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豫州不久,陶商和蔣幹和滿寵不期而遇。
滿寵正巡視到這一帶。看到那兩千三百多衣甲整齊的士卒,陶商嚇了一跳。蔣幹連忙讓他不要緊張,他之前就收到消息,知道滿寵的存在,也有先見之明,杜畿就是這副做派,孫策麾下無人不知。
蔣幹引着陶商與滿寵相見。滿寵正坐在樹蔭下面啃着乾糧,喝着涼水。見蔣幹快步走來,連忙放下啃了一半的乾糧,一邊起身,一邊將手遞到嘴邊,將掌心的乾糧屑送到嘴裡,順手拍了拍衣襟。
“子翼先生,久仰久仰。”
蔣幹哈哈大笑。“你每天抄家,過手的錢財沒有千萬也有百萬,怎麼就吃這個?”
“哈哈,子翼先生說笑了。如今將軍花錢的地方很多,錢財再多也不夠用,能省一點是一點。”滿寵看了一眼身後的將士。“這麼多人呢,每天吃飯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蔣幹欣慰地點點頭。“將軍沒有看錯你。你將來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別先生先生的了,我還沒那麼老。如果伯寧不嫌棄的話,我們平輩相交吧。”
滿寵含笑道:“那我就冒昧了,子翼兄。”
“來,我爲你介紹,這位是徐州牧陶公的長子陶商陶伯允。”
滿寵心領神會,立刻和陶商見禮。陶商聽說過一些滿寵的事,但他平時沒太在意。孫策麾下的能人太多了,他根本記不過來。此刻見滿寵剛剛入幕數月就得到孫策如此重用,領着兩千人巡視州郡,不禁咋舌不已。這孫策還真是敢用人啊,提拔得也太快了。他就不怕其他人有意見?用人不當,不僅無益,反而有害。陶謙到徐州這麼多年,也沒能找到幾個有用之才。
滿寵和蔣幹交流了一下情況。他上任之後,第一時間趕到汝南。劉和等人入境時,汝南的世家蹦躂得最兇,殺縣令長、奪縣城的還有好幾個,滿寵幾乎都不用費心收集證據,一入境就有人來告。不少世家知道這一次在劫難逃,舉家避難,東部的大多去了下邳、廣陵,南部的則往山裡躲,芍陂一帶也增加了不少盜賊。好在滿寵有兩千多人,倒沒人敢輕易來找他的麻煩。
人可以跑,細軟可以帶走,但土地和房產沒辦法帶走,滿寵收剿了大量的土地和住宅,每天都在算帳。只是帳目上的錢很多,實際過手的卻非常有限,有時候甚至連基本的吃飯都成問題。附近幾個縣倉都被劉和帶那三千胡騎劫了,眼下糧食緊張,沿途縣亭也供應不起這麼多人,滿寵帶頭啃乾糧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條件允許,他也想給部下改善改善伙食啊。
陶商一直在旁邊看着聽着,感慨不已。不管滿寵是收買人心還是真的與士卒同甘共苦,他能做到這些就不容易,孫策沒有看錯人。
這本事怎麼學?
——
三月末,孫策趕到平輿。
他沒有進城居住,就在葛陂旁立營。工坊已經重建,毀壞的房屋也修復了,被殺害的工匠們就埋在工坊旁的集體墓地。那些陣亡了卻無法歸鄉的將士也被葬在這裡,如果是一家人,儘量埋在一起。
葬禮很隆重,孫策親自參加,祭奠遇難的人們。與此同時,他公佈了撫卹方案。雖然要花錢的地方很多,但他還是想辦法抽調了不少資源,優先解決撫卹,讓那些失去親人的百姓得以安心。
爲此,袁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她與汝南世家的主婦談判,向她們借錢,幫孫策渡過眼前的難關。她的辛苦有目共睹,吳夫人當着衆人的面對孫策說,你要珍惜她,除了她,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在吳夫人面前,孫策唯唯喏喏,一一應承。宴會結束,他向吳夫人彙報完孫堅的事,溜溜躂躂的來到後院,站在院門口,他看看東廂,又看看西廂,猶豫了好一會兒。遲疑了好一會兒,他還是去了西廂。
西廂是袁權姊妹的房間。孫策站在窗前,探前向裡看了看,卻沒看到袁權,只有袁衡一人坐在案前,託着腮,似乎在看書,又似乎在發呆。孫策咳了一聲。袁衡擡起頭,見是孫策,連忙起身迎了過來。
“將軍,你怎麼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孫策一邊脫鞋一邊說道:“聽你這意思,我不該來?”
袁衡連忙說道:“將軍說笑了,妾身豈敢。”一邊說着,一邊將孫策引到案前坐下,又張羅着準備茶水。孫策見她自己跑前跑後,像個小大人似的,不禁有些奇怪。
“權姊姊呢?”
“不知道啊。”袁衡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孫策更加狐疑,盯着袁衡看了又看。“真不知道?”
“呃……她去尹姊姊房裡了。”袁衡低下了頭,連脖子都紅了。
孫策茫然的眨着眼睛,不知道袁衡這是爲哪般,袁權去尹姁房裡有什麼古怪的,她是幾個女子的大姊,後院的事一直是她在打理的。孫策沒有再問,拿起案上的書看了一看,發現是一本賬簿,而且記得大多是支出,而且數目都不小,最小的一筆也有幾十萬錢。
“這是什麼賬?”
袁衡伸手來取,有些慌張。孫策一把摁住,握着袁衡的手腕,把她拽了過來。袁衡有些慌張,想將手抽出去,卻又不肯用力,臉上紅得像晚霞。孫策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今年十三了吧?”
袁衡結結巴巴地說道:“十……十二。”
“才十二嗎?”孫策上下打量着袁衡,似笑非笑。“我怎麼看你長大了很多,看起來像是十三了呢。”
“我……我……”袁衡都快哭出來了。
孫策將袁衡拉了過來,坐在自己腿上。他能感覺到袁衡的緊張,小身子在瑟瑟發抖,連鬢邊的秀髮都在顫抖。他幫她理順頭髮,手指劃過她發燙的臉。“你怕我?”
“將軍虎威,令無數英雄頓首,更何況我一個弱女子。”
孫策忍不住大笑。“你這是聽誰說的?”
袁衡窘得滿面通紅,連看都不敢看孫策一眼,低着頭,咬着脣,心跳如鼓。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孫策突然問了一句:“那是什麼賬本?”
“那是工坊重建的賬本!”袁衡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又恍然大悟,臉色由紅變白,只得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着孫策,央求道:“將軍,你可千萬別去問姊姊,她說你現在勞心的事太多,連睡覺都睡不安穩,半夜總是做噩夢,不能再讓你擔心。這些錢,我們能解決。”
孫策皺了皺眉,輕嘆一聲,將袁衡摟在懷中。“所以……姊姊把你們的侍女都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