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慎聞言面色一正,暗想該來的總算來了,於是放下手中的碗筷直言道:“我猜貴幫幫主應該不會選擇殺我。”
“哦?”
馮鈞雙手揣在胸前的打量着他,嗤笑着問道:“你小子是赤水幫的人,違背江湖道義噬主,憑什麼敢這麼篤定我們不會殺你呢?”
“直覺……”
劉慎沉吟了一會兒,解釋道:“而且馮堂主說錯了,我只是個在赤水幫碼頭上謀生的腳伕,並非赤水幫的人。”
“我的賣身契還在赤水幫,殺張士琛那敗類確實可以說是噬主,這點我認!”
“說來馮堂主可能不信,那天晚上我還想着等第二天就去借點錢,到赤水幫贖回賣身契,另謀出路。”
“而張士琛什麼品性,衆所皆知,我也早就想剁了他!只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贖回賣身契罷了。所以嚴格來說,我那晚殺張士琛雖有噬主之嫌,卻並不算違背江湖道義。”
“……”
馮鈞冷着臉輕哼一聲,又問道:“那你手上還沾着我們青沙幫兄弟的血呢,這點又作何解釋?我們又憑什麼不會殺你?”
“這點我也認!”
劉慎點點頭,正色說道:“我手上確實沾了貴幫之人的血,但同理還是因爲那天晚上情況特殊,貴幫夜襲赤水幫,兩幫火併殃及池魚,馮堂主,若你是我劉慎,遇到那晚的情況難道會選擇坐以待斃?”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馮鈞接二連三的被反駁,羞惱的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睛呵問道:“莫要在這東扯西扯的,我就想知道,你小子憑什麼認定我們不會殺你!?”
“真是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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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慎思忖了一會兒,這才解釋道:“赤水幫在河陽縣紮根極深,此番雖被貴幫掃除,但底下的產業還得有人照看。”
“而貴幫若想快速把控赤水幫旗下的產業,定然不會下狠手將赤水幫的人都殺了,一來殺孽太多,官府那邊交不了差;二來貴幫一時半會也騰不出那麼多的人才去接手赤水幫的全部產業。”
“因此我猜測,貴幫多半會選擇殺一批人立威,遣散一批人立恩,恩威並施後再拉攏一批人爲己所用。”
“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張士琛這個赤水幫太子,也算是立了一份投名狀了,若是立下這樣一份投名狀的人都死在了貴幫中,那些赤水幫的人又怎麼敢轉投到貴幫門下做事?”
“所以我猜測,貴幫多半不會殺我。”
見馮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劉慎又咧嘴笑道:“而且不僅不會殺我,還會給我謀份不大不小的差事,讓我在青沙幫裡當個吉祥物,藉此來穩固一下赤水幫轉投之人的心。”
“……”
馮鈞目光微闔的看着他…
心中卻已經驚異這小子莫不是參加了今日的慶功宴不成?怎地把自己一羣人商量的事猜的滴水不漏?
“說的好!”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拍掌聲,房門打開,一個長着絡腮鬍、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漢子拍掌走進房門…
“前兩天就聽舍妹說小兄弟有些急智,能在死局裡求得生機。”
那漢子咋舌稱讚道:“今天一見,小兄弟不僅有急智,這大局觀和膽略同樣也不似俗人啊。”
“……”
馮鈞似是早有所料,起身後給劉慎介紹道:“小子,這位是我們青沙幫的幫主,寧洪武。”
劉慎聞言同樣也起身行禮問候:“晚輩劉慎,
見過寧幫主。”
“晚輩?”
寧洪武見他自稱晚輩也是微微一愣,回過神後摩挲着臉上的絡腮鬍問道:“我有那麼老嗎?”
