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宛城。
陳恆在太守府下人的恭送下,跨上馬匹,眼睛有些迷離。
唉,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說不定曹老大就親自來荊州了。
心裡感慨了幾句,陳恆微微側頭。看着一旁十一歲的小陳仇,無需張仁幫忙,就很熟練的跨上戰馬,不由嘴角微微翹起。
“駕!”
一聲呵斥驅動了戰馬,緩緩而去。
他們馬蹄的方向是比陽縣,是夏侯尚引兩千兵卒駐紮的地方。
夏侯尚,字伯仁,是夏侯淵的從子。
也是宗室子,娶了曹老大的養女、曹真的胞妹,是勢力第二代的新貴,未來重臣。
雖然年紀比陳恆還大一點,但因爲自幼和曹丕親善,所以對陳恆非常友善,對位居其之下一點都不介意。
陳恆自然是很會做人的。
不光投李報桃的,從來不參合夏侯尚軍中的事務;還讓夏侯稱三天兩頭就跑去比陽縣,將一些機密事情共享之。
比如今日,陳恆就是來給夏侯尚送功勞了。
因爲比陽縣毗鄰義陽縣,正是傅肜的鄉里。
寒冬臘月裡趕路,在如柳絮般飛揚的雪花中,倍加艱難。陳恆手上的凍瘡,就在蠢蠢欲動的想發癢。
一身戎裝的小陳仇,卻眼中充滿了期待,連凍得通紅的手都不放在嘴邊呵一口熱氣。
“仇兒,路途還長,要加快馬速了,可還能堅持否?”
看着前面張仁高大的背影,陳恆扭頭對落後半個馬身的陳仇,問了句。
“孩兒無礙,阿父放心。”
“善。”
剛進入比陽縣的地界,就看到夏侯稱在道路邊上恭候着。看肩膀上薄薄一層雪花,應該是等了些許時間了。
看到陳恆一行的身影,他便策馬迎了上去。
“姐夫,從兄在三裡外的小亭外,已經置下了宴席。”
“嗯。”
夏侯尚也等了好久了,從席中被烤得金黃的羔羊就能看得出來。
他的身旁,還有位布衣壯漢,將近而立之年,國字臉上,三縷鬍鬚隨風而動,給他添了幾分儒雅。
他是馬良的世交,傅肜,早在三個月前就答應在陳恆麾下出仕。
“將軍可是來遲了,當罰酒一盞!”
“在下見過將軍。”
陳恆下馬步入小亭子,夏侯尚與傅肜便迎上來。
“哈,與君共飲之!”
一番觥籌交錯後,陳恆便放下酒盞,眯着眼睛。
還將兩根手指在桌几上,不緊不慢的敲着,似乎是在思緒着什麼。
終於要說部署了嗎?
夏侯尚眼中一絲喜色閃過,臉上也斂起笑容,嚴肅無比。唉,他來比陽駐紮近兩年,每天只能打蚊子。
但是陳恆最先問及的,並不是他。
“子忠,汝在義陽城內的宗族及賓客,有幾何了?”
是的,陳恆很早就讓傅肜安排宗族入城內,爲了夏侯尚率軍攻義陽的時候,從內部打開城門,一舉奪城。
“回將軍,已有兩百之數,皆是勇猛之輩。若夏侯將軍攻城,某隻需一刻鐘,定能打開城門!”
傅肜聞言,恭聲拱手而答。
“嗯,甚好。”
陳恆微微頷首,“某以督荊州軍事之權,任汝爲軍中都尉之職。奪了義陽縣,汝守之,兵事汝自決之。”
說完了後,不等傅肜開口,陳恆起身牽着牽着小陳仇的手,來到他面前,“此乃某長子,陳仇。他爲汝軍司馬,屆時將引五百兵卒助汝共守義陽城。”
頓時,傅肜臉上感激莫名,眼淚差點沒下來。
直接任命爲一縣守備,已經是知遇之恩的提攜了。
還將自己的長子扔出來,給他當副手!
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哪能率兵!
傅肜知道,陳恆這是在表態:他對傅肜,並非利用完了就扔掉。而是用人不疑的委以重任,當成心腹來培養。
“喏!肜定不負將軍恩義!”
馬上的,帶着感動的哽咽,離席拱手深深的下拜。
“嗯,去吧,早做準備。”
“喏!”
等傅肜大步離去,夏侯尚便湊了過來,帶着些感激在耳邊低聲。
“子初,仇兒年齒還小,是否太苛刻了?”
他稱呼着陳恆表字,表示是在用姻親的身份在勸說。
畢竟南陽郡之東,都是他防區。攻下的城池,也是他的功績。而陳恆這是用自己兒子的命,來爲他保障功績。
“生逢亂世,這是仇兒的命,何必執泥於年齒。”
微微一笑,陳恆讓小陳仇給夏侯尚見禮,“伯仁兄,某陳家人丁單薄,此子性命就託付給兄了。”
“子初放心,某雖不才,亦能保證比陽與義陽兩城不失!牽制劉表軍兵力,讓其無暇北顧!”
是的,在陳恆的謀劃中,夏侯尚是佯攻。
他在引兵奪義陽城後,分兵入桐柏山駐紮,做出兵攻安昌縣之勢,就能和新野的廖化形成夾擊襄陽。
如此一來,劉表必然會將兵力聚集在襄陽。順帶的,江夏郡的兵力也會被牽制住。
荊州北邊的南鄉郡,纔是陳恆的真正目的。
南鄉郡與南陽接壤,又連着關中的武關。一旦攻佔,陳恆將和關中的夏侯淵連成一片,互爲犄角、互爲依託。
這也是陳恆的私心。
從戰略層次上,荊州與關中一旦連成一片,曹老大再傻,都不會有調遣陳恆麾下離開的意圖。無論其他地方戰事再難熬。
而奪了南鄉郡,便可與新城郡接壤。
新城郡往西是上庸、魏興兩郡,往東是襄陽。陳恆只要陳兵於新城郡,便可讓襄陽不敢發兵支援西線。
夏侯淵只需要派幾千人馬順着武關而下,便可毫無壓力的攻打上庸、魏興兩郡!
至於關中有沒有餘力支援荊州,不需要擔心。
此戰略佈局,陳恆早在一個月前,就稟報給曹老大了。
曹老大當即大爲讚許,又給夏侯淵麾下增了兵。還提前做好了部署,讓張郃將做爲主將,率領三千人馬駐紮在武關外的商縣。
一旦南鄉郡攻破,就從關中殺入荊州,將荊北一半都佔據!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在於夏侯尚在南陽之東能牽制多少劉表兵力。如果牽制不住江夏的重兵,那麼襄陽就能有餘力支援南鄉郡。
嗯,應該能牽制得住吧?
陳恆走出小亭子,用手扣着凍瘡。
再說了,碧眼兒好歹也是個雄主,都佔了一半江夏了,總不會連趁火打劫都不會吧?
美周郎,就督軍在江夏的長江之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