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曹老大允許的典韋陳到等人,便帶着陳傢俬兵們迎難而上。
衝在前方的陳到還吼了一句:“還家主清譽,報陳家兩百年仁義,就在今日!死戰!”
“死戰!”
“死戰!”
頓時,頭插着黑羽毛的衆人也跟着大吼,奮勇向前。此戰陳傢俬兵們死不旋踵,即使是死傷過半都沒有一個人掉頭亡命。
待到雙方罷兵時,依然活下來的陳傢俬兵們,人人都傷痕累累。領頭的典韋陳到等人更是身受數創。武藝最差的陳澤是最慘的,渾身傷痕如畫,手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此戰傷亡的消息傳回己吾陳家烏堡後,哭聲震野,整個烏堡都在披麻戴孝。
此戰也徹底打消了曹老大對陳家的疑心。當天晚上,他獨自一人站在夏日的星辰下,看着夜色中的濮陽城牆,喃喃自語。
“子初,你是真的沒有背叛了我嗎?但你又是爲何跟隨陳公臺來濮陽呢?”
他得不到答案。
只有夜風的嗚咽,和地上遍佈的殘刀破盾在訴說着悲涼。
公元194年,興平元年,曹操與呂布大戰於濮陽,相持百餘日。最終因爲兗州大旱顆粒無收,在秋季的時候,雙方因爲軍糧食盡,各自罷兵而去。
這一年的兗州,一斛(一石)糧食能賣五十多萬錢,又出現了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嗯,今年的陳家烏堡沒糧了,沒有再施粥救濟了。
而在徐州,老人家陶謙也掛掉了,大耳朵的劉備撿了個便宜,當上了正兒八經的州牧。
雖然他很早就被陶謙上表爲豫州牧,但那是沒有地盤的。不過也可惜了,老天爺眷顧他的時候,也不忘加點私料,讓他和曹老大做了鄰居。
依然被軟禁的陳恆,又被陳宮想起來了。
他如今被兵卒監視着騎在駑馬上,跟着呂布的隊伍去山陽郡。濮陽被打爛了,而且沒有了糧食,呂布的軍隊就換個地方禍害去了。
只是騎在駑馬上的他,並不知道身後始終有一雙惡毒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一直陪伴他到山陽郡內。
那雙眼睛的主人,姓李名玖,陳留淮縣人。
如今的陳恆更加清瘦了。不是愁的,而是給餓的。
身爲俘虜的他,在易子而食糧食短缺的時節裡,一天只能分配到兩塊麥餅。根本不能果腹,但這已經是陳宮特別照顧他的結果了。
好嘛,纔對陳宮玩了個“富貴不能淫”,馬上就被老天報應了個“貧賤不能移和餓其體膚”。陳恆苦中作樂的調侃着。
什麼時候再來個“威武不能屈”,就說明老天爺要降大任於我了。
有時候敬畏上天呢,不一定能得到老天爺的賞識,但調侃上天,有可能就會迎來個懲罰。比如陳恆的調侃,就被懲罰了。
呂布找到他了,讓他有機會表演了“威武不能屈”。
話說流浪好久的呂布,遇到了陳宮後,就得到了塊地盤,所以一直對其挺感激的。這麼一感激,也會特別關注陳宮的事。
比如先是在濮陽好吃好喝供着的、轉移去山陽還不忘給匹駑馬帶上的陳恆,就這樣進入了呂布的視野。
公臺竟然對一個俘虜如此上心?
呂布很好奇,找了個幕僚問清楚來龍去脈後,就更好奇了。此子不過弱冠之年,竟然能讓公臺招降不成,還不捨得殺的?
而且那名幕僚還阿諛奉承了一句,“主公人中之龍也,風采無人能及。若是去將那陳家子招降了,屆時別駕定然納頭就拜的。”
不得不說,這句話說到呂布的心坎上了。不是前半部分的馬屁,而是後半句讓陳宮佩服。
陳宮性情剛直,看到不對的事情,張口就犯言直諫。呂布和他相處不到半年,身上的各種小毛病都被數落個遍了。
既能滿足一下好奇心,又能讓陳宮屈服,完美!好嘛,呂布不來找找陳恆都對不起自己了。
就這樣,陳恆才抵達山陽郡的第二天,呂布就找上門了。
還是跟濮陽城內差不多的小宅子,陳恆百無聊賴的揉着扁扁的肚子,箕坐在屋檐下看螞蟻呢。這時,小宅子的門敲都不敲,就直接被推開了。
這誰啊?
陳恆愣了一下。
只見一個長得極爲高大的人大步流星進來,白面無鬚,腰佩劍,一雙劍眉英氣勃勃,正用眼睛盯着他。嗯,眼神有點怪怪的。
緊接着,又跟進來了一個文士打扮的小老頭和五名將士,好像一個還是將領,頭盔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汝便是陳恆?”
來人一進門,絲毫客套都沒有,就問了出來。
“正是,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陳恆站了起來,整理下衣服拱了下手。好歹也是個世家子,別人無禮,自己不能丟了禮儀不是。
“孤乃大漢溫侯,兗州牧!汝可聽聞過否?”
呂布誅殺董卓有功,早就有了溫侯的爵位,而且現在是兗州牧(自封的),已經可以稱呼自己爲孤了。
“原來是誅殺國賊董卓的溫侯,失敬失敬。”
你就是呂布啊!我怎麼可能沒聽過,三姓家奴之名兩千年後還如雷灌耳呢!陳恆又是一個拱手,嘴上客套了一句,心裡也嘀咕了一句。
呂布一聽,臉色就舒展了不少,殺董卓是他揚名大漢朝的功績。嗯,殺丁原也算,不過是反面的。
“既知吾名,何不歸順,共討曹賊!”
好嘛,心裡舒服了,說話也直接了。
而陳恆卻愣了。這是來招降的?難道我拒絕陳宮還不夠徹底嗎?連留個全屍都說了好吧。
還沒等陳恆答話,文士打扮的小老頭就開口了,“陳恆,溫侯寬宏大量赦你罪,還不計前嫌親自來禮遇於你,還不下拜主公!”
我下拜你大爺!
陳恆心裡憤憤了一句,連手都不拱了,直接張口就懟,“恆愚鈍,不知溫侯赦何罪!”
呂布頓時臉色有點發青。而那小老頭一看主公臉色不對,就立刻狐假虎威,“大膽!汝爲那曹孟德效命,豈能無罪!”
“各爲其主罷了,何罪之有!”
嗆!
陳恆的話剛落地,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便在小院子裡響起。
只見呂布的佩劍已經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空中劃出一道匹練,往陳恆的脖頸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