“……”
劉慎聞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順着他的話頭恭維道:“不老不老,寧幫主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正值壯年。”
“……”
寧洪武面色一僵,而一旁的馮鈞則是掩口輕咳一聲,臉上似是憋着笑意。
“呵呵呵,小兄弟慧眼如炬啊,其實我都四十多了。”
寧洪武笑着摩挲着臉上的絡腮鬍,隨即從身上掏出一張紙拍到桌子上,說道:“這是你在赤水幫的賣身契,我已經讓人把你改成良籍了,這賣身契你是燒了也好,是留着做紀念也罷,總之都沒用了。”
他聲音頓了頓,又道:“聽碼頭上的人說你識字,也懂算術,從今往後,你便是我青沙幫碼頭堂口的副堂主了,那片碼頭的勞工就交給你打理。”
“……”
劉慎看着桌子上的賣身契,不禁有些失神…
“咳咳咳。”
一旁的馮鈞輕咳幾聲,給他打了個眼色後呵斥道:“怎麼?能吃赤水幫的漕幫飯,不願意吃我青沙幫的漕幫飯?”
“沒有沒有…”
劉慎也回過神來,拱手賠禮道:“從我十三歲逃難來安慶府的那年開始,這張賣身契就像枷鎖似的銬在我脖子上,如今枷鎖突然沒了,故而有些失態,還望寧幫主勿怪。”
“無妨…”
寧洪武不以爲意的擺擺手,說道:“剩下的事,就由馮鈞和你交代吧。”
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說完便黑着臉走了。
“……”
劉慎見他背影遠去,這纔將目光轉移到一旁的馮堂主身上,問道:“咱們幫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是啊…”
馮鈞點點頭,意有所指的說道:“明明才二十八歲,卻被人說成是也就才三十出頭,正值壯年,那心情肯定不好啊。”
劉慎聞言已經瞠目結舌的愣在了原地,滿臉不可置信的呢喃道:“咱幫主多大?”
“二十八…”
“我說多大來着?”
“也就三十出頭,也就…”
馮鈞在‘也就’一詞上咬字都重了幾分,因憋着笑而一抖一抖的麪皮看起來極爲怪異。
“我……”
劉慎想到那張佈滿絡腮鬍的面容,不由撓了撓發麻的頭皮…
就寧洪武那副尊容,說四五十也正常,他說三十出頭已經有拍馬之嫌了,沒曾想還是拍馬腿上去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感嘆道:“我本以爲我長的就夠着急了,沒曾想咱幫主,更甚我一籌!”
“哈哈哈哈~”
馮鈞聞言再也憋不住笑意,樂的捧腹大笑。
劉慎因禍得福,倒也不在乎會不會被穿小鞋了,想到那日出手救下自己的英武女子,問道:“馮堂主,您方纔所說的二當家,是不是就是那日與張萬年那老匹夫交手的奇女子?”
“是…”
馮鈞聽他提及二當家, 一幅與有榮焉之態的說道:“二當家名叫寧三娘,也就是咱們幫主的妹妹,你小子說是奇女子倒也合適。”
“二當家早年間被一位雲遊的道人收入門下修行,四年前便已達先天四境,回河陽縣後,我青沙幫這纔算有實力和赤水幫硬碰硬。”
“這四年來,二當家在江湖上初露崢嶸,被江湖同道稱之爲‘小飛將’、‘鐵娘子’。”
“那‘鐵娘子’就不用多說了,乃是二當家一拳一拳打出來名號;”
“那‘小飛將’的名號則是因爲大幹朝廷有個飛將軍秦飛芸,因爲是巾幗女將,其名聲不管是在朝廷,還是民間都流傳甚廣,江湖中人就把我們二當家戲稱是江湖中的飛將軍,與之相論。”
“只不過我們二當家並不喜歡‘小飛將’這個稱呼,甚至有些反感,你小子日後見到二當家莫要犯渾觸這個黴頭。”
“……”
劉慎聽得心馳神往,忍不住讚歎道:“真乃奇女子!”
想到那英氣逼人的奇女子一拳將張萬年擊退,又想到四年前正是因爲她回河陽縣,青沙幫纔在醉風樓設宴之事。
他挑着眉頭嘀咕道:“這般說來,二當家豈不是救過我兩次了?”
這該怎麼報答……
“別想着怎麼報答了…”
馮鈞似是看透了劉慎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誡道:“今晚還有一場慶功宴,你小子和赤水幫投誠的那些人都得去,好好想想到時候怎麼推酒吧,省的被灌到桌底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