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九章、胸有猛虎,細嗅薔薇

天子曹丕,有了一個好心情,來迎接黃初六年的到來。

他接受孫資的提議,對狡狐陳恆不再猜忌,而是試着去信任試着放權,今日迎來了狡狐的回報。

狡狐陳恆先是,對曹丕將夏侯若君錄入曹魏皇族族譜一事,感激不已。然後,便扔出了自己無異心的報答:請朝廷任命益州刺史和荊州刺史的人選。

是的,狡狐態度很堅決的,辭掉了荊州牧的官職。

說什麼,自己已經被委以督戰三州的重任,不能再領荊州牧。不然的話,就與大司馬曹休比肩了,讓朝廷官位無尊卑之別。

天子曹丕當然是大喜。

如果說,狡狐讓出益州刺史的官職,是升遷後必然的取捨;那麼,固辭不受荊州牧,就是對朝廷表態:自己沒有把持權柄的心思。

一開始,天子曹丕還以爲,狡狐這是在玩“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套路呢!

反正狡狐的麾下遍佈荊楚與巴蜀,誰去當刺史,都動搖不了狡狐的根基。而他扔出這兩個官職,要索取的其他,可就是額外的牟利了。

結果呢,狡狐的要求,就兩件事。

一件是保廖化爲交州刺史。

這個天子曹丕當即就準了,都不需要和朝中百官討論一番的。無他,交州這個地方,對中原而言太過偏遠了;又是地廣人稀,黔首百姓多爲不服王化之徒。誰去當這個刺史,都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另一件,是狡狐請求天子恩准,將自己此次增加的食邑,轉給妾弟張仁。

張仁年紀也近五旬了,又因多次隨徵出生入死、負傷無數,衰老得厲害。陳恆憐之,便讓他回己吾陳家烏堡裡頤養天年。此次還想將食邑轉給他,讓他也有個爵位,傳給子孫後代。

天子曹丕聽完,對陳恆的仁義感慨不已。

他是見過張仁的。

或者說,大魏朝的百官,都認識、都可惜這個腦子不太好的,常年跟在狡狐身邊當部曲督的大個子。

腦子不好,等於絕了仕途的升遷,無論立下多少功勞。

曹丕感慨完了以後,便準了。還追念張仁這些年隨徵的勤勉,加了一百戶食邑,封了列侯。

然後呢,在狡狐各種表忠心的姿態下,心情大好的他,就笑吟吟的問及了狡狐的趣事。既然雙方都消除了間隙,就打趣一番,體現君臣之間的親密嘛。

“聽聞子初,將遷入荊州的南中蠻夷都改爲右衽,還親自給一位蠻夷冠禮了?”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

右衽,是指衣襟右掩,代指華夏漢人的習俗。因爲對應的左衽,是蠻夷穿衣的習俗。

曹丕此問,是指陳恆在歸來洛陽之前,所做的事情。

狡狐在遷南中蠻夷入荊州後,爲了避免這些蠻夷被漢人歧視,而引發漢夷衝突,便讓南中蠻夷都改服飾,學漢家文化。

當然了,給出的理由還是冠冕堂皇的,說什麼,這是爲了表示他陳恆對漢夷一視同仁。而親自爲一名蠻夷冠禮,也是狡狐收買人心的表率而已。

“回陛下,然也。”

陳恆也微微笑着,“臣竊以爲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以中原禮儀,將蠻夷歸入我漢家,近可得賦稅,遠可得戶籍,乃千秋之功也!而且,臣此舉若是成功,便將江東之地的山越之民,也引入荊楚之地。”

“大善!”

這次曹丕不僅是開心,而是拍案而讚了。

此消彼長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江東孫權與山越的矛盾,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且,在連年的戰爭下,江東的兵卒都是靠抓山越之民來補充的。

狡狐陳恆打算用土地等利益,誘惑山越之民來荊楚,等於在激化山越與江東的矛盾,還是變相的削弱江東實力。

曹丕在開心之下,又做起了白日夢。略作沉吟,將急功近利之心扔了出來,用殷殷期盼的眼神看着狡狐,問道:“子初,江東被我大魏連年征伐,實力損耗十分嚴重。以汝之見,江東何日可滅也?”

什麼時候能滅江東?

呵呵!老子不知道!但老子知道的是,汝個曹子桓這輩子是看不到了!

