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之地,也被分爲益北、益南。
益南,也稱呼爲南中,爲蠻夷所聚居,多以部落爲單位,奉信鬼神,不服王化。故,中原對其也有南蠻之稱。
而中原對南中的統治,保持或基本保持蠻夷原有的社會組織形式和管理機構,承認其首領在部落和本地區中的地位,派官吏和任用首領爲地方官吏,一起統治,稱爲羈縻制度。
羈者,馬絡頭也;縻者,牛靷也。引申爲籠絡控制。
“羈“就是用軍事和政治的壓力加以控制,“縻“就是以經濟和物質利益給以撫慰。在劉焉、劉璋爲益州牧期間,也是如此。
其中,有一種物質,就是遏制南蠻的繩子。
鹽!
人若是不吃鹽,就會導致身體虛弱等症狀,是生活的必需品,更是戰略物質。
在戰國的時候,縱橫家蘇代曾說過“楚得枳而國亡”這句話。
意思即是“枳”這個地方,是巴東鹽泉樞紐所在,乃秦國必爭之地。秦、楚相爭,哪國敗北,則有亡國之憂。
大漢朝自漢武帝以來,就在桑弘羊的建議下,實行了鹽、鐵和酒的專賣制度。一直到漢昭帝在才取消了部分鹽鐵專賣的舉措。
後來光武帝興漢,與世家豪強共治天下,鹽就變成了官府與世家的囊中物,以此來魚肉百姓,牟取暴利。
今日的益州,也是如此。
益北有井鹽,出產頗豐。比如蜀郡的臨邛縣,有鹽井,一斛水可得五斗鹽;比如巴中臨江縣(甘寧的鄉里),出產的井鹽可供一郡所需。
然而南中一帶如牂牁郡、朱提郡、興古郡、建寧郡、涪陵郡(後世貴州一帶)等地,鹽井卻是寥寥無幾,普遍缺少鹽巴。
是故,狡狐陳恆,這就想要用鹽巴,和馬家軍、劉璋軍打個經濟戰。
因爲當前的局勢,他有這個優勢。
馬家軍得蜀中的主要原因,是得益於當地益州本土豪強大戶的支持。無論爲了自身地位的鞏固穩定,還是報答世家大戶的投誠,龐統都不會去動益北鹽井的利益。
因此,益北的鹽,流入南中的價格,依然是暴利的剝削。
而在巴中的劉璋,他已經減免了賨人的賦稅,導致財政收入減少。如果想維護軍隊日常的費用,也要依靠其他方面的收入來彌補。
其中,最大的一項,就是鹽。他也不會給南中的黔首讓利的。
但是狡狐呢,就不一樣了。
河東之鹽甲天下,而太守杜畿是他的故交;青、揚州的海鹽也,而青州水軍都帥徐盛、揚州刺史溫恢,是他的門生故吏。
狡狐想拿到低價的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就算扣去運輸的成本,拿來賣給南中之地,也能賺得衣鉢滿盆。畢竟南中出產的金、銀、丹、漆,耕牛、馬等物,都是戰略物資。無論在哪裡,無論在何時,都緊俏得很。
不過呢,狡狐並不打算從中牟利。
而是在扣除成本後,要分文不賺的賣進南中之地。
他讓鄧艾去武陵郡探查道路,熟悉地形,就是爲了選出最合適的通商之路來。至於如何讓南中的部落來買鹽,那就是蠻王沙摩訶的事情了。
武陵郡一直都產鹽,五溪蠻以前也拿着鹽和南中換取其他物品過。早就輕車熟路,而且又兼是同爲蠻夷,比漢人的可信度更高。
嗯,這是南中之地飽受一些世家大戶,長期欺詐的結果。
至於爲什麼挑中了鄧艾,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小子,有個習慣。無論到了那裡,都是對周邊的地形地貌研究一番,比如那裡可以立營寨,那裡可以屯糧等等。
是的,沒錯!
狡狐已經在計劃,將南中也拉上野心的戰車。
當然了,這一切操作,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但是呢,現在天下各方勢力,都在修生養息,時間有的是。
當許昌朝廷使者來招降劉璋失敗後,曹老大就將對巴中之地的念想,給按了下去。還給狡狐陳恆傳達了一個命令:勿招惹巴中之地,莫動刀兵,好生防禦江東便是。
明面上的理由,是曹軍連番作戰,兵卒損失及國力消耗過大,此時不宜再征戰。暗地裡的心思,卻是不想將再給荊州之地增兵。
就連之前跟隨着魏延、牛蓋去關中的兵卒,都以關中防務的理由,給擼一半。只讓牛蓋和魏延,率領八百騎兵回荊州。
好吧,這些騎兵一大半都是陳恆的親衛騎,曹老大臉皮再厚,都不會給強行扣了。
至於胡遵,因爲是當地人的關係,就留在關中夏侯淵的麾下了。
不過呢,狡狐對此卻無所謂。
他已經悄悄的拉開了,經濟戰的序幕。
先是大肆從河東、青州、揚州等地運來了許多鹽,對外聲稱是借了個勸農桑的理由。說是要拿去南中之地,換取耕牛、馬等物。
然後就開始,一小批、一小批鹽巴的運送,慢慢換取南中之地蠻夷部落的信任;也一步步滲透南中之地。
嗯,其中鄧艾是以遊歷的理由,加入五溪蠻押運鹽的隊伍中的。
南中之地,對於這種滲透,大舉歡迎。還到處歌頌着狡狐的恩德,就差沒有給他立個長生牌,放在家裡供着。
好嘛,主要是在漢人四百年的自信積累下,在世家大戶的貪婪之下,對待南中之地的蠻夷,並不是很友善。
相對的,鹽巴,也不是賣得一般的貴!
他們從來就沒有吃到過,如此便宜的鹽!他們終於可以不用每一次加鹽巴的時候,都數着鹽粒來算計不要超過今天量!
他們在打到獵物的時候,終於不用第一時間去吸食獵物的血液,弄得滿口的殷紅,只是爲了彌補血液中的鹽分!
甚至有一些部落的老人,看着只用一頭耕牛就換回的一堆鹽,憶古惜今,痛哭流涕。青壯們,拿着鹽巴抹在烤肉上,也感慨着自己是如此的奢侈。
在南中之地,這種白色,實在是太容易給人幸福感了。
但是呢,在世界上,所有幸福感的誕生,都是因爲有人幫忙揹負了苦難。
劉璋,就是覺得自己幫南蠻部落,揹負了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