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了啊!
不知道現在袁大將軍將曹司空擊潰了沒有。
倚強凌弱,還折了顏良、文丑和韓猛等大將,聽說還是在官渡一帶僵持,寸步不進!
二月興兵至今,費帑無數,連偏遠如陽阿縣都被徵調了無數物資過去,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再這麼僵持下去,恐怕今歲秋收都去填了無底洞。
站在陽阿縣城牆之上,郝昭曬着燦爛的陽光,心裡有些牢騷。
不一會兒,城下一陣喧譁,打斷了郝昭的思緒。
低頭一看,卻是金縣令帶着十幾個家奴,與倉曹令帶出了城門往沁水畔緩緩而去。當下又忍不住將鄙夷的眼光,落在金縣令的滿頭華髮上。
這個老貪奴!
據說錢章家中大人過世,轉手此處產業奔喪歸鄉里,身爲上官竟然趁火打劫,以五畝田地價格強買了五十畝良田!
端的不當人子!
唉,倉曹令要換人了。但願新上任的人,不要和金縣令一樣貪財吧。
如今軍中一日兩餐,無葷腥不說,連菘菜都旬日見一次。再剋扣軍糧,不等曹軍攻來,就自行譁變了。
罷了,多思無益,某還是好生守衛吧,唉...
被幷州刺史高幹明升暗貶的郝昭,有些意志消沉。下了城牆,拿起長鎬與兵卒們一起挖壕溝,將心中鬱郁全都當成力氣發泄在泥土中。
出了一身暢快的汗水,剛想去喝點水緩緩,卻見遠處有一人狼狽奔來。說他狼狽,是因爲頭髮全散了,劈頭蓋臉的,還連續摔了好幾跟頭。
這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啊~~~
郝昭用手放在額頭上,遮住了陽光,頓時有大吼,“全軍戒備!關閉城門!”
他看到了,那個人是剛出城沒多久的倉曹令錢章。如此狼狽奔回,同去的縣令也不在身邊,定然是發生了事。
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長槍,郝昭看錢章身後並沒有別人,便趨步迎來過去。才走了幾步,狂奔而來的錢章也看到了他,頓時就大吼。
“快!縣令,圍了快!郝司馬,賊寇,沁水畔....”
話說得語無倫次,但郝昭也聽明白了。尤其是看到錢章此刻的模樣:一臉慘白,死死捏着環首刀柄的胳膊之上,還有些殷紅在冒出來。
“錢倉曹,賊寇幾多人?”
一把扶住了錢章,郝昭連忙急聲問道。
但錢章好似被嚇壞了,抓着他的手臂,嘴裡還是不停的喃喃“快,縣令,賊寇”數個簡單的字眼。
“錢章!”
一記大吼,猶如黃粱大鐘般震醒了錢章,郝昭又問了一遍。
“三十餘人,爲首一人勇不可當!某見無法抵禦,便拼着捱了一刀跑回來報信。郝司馬,速去救縣令!”
但郝昭腳步還是沒動,皺起了眉毛,又問了一嘴,“漢人,還是胡人?是賊寇,不是曹軍來襲?”
“漢人,是賊寇無誤!某聽出來了,爲首漢子是幷州雁門一帶的口音。”
錢章急忙回了一句,馬上又提高了聲音,“快去就縣令,晚了就來不及了!郝司馬,汝連某都信不過了嗎!”
額,好吧,郝昭不再問了。
他還是信得過同爲太原人的錢章的,尤其是對方任職倉曹令這兩年,從來都沒有剋扣過軍糧。
當即點了一百戎兵,又叮囑了臨時頂替守城的都伯幾句,郝昭便浩浩蕩蕩的往沁水畔疾行而去。
錢章也被兵卒們扶進城了。
但所有人都沒有發現,他低垂着的腦袋,眼睛中盡是得逞的喜色。
不過呢,馬上的,他又齜牙咧嘴的。
呲,依然冒出血絲的胳膊,真有點疼。那個姓徐名盛的傢伙,年紀不大,看着也挺和氣的人,但下起手來可真是狠啊......
等郝昭到了沁水畔,只見一地的狼藉。
屍首一具沒有,血跡都沒幾灘,但田野上泥濘了好多,盡是打鬥中跌倒打滾和凌亂的腳印。仔細辨認了下,郝昭便率人往一處山坳中繼續追了過去。
他的方向是對的,急行軍了兩刻鐘,便看到一羣粗布麻衣的漢子,正押着老縣令和其隨從往山裡更深處走。
“賊子休走!”
一聲厲呵,郝昭將長槍倒提在右手,一馬當先追了過去。
那些賊寇回頭一看,明顯的一陣騷亂,不過被一個漢子給呵止了。他還給了開口求救的老縣令一個大嘴巴子,率人跑到了個小山包上。
估計是覺得跑不掉,便想劫持人質而據險吧?
郝昭心裡暗道了句,先是指揮着兵卒將小山包團團圍住,才橫槍朗聲而言,“兀那賊人,將人放了,某就放爾等一條生路!”
小山包上,一名大漢越衆而出,眼神帶着些鄙夷,“這位將軍,你是當我等是三歲小兒嗎?”
嗯,錢章說得沒錯,此人是一口幷州雁門的鄉音,應是賊寇無誤了。
擔心是曹軍來襲的郝昭,心裡大定,也對那名漢子放出了狠話,“哼,限爾等一刻鐘,若是不放人,某率軍就攻上去,雞犬不留!”
“呵,何須一刻鐘!”
那名賊寇頭子,用長刀在金縣令的肩膀上拍了拍,張狂的大笑起來,“將軍現在就攻上來吧!有一縣之令陪葬,我們死得也不虧了。哈哈...”
這個貪財好色老奴!別無一用!
頓時,郝昭又在心裡狠狠的罵了金縣令。不用說,肯定這個貪生之徒,爲了保命將自己的身份給說出去了。
雖然被對方挑釁得牙癢癢的,但他還真不能就這麼一鼓作氣攻上去。
將賊寇屠戮殆盡,郝昭是有這個自信的,但也知道金縣令也活不成。本來就是因爲匈奴之事,惹惱了高幹,才被貶謫來這個偏僻小縣的。
如果還死了個縣令,那估計自己會被一擼到底,去當什長或隊率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郝昭壓下胸腔的怒火,“說吧,爾等意欲何爲?”
“爽快!”
先是讚了一聲,賊寇頭子才說出了條件,“半個時辰內,送三百石糧食來沁水畔。嗯,我不欺你,你的兵卒留在此三十人就好了。”
“郝司馬,速派人去讓錢倉曹備來糧食啊!”
好嘛,郝昭還沒說話呢,縣令就先嚎上了。又是一陣怒火涌起,郝昭瞪着小山包好一會兒,還是讓人照辦了。
不過呢,他的兵卒剛回去,卻見聽聞到一聲牛角號。只見四面八方,全都身着赭紅色軍服的兵卒,密密麻麻的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