陳恆心裡嗤笑不已,臉上卻是很真誠的回道:“回陛下,何時能滅江東,臣不敢妄言。臣覺得,江東底蘊依舊在,而且由於幽州劉玄德結盟,急切想圖之,恐怕難以建功。常言道:牽一髮動全身。陛下若想滅江東,幽州及隴右,皆需要防之。”

被澆了一頭冷水的天子曹丕,砸吧了下嘴巴,也就認了。

沒辦法,他也不得不認。自從繼承魏王的位置開始,就一直盯着江東不放,連年大舉攻伐,但都無法動搖江東的根基。

“然也,子初此言有理,江東當徐徐圖之。”

他點了點頭,也不再糾結這個事情,而是話鋒一轉,問起了交州、荊南大戰中立下功勞的封賞,“荊南一役,我軍不光大勝江東,還奪下大半個交州,揚我大魏之威!子初麾下各部將士當錄功賞之!子初以爲,當如何賞邪?”

汝個曹子桓,還真是沒器量!

明明都做出姿態,表示對某沒有猜忌之心了,還需要用這種低劣的伎倆來試探嗎?

頓時,陳恆心中就鄙夷了句。

好嘛,也不能怪狡狐罵人。征戰之事,有功當賞有過當究,朝廷本來就有相關法度。這種事,還需要來問一嘴,來試探狡狐有沒有培養羽翼的心思麼?

陳恆連忙一臉正氣的回答:“回陛下,臣麾下各部將士的功勞,臣已經上表以朝廷。當依朝廷法度來封賞,臣豈敢言之邪?”

然後呢,頓了頓,他又是一禮,“陛下,臣斗膽言諫言一句。臣當時能以一萬大破江東三萬賊軍,其中倚仗,有王文舒牽制江東朱然部,讓臣無後顧之憂也!”

額....

這句話剛落下,旁邊鍾繇那一直微眯着的眼睛,就有隱晦的精光閃過,笑容含蓄而慈祥。

狡狐陳恆,又給潁川士人送來善意了。

本來呢,王昶與高祚,是屬於夏侯儒統領的。

夏侯儒大敗,他們兩個就算無過,也會被牽連,連個苦勞都被剝奪了。

而陳恆作爲最大的功臣,親自開口分了一些功勞給王昶,天子曹丕於情於理都不會拒絕封賞的。

畢竟,從天子曹丕的角度出發,他也想有充足的理由,將不屬於狡狐嫡系的將領,留下荊州掌控一部分軍權。

帝王心術的制衡嘛!

所以呢,天子曹丕和鍾繇都開心了。

王昶若是能被錄功勞了,就能名正言順的在荊州站穩腳跟。對於曹丕來說,陳恆此舉是在表忠心,用不屬於自己嫡系留在荊州,來證明自己沒有專權之心。

對於鍾繇而言,是狡狐陳恆如今位列三公級的驃騎大將軍,已經是位極人臣,不想和潁川士人再爭利了,想相互扶持鞏固權勢了。

是故,天子曹丕拉着陳恆的手,說了好多君臣和睦的話,才放他離開宮殿。而鍾繇,在離開宮殿的時候,特地控制腳步,想和狡狐並肩而行。

一方面,是兩人的地位,如今都是同級了。

另一方面,則是想表達小心思:他不再將狡狐陳恆,當成政敵。

但是呢,狡狐陳恆還是故意落後了半步。

大漢以孝悌治天下,大魏也繼承了這點。尊老的美德,還是得有的不是?不能留下把柄,讓別人詬病不是?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鍾繇率先感慨了一句,“子初這些年征戰南方,足跡至南中不毛之地,可謂不辭艱辛也!”

然後呢,狡狐也很識趣的回了句,“不敢當太尉之言!爲國征戰,某安敢說艱辛邪?嗯,不知太尉以爲,某能行至南中之遠,還能行至潁川之近否?”

頓時,鍾繇就大笑,扔下了一句“子初真乃妙人也”,便心照不宣的,將雙方這些年針鋒相對的政爭,留在了往日的歲月中。

目送鍾繇離去後,陳恆也終於有機會和陳羣敘話了。

只是這隻狡狐,扔出的話語,總是讓人措手不及,“長文兄,三日後某想去汝府上討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陳羣與狡狐,兩人結識已經好多年了。

曾經,狡狐迎娶夏侯若君的時候,還是請了陳羣的父親陳紀當了下聘之人。兩人的關係,之前是很不錯的。後來因爲潁川士人領袖荀彧,被魏武帝活活給憂憤而死,潁川士人在壓力下抱團取暖,兩人才沒有了交集。

