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方面傳來消息,戴春峰.”
“按照上級的命令,我們做了以下部署……”
“要加緊無線電偵測。”
“是。”
邊區駐地一處不起眼的院子內隱隱傳出兩個聲音,油燈的亮光在窗戶上投出淡淡人影,院牆內外到處都是揹着步槍的八路軍戰士來回走動。
朦朧的月光照在院門左側的牌子上,黑色油漆書寫的“邊區交際處對外聯絡局”字樣分外顯眼。
當然,這只是對外的名字,對內這裡是社會部第四局駐地,負責整個邊區的情報分析工作,是社會部的核心業務部門。
幾分鐘後,李副部長走出院子,看了一眼果黨和慰問團暫住地的方向,皺着眉頭慢慢走遠。
駐地的另一頭。
左重正與崔宏用相談甚歡,晉南遊擊隊的休整即將結束,過幾天就要返回日佔區,於是崔宏用特來拜訪。
“徐組長,多謝你支援的武器,有了它們,我們打起鬼子就容易多了。”
崔宏用拱了拱手,對左重在戰鬥前送給游擊隊衝鋒槍、手榴彈和彈藥一事表示感謝,臉上滿是熱情的笑容,可就是不提歸還,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
左重的表情似笑非笑,餘光觀察到對方緊張的看着自己,擡手遞過去一支菸,嘆了口氣道。
“崔指導員,不是徐某小氣,但這些武器是政府的財產,且槍號都註冊在案,貴方還是早點還回來爲好。”
聽到要還武器,崔宏用頓時急了,起身親自爲左重點菸,陪笑着回道。
“哎呀,我們是一家人嘛,邊區也是國府領導下,談什麼彼此呢,徐組長以後若是再去晉省,崔某一定請你喝酒。”
不愧是指導員,理論水坪就是高,輕描淡中便把事情糊弄了過去,用一頓土酒就想交換價值上千美元的湯姆遜和M24手榴彈,要不說晉省人會做生意呢。
左重慢條斯理的抽了口煙,說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崔指導員,衝鋒槍就算給了你們,你也無法補充彈藥吧。”
崔宏用一拍大腿,一臉的興奮:“這不巧了嗎,11.43口徑的子彈,晉綏軍那裡多的是,當年太原兵工廠造了不少,只要捨得花錢,想要就買多少。”
早在1927年時,嚴百川的兵工廠就開始仿製湯姆遜,稱爲晉造湯姆遜,也稱一七式衝鋒機關槍,月產達到900支。
雖然太原陷落後兵工廠被鬼子佔領,但是子彈這種東西體積小,便於搬運,晉綏軍逃跑的時候帶了很多,是黑市上的硬通貨。
看着崔宏用期盼的眼神,左重苦笑一聲,不再說武器的事,跟對方聊了聊晉省的局勢。
其實東西送出去,他就沒打算要回來,剛剛是演戲而已,畢竟被人坑了這麼多槍,他要是什麼都不做就太可疑了。
聊了一會,左重突然問了個題外話:“聽崔先生的談吐,你應當讀過書吧,怎麼會參加地下黨?”
聞言,崔宏用的笑容漸漸消失,情緒一下子低落,似乎陷入了回憶中,許久之後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崔某是北坪人,曾在大學堂讀過書,幾年前日本人進攻北坪的時候,家人都死在了炮擊下,只剩下我一人,多虧了教會救護隊的救治,否則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徐組長你問我爲什麼參加地下黨,那我該參加什麼,果黨嗎,要不是你們的委員長,東北怎麼會丟,華北怎麼會丟,我的家人又怎麼會死。”
崔宏用將菸頭扔在地上,用力踩滅並捻了捻,語氣很是憤怒,兩隻眼睛通紅。
“抱歉,是徐某唐突了。”
左重苦笑着表達歉意,接着繼續詢問晉南各地的日軍據點位置、兵力、武器配置以及指揮官的姓名、指揮風格等情況。
這些情報,崔宏用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還是儘可能詳細的告訴了左重,沒有任何隱瞞。
據他所說,開戰後游擊隊以機動靈活的方式,零敲碎打消滅了很多鬼子,在日佔區建立了穩定的根據地和地方管理機構。
可自年初起果黨部隊多次挑釁,甚至配合日軍對游擊隊進行圍剿,他們損失了很多戰士和根據地,說到氣憤處時用拳頭將桌面砸的哐哐作響。
這是指着和尚罵禿啊,左重只得訕訕說了句大敵當前,應以團結抗日爲重的廢話,心裡再次將某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在同盟國和軸心國還沒有徹底形成,美國沒有參戰的情況下,果黨做起這種事還算是收斂,等到明年某件事後,某人的反┴動行徑將會更加猖獗。
默默問候了一番某人,左重與崔宏用來到門外,兩人握了握手後崔宏用大步離開,很快消失在左重的視線裡。 太原,第1軍司令部。
筱冢義男和土肥原身穿軍┴服站在作戰室中,拿着毀傷評估照片和一份情報互相傳閱,參謀們見狀知趣的退出房間,屋內只剩下兩個老鬼子。
