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江叔的兒子“凌仔”接到了老豆的電話。
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瘦小男人,比蔣天養要小兩歲,但是以前在同一所學校讀書,與蔣天養的感情很好,幾乎可以算是蔣天養小時候的發小,陪讀。
蔣天養在美國的幾所別墅,酒莊,就都由凌仔幫忙購置的。所以在蔣天養藏起來後,沒聯繫其他人,只聯繫了他一個朋友。
對着電話嗯嗯兩聲,凌仔表示知道這件事情,說了一句放心,隨即便將電話掛掉。
“你們跟我出門一趟。”他穿起外套,伸手拿起桌上的食盒,朝向四名小弟招招手,一行人便開着一輛黑色轎車,開往洛杉磯郊區的私密酒莊。
半個小時後,凌仔讓車停在酒莊門口,並且示意小弟們留在車上等他。
他一個人則快步走進酒莊當中,越過一片葡萄林。
只見港島的深夜,此時正是美國的傍晚,由於現在不是產酒季,所以除了葡萄林裡有護工外,釀酒倉,藏酒室都是渺無人煙。
落日的餘暉灑過樹蔭,凌仔來到蔣天養最喜歡待的酒窖外,噠噠噠,輕敲着地窖的木門。
“是誰?”裡面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蔣少,是我。”
“凌仔,你來了?”蔣天養將門打開,目光掠過凌仔身後,看見外面沒人,纔將目光收回。輕輕將門拉開,讓出了半個身位。
凌仔拿着食盒走進酒窖當中,背對着蔣天養。蔣天養看了看他的後腰空空,心下才鬆了一口氣,上前摟住凌仔問道:“凌仔,現在外面什麼情況了?洪興的叔父輩還支不支持我嗎?”
“如果支持我的話,咱們就可以把洪興轉移到美國來,到時候重新打出名頭,成爲洛杉磯第一大黑幫!”
蔣天養到這時候還作着做大做強的美夢。殊不知,凌仔在接到老豆的電話後,連幫蔣天養說一句好話的心思都無。現在聽見蔣天養問他,凌仔只是點點頭道:“叔父們都很支持你。”
“真的?”
“嗯,支持你去警署自首。”
凌仔語出驚人,蔣天養驚詫萬分道:“什麼?”
“唰”凌仔伸手從食盒中取出一把手槍,對準了蔣天養的腦袋,面無表情道:“蔣少,我也不想這樣做。”
“洪興,終究不是你一個人的洪興。”
“有種你就開槍!”蔣天養目眥盡裂,伸手想要朝凌仔奪槍。但沒想到,凌仔比他年輕力壯,拿起槍柄砰的一下,輕易將他擊暈在地。
眼看事情辦好後,凌仔拿出手機,滴滴答答,撥通了馬仔的電話。等到車上的馬仔到場後,隨即上前將蔣天養綁進車中,當夜偷渡運回港島。
與此同時,大基被綁在一個麻袋內,砰的一聲,沉進了寶島海峽。爲促進兩岸交流,重建海西通道,盡了微不足道的一份力。
坐在船上的丁瑤,親眼看見大基沉海後,轉向身邊的新任頭馬“李宗樹”道:“宗樹,洪興肯定會交人,幫我安排一下蔣天養。”
“大姐放心,宗樹一定幫您安排的清清楚楚。”李宗樹腆着臉乖乖笑道。
……
第二天上午,洪興的律師來到西區警署,一邊通知叔父輩們人已經抓到,下午四點就能到港島。另一邊則通知警署警察,蔣天養會在下午四點來到警署自首。
陳晉聽到這個消息後,對於洪興的果決較爲驚詫。沒想到,這羣老人家還是真狠啊,不僅願意出賣龍頭,而且還願意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
呵呵,蔣天養恐怕是港島歷史上,第一個被手下逼着自首的龍頭大佬了。
很快,這個消息被轉送到李少澤手中。李少澤聽完後呵呵一笑,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因爲洪興的所有動作,完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願意親自送蔣天養來自首,只能說這羣老人家做事比較周到而已。
於是他便和往常一樣辦公到下午,眼看時間差不多,揮手叫來阿賢,按照慣例點了一份下午茶。等到東西送到,招呼完計們拿東西后,自己也拿着一杯奶茶,一個菠蘿包走進辦公室。
擡手看一眼手錶,只見時針已經到了四點,於是他便靜靜來到窗戶旁。嘴裡吃着下午茶,眼光移向外面,等着蔣天養親自“登門道歉”。
吱啦,一輛麪包車停在警署門口,凌仔坐在上面,輕輕朝蔣天養一推:“蔣少,下去吧。”
“呵,我自己會走。”蔣天養穿着一身唐裝,一步踩在地上,似有所覺搬,擡起頭看了一眼樓上。
這個角度,李少澤能夠將他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因爲光線效果,蔣天養卻看不見李少澤的身影。不過蔣天養很清楚自己的人生,其實已經走到了盡頭。
凌仔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前面擺擺手,麪包車便駛離了警署大門。
蔣天養收回目光,輕嘆口氣,一步步朝西區走去。他的身上沒有綁着繩索,背後也沒人用槍指他。但是他很清楚,自己逃不掉,也走不脫!
