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雲璃一路飛奔而來。院子裡圍滿了賭場裡兄弟們,他們把路堵得死死的。
“官雲!官雲來了!”這時一個兄弟發現了她,大喊。
院子裡頓時讓出一條道來,官雲璃直直走進去,不想卻在門口被白鈺堵了出來。
白鈺手攔在門口,強硬地說:“你給我回去。”
“你讓開!”
白鈺的神色難得一見的嚴肅,他非但不讓開,反而更冷漠地命令:“我叫你給我回去!這件事我來處理。”
官雲璃心裡難受得不得了,勾財死了麼?明明每天都應該活蹦亂跳地站在門口,洋溢着一張討喜的笑臉招攬顧客,偶爾遇上官雲璃還會給她講講今天發生的新鮮事……
官雲璃紅了眼睛,她死死地瞪着白鈺,手捏着白鈺的手臂,幾乎使了全身力氣,硬把白鈺的手臂生生擡了起來。她那害怕相信的眼神裡,有着清晰可見的倔強,她一字一句地說:“我說了,你給我讓開!”
白鈺衝官雲璃搖搖頭,滿是擔憂:“官雲璃,不要進去……”
官雲璃哪聽得進白鈺的勸,她掀開白鈺的手臂就毫不猶豫地進了屋。可是,僅僅是一瞬間,外面的人都聽到了官雲璃趴在窗柩上痛苦嘔吐的聲音。
白鈺進屋站在官雲璃的背後,替她順氣。只見她因嘔吐過猛,臉紅到了脖子根;白鈺細心地發現,還有晶瑩的東西簌簌往下掉。他心疼地說:“我都叫你不要進來了,你怎麼那麼倔……”
官雲璃逞強地悄悄抹掉眼淚,她站起身來,強忍着心裡的恐懼和難受,走近了勾財的牀榻。
屋裡蔓延了濃烈而噁心的血腥味,只見勾財不着寸縷、身體單薄得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寂寞地躺在牀上。他全身上下,瘦得就只剩下皮包骨頭;還有那心臟的地方……赫然顯現着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他周圍的血已經變成了暗黑色,腥臭而骯髒。
官雲璃捂着嘴,她盯着勾財胸前的窟窿,似乎能感覺到心臟活生生被撕扯成好幾半的痛苦。她顫抖着聲音問白鈺:“誰…誰幹的?”
白鈺不說話。
官雲璃忽然滿眼戾氣,她扯着白鈺的衣領大聲吼:“我問你到底是誰幹的!你回答我啊!”
白鈺哀痛地看着官雲璃,手撫上她的肩,像是給她的安慰和依靠。可是突然,白鈺兩指涼涼地點上官雲璃的脖子,她的身體一下癱軟了下去。他湊着官雲璃的耳邊,輕聲喃喃說:“對不起。”
隨後趕來的蕭然正好看見了這一幕,心裡抽痛。
白鈺將官雲璃放在蕭然的懷裡,說:“把她送去我的院子裡,不得有誤。”
“是。”
蕭然走了,所有人也跟着散了,屋裡只剩下白鈺。他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看勾財的死狀就知道,他是被人吃了心臟,並吸乾了精氣。這麼殘忍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妖精能做得出的!它是想借人體來增加功力嗎?爲什麼混到賭場裡來了,白鈺居然毫無察覺?他連對方的氣息都沒感覺到!
難道……昨晚官雲璃房裡暗色的血就是它留下的?白鈺盯着勾財的屍體,手裡幻化出一張白布將勾財蓋住。白鈺的眼神冷漠得讓人發怵,不管是什麼東西,非逮到它不可!
水青站在院子裡最不起眼的角落,漠然着一張臉,離開了。她眼裡的狠,狠不過白鈺;她的得意,卻得意得有些閃爍。
官雲璃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裡閃爍着微弱的燭光,白鈺正安靜地坐在桌前。官雲璃有些恍惚,她跌跌撞撞地朝白鈺走去,她的腦子漿糊一片,唯一讓她不斷回味的就只有一大片一大片暗紅色的血,還有拳頭大小的窟窿。她還沒走進白鈺,忽然身體一虛就倒了下去。
白鈺迅速轉過身來接住了她。官雲璃手攥緊了白鈺的衣服,她閉着眼睛,涼涼地說:“讓我靠一會,就一會。”
白鈺下巴婆娑着她的頭髮,輕聲安慰:“沒事的,別多想。”
官雲璃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她說:“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死人,尤其是前一刻還在身邊對你溫顏笑語的人。你知道那是怎樣一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嗎?”
白鈺抱着官雲璃,手指發緊:“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兇手是誰,你知道嗎?”
白鈺一愣,不說話。
官雲璃攥着白鈺衣裳的手微微發抖:“勾財死的時候沒有痛苦對不對?”
“雲璃,別想了……”
“對,他沒有痛苦,我看見他的嘴巴在笑,像鬼魅一樣在我腦海裡笑。”
“雲璃……”
“白鈺,你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殺了勾財?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勾財明明在那麼痛苦的情況下還在滿足的笑!”官雲璃忽然擡起頭眼神灼然地盯着白鈺。
白鈺心口一陣觸痛,他將官雲璃的頭按進懷裡,什麼也沒說。因爲他什麼都沒法說,官雲璃細心地察覺到了,但他卻無法告訴她真相,荒誕而讓人無法信服的真相。
“白鈺,你答應我一件事好麼?”
