有他,討了鍾繇的手令就離去。畢竟虎豹騎就聽他一個人的命令。
所以呢,當官道邊上就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陳恆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直接拿起凍得比石頭還硬的麥餅啃着,嘴上含糊不清一句。
“元常兄,謝了!”
鍾繇聽到陳恆稱呼自己的表字,也坐下來啃麥餅,嘴角的笑容有些戲謔,“子初何必客氣。一塊麥餅而已。”
這只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狐狸!
陳恆直接就沒好氣的撇了一眼,指着被扒開雪層的烏青麥苗,“元常兄,應該很少親農桑吧?這些麥苗,如果沒人視察,將來肯定麥穗沉沉。但有人視察了,明日就霜凍壞了。”
“哦?”先是一個錯愕,鍾繇就大笑了起來,還拍着陳恆的肩膀。
“子初真妙人也!哈哈哈...”
那股親熱勁,彷彿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
鍾繇是潁川人。陳恆很早之前,就通過荀攸融入了潁川士人的圈子。曹真,不僅是曹老大的養子,更是譙沛着重培養的下一代。
潁川士人圈子和譙沛圈子,是曹老大的兩大臂膀。兩者都在爲了曹老大的霸業努力着,偶爾的,也會有些利益不勻稱。
所以鍾繇裝模作樣來親農桑,故意給曹真一個下馬威,也算是賣了個人情給陳恆:在司州,不用擔心受曹真的掣肘,我可以替你當惡人。
陳恆一聲道謝,就是表示知道了,領下這份人情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鍾繇就嘆息了口氣,“子初,某可是盼着你來好久了。自從公達一個月前給某來了一封書信後。”
陳恆微笑不語。
他知道鍾繇爲什麼盼着他來。鍾繇在司州有名義,但手中沒有兵,許多抱負沒法展開。而他是帶兵來的。
“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只是最後能不能落到你的碗裡,某就不敢保證了。”
鍾繇也沒等陳恆的回答,直接指着眼前的麥田說:“比如,張晟也想放在自己的碗裡。”
好嘛,這是提出條件了:想要軍糧,就去把張晟揍了先。
“張晟是誰,在哪裡?某讓麾下去看看他的碗有多大。”
很上道的,陳恆答應了。還特地將“麾下”咬得有點重,表露出自己的底線:軍隊的掌控權,你不要染指。
張晟是河內人,據說和以前的河內太守張揚有點關係。
張揚被部下殺了以後,他便帶了一些兵卒當了賊寇。手下有近萬人的隊伍,不過是算了老弱婦孺的,真正能戰的兵卒,不過兩千餘人。
而去年曹仁攻河內,擠壓了生存空間,他又跑到了弘農澠池一帶劫掠。極大威脅了鍾繇的政令和政績。
給陳恆解釋了一番後,鍾繇拿起酒囊潤潤嗓子,“某知道,他的碗肯定比不上子初的大。某還知道,他也可以讓你的碗裡有更多的糧食。”
嗯,他是在說:如果你打敗張晟後,俘虜都交給我,我讓這些人給你種糧食,供應你的軍糧。
“哦,哪就得看裝司州的碗裡,還是幷州的碗裡了。”
“哈哈,你個小狐狸,半分不饒人!放心,裝滿了司州的,就是裝滿了幷州的!”
終於,鍾繇將底牌給交了:替我平了司州,我就保證你進攻幷州的軍糧源源不斷。
陳恆抓起了鬍子,陷入了沉吟。
平定司州,可不是容易的事。除去河內郡不算,還有平陽郡和河東郡呢。河東還好說,本來就是進攻幷州的跳板。但平陽郡裡,盤桓着不少歸化的匈奴部落呢。
歸化的匈奴,是指投降了大漢朝,過着半耕半遊牧生活的匈奴。這些年中原動亂,漢室威嚴掃地,他們已經不鳥朝廷了。
而且袁紹任命的幷州州牧高幹,也在拉攏這些匈奴人。
“唉,元常兄,你胃口也太大了。”
“沒事,某是相信子初的。”
你相信我,我相信誰去!
陳恆的回答是一記白眼。搶過鍾繇手中的酒囊,自顧自的飲。
“咳咳。”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鍾繇清了清嗓子,加了點籌碼。
“其實子初要打的,不過是平陽郡而已。河東郡,某已經有謀劃了。張既給某說,有八成把握引關中馬騰的兵馬爲外援。”
“張既?”
陳恆心裡有些激動,不由失聲。
他是記得這號人的。歷史上的曹魏名臣,夏侯淵的虎步關右他功不可沒。屬於曹魏勢力裡領軍、施政、謀略都有傑出貢獻的少數人之一。
只是他不是一直在關中任職嗎?怎麼跑到鍾繇的官署裡去了?
“嗯,張既張德容,子初應該聽過,就是在官署中等你們的那位。建安元年,司空府徵調他去許昌,他因爲兵亂沒去。後來被州里舉孝廉,當了新豐縣令,政績爲三輔第一。某來了司州就上表朝廷調來了...”
手撫着鬍鬚講述張既的鐘繇,看到陳恆的眼裡開始冒出綠光,馬上就來了一句,“某撫慰關中,沒了張既不行!子初莫做念想了。”
呃,你要不要這麼精明啊......
砸吧了下嘴巴,陳恆不死心,“讓張既給某當參軍,平陽郡某就去打!”
“絕無可能!子初以爲某分不清關中與平陽,孰輕孰重乎?”
好嘛,鍾繇語氣斬釘截鐵的,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所以呢,陳恆心裡可惜了下。
馬上的,又有了一個念頭:好像記得司州與關中,牛人不止張既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