宋子傑站在門口朝兩旁的夥計打一個眼色,兩名值勤的夥計便心領神會,準備上前將人抓下。可是沒想到,這時道路中間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喇叭聲。
“滴滴滴!閃開!閃開!”一輛剎車失控的漁獲車,砰,猛然撞中蔣天養。足足將蔣天養的屍體拖拽出二十餘米後,才堪堪停在十字路口前。
夥計們被這一幕驚住腳步,來回對視一眼,都知道蔣天養死定了!那位開車的司機則拉開車門,高舉雙手站在道路中:“我自首,我自首!我真的只是剎車失靈,攔都不攔住啊!”
“呵呵。”李少澤看在窗戶邊面無表情的笑了笑,拿起奶茶吸了一口,轉身坐回辦公桌前。
宋子傑則讓夥計將司機帶回去後,叫來一組軍裝清理現場。把蔣天養的碎屍收好,確認過身份後,再將一份報告遞交到李少澤手上。隨着李sir輕輕簽完字,這件案子便算落下帷幕,那羣叔父輩們也被放出警署。
車仔旺等人走出警署時,看見了地上幾十米長的血痕,臉色不禁微變。但是他們始終沒有去問,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安排的。因爲對於洪興來說,是誰安排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洪興”已經沒了。
輕輕的嘆了口氣,他們各自上車回家,準備不再過問江湖世事。
而在他們汽車駛離西區的時候,剛剛從總署開會回來的麥英倫,則乘坐政治部配車回到了辦公大樓。
以往身穿西裝,總是神采奕奕的他,今天卻顯得失魂落魄。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走進辦公區後,朝大家招了招手,站在辦公區中間。
原本政治部的調查員們,還以爲部長是要召集主任開會。但是看見這幅陣勢,他們馬上明白部長是有話要對大家說。
於是同事們紛紛起身,站在辦公卓旁,將目光投向麥英倫。
麥英倫環顧四周一圈,看見了在政治部效力十幾年的資深調查員,看見了能力非凡的後起之秀“楊錦榮”,也看見了剛剛加入政治部不到半年的實習生,最後輕輕嘆口氣,打開手中的一份文件夾。
“港島皇家警隊政治部,於1950年成立,負責情報收集,檔案審查等工作,迄今已有四十年曆史。”
在場氣氛凝重,大家彷彿明白了什麼……
“因後續刑事情報科,內部調查科,廉政公署相繼成立。現警隊政治部職權模糊,易造成執法衝突,現經總督批准,警務處長簽字,內部調查科於1990年10月30號解散。”
“也就是今天……”
“現在所有調查員掉入廉政公署,調查主任調入刑事情報科,首席調查主任主任進入警隊福利組。所有警員請在三天內帶齊證件,前往總署人事科辦理手續。其餘行政僱員,線人,文職,下月解僱。”
說完這段話後,在場同事相對無言,空氣充滿了感傷的色彩。
麥英倫則是收起文件,色朝他們立正敬禮,含淚講道:“多謝大家。”
“多謝長官!”
所有人立正敬禮,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大聲吼道。
他們這批人便是歷史當中,政治部的最後一批調查員了。從今往後,港島政治部就將只記載在檔案當中。
麥英倫放下右臂,拉開辦公室的門,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捨離去。楊錦榮,其他調查主任,普通調查員們則動作拖拉的開始收拾東西。
對於被調進福利組的麥英倫來說,他的仕途正當壯年便已結束。對於楊錦榮等調查主任,進入刑事情報科,其實倒是還算有點搞頭。普通調查員進入廉政公署,也算是普通的安排罷了。
反正這種拆分式的解散方案,也早在所有人的預料當中……甚至進了相應的部門,那些部門還會對他們再度進行拆分。
當然,內部調查他們是不可能進去的。雷蒙也不會傻到剛把政治部的人解散,就養出一個新的政治部來!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一羣抱着紙盒的同事門走出了政治部的大門。隨着楊錦榮最後將門關上,這棟大樓已經人去樓空。
只是在前往總署人事科移交檔案的時候,檔案名單上少了十二個人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