“嗯,好。”
“殺人兇手,死不足惜。”
“嗯。”
整個晚上,官雲璃都呆在白鈺房裡,哪裡也沒去。白鈺這裡,讓她很安心。
暗淡的燭光下,白鈺手裡拿着一本書,眼睛盯着上面發黃的紙頁。官雲璃換上了白鈺的衣服,她盯着桌上一盤糕點,怔怔出神。
良久,官雲璃才問:“這是水青送來的糕點嗎?”
“嗯,早上送來的。”
官雲璃嗅着身上的衣服散發出來一股獨特的味道,跟白鈺身上的氣息很像,但她的心情卻無法輕鬆起來。她伸出兩指在盤裡拈了一塊綠茶酥,怔怔瞧了瞧,然後送到白鈺的嘴邊:“還沒吃吧?試試,水青的心意不能白費。”
白鈺翻書的聲音很柔和,他淡淡說:“放一邊吧,我還不餓。”他不想吃別的女人爲他做的東西。
官雲璃不說話,她頭枕在一隻手上,安靜地看着白鈺;另一隻手的綠茶酥並沒有縮回來,而是堵在白鈺的嘴巴上。只要白鈺不張口,她就不會罷休。
白鈺一愣,他看官雲璃的眼神,平靜得就像一個永遠也化不開的謎。白鈺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吃,官雲璃沉默地一塊一塊地喂。
末了,白鈺問:“爲什麼你一定要我全部吃光?”
“水青的心意不能白費。”
“可我看到的只有你的心意,你全心全意爲了水青的心意。”白鈺捉住官雲璃未來得及收回的手,“什麼時候,你能不那麼爲她?她拋棄你的時候嗎?什麼時候,你能多考慮一下自己?她離開你的時候?”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你只需全心全意對她好就行。”
白鈺淡然地說:“或許她不如你所看到的呢?”
“只是面對不同的人,表現形式不同罷了。我該看的只有她面對我的時候。”
白鈺只淡淡地笑笑。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會兒,官雲璃輕聲問:“你看的是什麼?”
“神史。”白鈺優雅地說。他一直在研究神史,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神史?”官雲璃連看也沒看一眼,“書拿倒了嗎?”
白鈺一愣,回過神來,他驀然發現原來他的書拿倒了。官雲璃這女人……她究竟什麼時候留意到的?可白鈺也喜歡耍無賴,他說:“我喜歡倒着看書。”
“你隨意。給我講講神史吧,或者說是神話。”
“是神史,老人們是這樣說的。”白鈺翻開新的書頁,輕聲唸了出來:“混沌之靈,吾神闢三界之道;傲坐雲端,俯視萬物靈生。歷史之輪滾滾向前,輪迴的塵埃消失不見。天地賜吾神不朽的身軀和永恆的力量,刺破黑暗,奉迎黎明的到來……哼,神麼?”白鈺露出鄙視而不屑的神情,“神永遠都會擁有力量、青春還有光華麼?明明代表的不是光明與大義,卻又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誰不喜歡假仁假義的?”
“混沌之靈的時候,天地之間分爲三界,神界、人界和妖界,但後來魔族興起。魔族想一統三界,超越神的存在而成爲霸主,魔界進犯之時,神和妖達成了協議,共同抵禦魔的入侵;待到凱旋歸來之時,就是妖與神同尊之日。”
“後來呢……”
“後來神和妖共同戰勝了魔,可高高在上的神吶,卻背叛了當初許下的諾言。他們只用了一道虛僞的神諭便讓妖界分崩離析,也讓魔界一盤散沙……”
“官雲璃?”白鈺輕輕拂了下官雲璃的髮絲,睡着了嗎?她安靜地趴在桌上,鼻間縈繞着清淺的呼吸。
“官雲璃,你忽然變得安靜了呢。”白鈺在她鼻子上輕輕一點,落寞地笑。其實,安靜不一定就好。
官雲璃摸摸鼻子,然後一把逮住了白鈺來不及收回的手,壓在頭下,嘴裡輕聲念:“小白……我害怕的時候,你會保護我嗎……”
白鈺心疼地撫過官雲璃糾結的眉梢,他對着官雲璃說:“我說了我會保護你的,如果到時候你沒有害怕地逃走的話。因爲有了神靈在,妖精就是邪惡的化身,如果是你,你該怎麼辦呢?”
他將官雲璃輕輕抱起,然後放在牀上,官雲璃不自覺地拉着白鈺的手往臉上蹭,想尋求溫暖和安然。白鈺掀開官雲璃的褲腿,露出了她白嫩的腳踝,還有上面的藍色水晶鏈子。
“顏色總算淡了些,看來身體已經開始吸收和接納了。”白鈺看着腳鏈的色澤已經不如先前那麼深了,是因爲官雲璃吸了他的血的緣故,他的精元和官雲璃的身心開始融合了。這樣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保護她了。白鈺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了腳鏈上,頓時腳鏈散發出更加幽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