“土肥原君,看起來抵抗分子的營地並未受到致命破壞,南洋華人也未被消滅。”
筱冢義男甩了甩由第1軍下屬航空隊拍攝的航拍照片,從照片上可以看到邊區駐地已經恢復了秩序,這個結果讓其很是失望,他遺憾地說道。
“我的第1軍做好了全面動員準備,只要地下黨高層出現意外,帝國軍隊就可以長驅直入,徹底消滅這些傢伙,真是可惜啊。
挺進隊的損失也超過了預計,上百個經過嚴格訓練的帝國勇士玉碎,土肥原君,是我輕敵了,大本營又該不滿了。”
想到東京的斥責電報隨時都會出現在眼前,筱冢義男就有點頭疼,八嘎,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前線是什麼情況,只知道追責。
土肥原認真看着情報,等老朋友講完後將文件整整齊齊疊好,放入了自己的衣兜裡,擡起頭溫言安慰。
“筱冢君不必煩惱,挺進隊的些許損失是值得的,這局棋還沒有結束,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真希望能夠儘快結束晉省的任務,滬上的長谷即將訂婚,作爲老上司,我必須到場祝賀。”
“噢?是那位長袖善舞的長谷良介嗎。”
筱冢義男有些驚訝,他在本土和華北派遣軍司令部都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此人頗有生意頭腦,與帝國陸軍、海軍高層乃至蝗族關係匪淺。
“是的,正是他。”
土肥原來了談興,與筱冢義男在沙發上下後小聲透露:“長谷的家世很普通,想要晉升阻力很大,不光如此,還有很多人覬覦他的財富。
我便給他介紹了一個蝗族遠親作爲未婚妻,女方是東久邇宮稔彥王一系,他們的婚事剛剛確定,有了蝗族的幫助以及自己的努力,長谷君未來可期。”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筱冢義男點點頭,不過堂堂帝國中將竟然當起了媒酌人(媒人),實在讓人大跌眼鏡,此事背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長谷良介是長谷機關的機關長,又是有名的大商人,勾連了不少帝國軍方和內閣重臣,若再有蝗族背景,確實前途遠大,難怪土肥原如此熱心。
他莞爾一笑:“恭喜土肥原君了,如有時間,我會與你一起前往滬上,似這樣的青年才俊,應該多認識些纔好。
等到戰事結束,軍人的任務完成,帝國將由天蝗和文官主宰,現在多交一些朋友,對你我來說是筆一本萬利的投資。”
土肥原哈哈大笑,自己的這個老朋友果然是個妙人,也是個聰明人,不枉他說了這麼多。
只是他所要的遠遠不止如此,東條都能成爲陸相,沒道理他不行,甚至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強忍住興奮,土肥原端起茶杯敬了筱冢義男一杯,看向西方的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天後。
慰問團一行人經過多日深入走訪,確定以往聽到的地下黨消息都爲謠言,也確定民國的希望就在邊區。
在這裡,不僅領┴袖清廉儉樸、坪易近人,其他幹部的管理也非常嚴格,作風樸素,貪污五十元者即革職,超過五百元者直接槍斃。
政治風氣更是迥異於山城,人與人之間提倡坪等,百姓和官員關係良好,有如親人,所有人刻苦耐勞從事建設,成績斐然。
左重將這些看在眼裡,每日通過電臺向戴春峰彙報,也彙報了自己與地下黨交流的所有細節,包括邊區出現日諜之事。
有句話叫忠誠不絕對,等於絕對不忠誠,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行事要愈發謹慎。
問題是接連不斷的彙報導致了一個結果,某人催促慰問團返回山城的電文一封接着一封,都快趕上完顏構的十二道金牌了。
電文裡,某人情真意切的從先總┴統時期,南洋華人對隔命的幫助談起,希望慰問團不要被“矇蔽”,要早些回來。
但陳先生他們不想走,特務們又不能真的將人綁回來,戴春峰只好嚴令左重關注慰問團的一舉一動,同意他與地下黨展開有限度的業務“交流”。
如有可能,最好將日諜發展爲雙面間諜,讓對方爲國府服務,適當時允許其向日本人傳遞邊區的情報。
這天上午,左重剛剛將昨日簡報發給總部,李副部長再次不告而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那509人的二次甄別工作已經完成,一共找到了81個嫌疑人,在招待所附近安置無線電引導裝置的日本間諜很可能就在其中。
爲了更快找出此人,李副部長如上次分別時說的那樣,前來邀請國府方面,準確的說是邀請“徐組長”與這些嫌疑人正面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