然而,陳羣一直沒有參與到鍾繇與狡狐的政爭中,屬於那種兩不相幫的那種。哪怕他和司馬懿的關係很好、兒子陳泰司馬師是總角之交。

各自安好,互不相擾。

兩人就秉着這種心態,不鹹不淡了好多年。

是故,狡狐如今忽然就冒出了一句,三日後登門拜訪的話,陳羣當然覺得有些意外。不過呢,想了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他本來就是潁川名門之後,又娶了荀彧的女兒和身爲曹丕的心腹,以後成爲三公,是必然的事情。也就是說,他是繼垂垂老矣的鐘繇之後,即將成爲三公的潁川士人;是第二代潁川士人,當仁不讓的領袖。

狡狐陳恆既然都與鍾繇和解了,和他這個未來領袖,重拾舊日情義也不足爲奇。

“驃騎大將軍若登門,某家中蓬蓽生輝矣!只是子初,是爲國事邪?爲私事邪?”

心知肚明的陳羣,直接笑吟吟的打趣了一句,先行釋放了善意。

“哈!兩者皆有之,又兩者皆無!”

陳恆也笑了,扔下了模棱兩可的話語,便拱手告辭離去。

額....

陳羣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陳恆指的是什麼。只好暗地罵了句“果真狡狐”,便做了罷。

三日後,狡狐陳恆如約登門拜訪。

陳羣迎了出來,卻發現狡狐還帶着嫡長子陳修,和當年名動鄴城的神童夏侯榮。

這是奔着通家之好而來的?

陳羣心裡暗地嘀咕了句。等入府邸賓主落座後,也讓自己的嫡子陳泰出來見禮。然後呢,狡狐的作態,就讓陳羣知道此次拜訪的目的了。

或者說,世之狡狐和潁川士人冰釋前嫌、化敵爲友的途徑了。

這隻狡狐,看到陳泰後,便誇獎不已稱讚不已,就差沒有說自己也想有這樣的兒子了。

宦海沉浮多年的陳羣,那還能猜不透狡狐的言外之意:打上了陳泰親事的主意。至於是誰家的女兒,沒看到夏侯榮都被帶來了嗎!

夏侯家,是狡狐陳恆的妻族。陳泰若是和夏侯家定下姻親,就是等於雙方結盟了。

陳羣心中衡量了一番,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然說,九品中正製出來後,作爲荀彧的外孫、潁川陳家嫡子的陳泰,未來前途是一片光明的。配上以軍功起家、有些過氣的夏侯家,是有些跌份的。

但是呢,事情也得綜合考慮。

狡狐陳恆如今的權勢如日中天,親自提來替夏侯氏表達聯姻的意思,若是拒絕了,等於雙方的關係重新回到冰點。

而且夏侯榮這個神童,才學冠絕於大魏,又有狡狐的可以培養下,未來肯定能讓夏侯家的門楣變得大魏世家名門的。

既能解當務之急,又有未來可以期盼,那就應了下來吧。

做人不能太挑剔了不是?

狡狐陳恆對此,大喜。

當即就吩咐嫡長子陳修,在以後得日子,沒事的話多來陳羣府上走動走動。明面上的理由,是來討教學問,實際上是慢慢將兩家情誼加深加厚,傳承到下一代。

嗯,他是真的很開心。

就連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裡,獨自靜坐思慮的時候,嘴角上還掛着笑容。

不是覺得自己高攀了,而是因爲陳羣的身份和自己的野心。

大魏如今的權力分配,是譙沛宗室、潁川士人、幷州士人這三方爲大,其他如冀州士人、青徐州及關中等陣營,都還沒有左右得了權柄。

剛好,拜天子曹丕所賜,狡狐陳恆得了半個宗室大將的身份,已經得到了夏侯一族的休慼與共;而他之前,就一直和幷州士人的關係保持得很不錯。如今,又和潁川士人變成同一個戰壕了,以後整個曹魏,那一方勢力還會責難他陳恆呢?

也就曹休和曹真了吧?

不要擔心潁川士人們,會背叛雙方的同盟。

這些世家,從來都是奔着名望傳承而努力的。比如當年的荀彧,以王佐之才的名聲,爲什麼娶了中常侍唐衡的女兒,備受世人譏諷?

不就是來自荀氏家族的壓力,迫使他不得已接受的嘛....

只要能保證他們的利益,陳恆就算是昭示野心了,他們在權衡之下,也會跟隨的。

嗯,謀劃了多年,某的絆腳石,也就剩下曹休與曹真了。

該怎麼除去呢?

狡狐陳恆跪坐在書房內,捏着鬍子,耷拉下了眼皮,讓呼吸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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