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通知二科,嚴密監視朱文林,但不要抓人,調查他的關係網和近期行蹤。”
李副部長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向羅永英下了一條命令。
無論朱文林是不是特務,既然已經進入了社會部的視線,危害就不大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查證以及找出對方背後可能存在的情報網。
羅永英明白其中的道理,點點頭:“是,首長。”
社會部三局一科的工作對象是日諜,針對國府方面的反情報工作主要由三局二科負責。
跟中統、軍統的水火不容不一樣,這兩個部門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聯合辦案,雙方的配合很默契。
回答完,羅永英愣了愣又道:“正面和那81個嫌疑人員接觸時,您說案子已經在破了,難道您早就知道朱文林有問題,叫果黨的人來是想看看左重的反應?”
能在社會部工作,她的思維邏輯和反應都不差,想起副部長教育她的那句話,立刻意識到上級邀請特務參與偵破怕是另有深意。
李副部長沒有解釋,轉身返回了住所,有些事情需要對方自己去琢磨,學會獨立思考才能成爲合格的情報人員,他能做的就是當一個領路人。
羅永英越想眼睛越亮,朝着門內認真敬了個禮,快步走向二科的辦公地點,臉上帶着自信且從容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
歸有光敲響了房門,左重睡眼惺忪地走出窯洞,端着牙缸在水缸旁開始洗漱,大頭光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通報了兩個情況。
“組長,朱文林住處附近多了一些人,應該是地下黨的反間諜人員,我留下的暗號沒有被動過。”
“停止觀察,社會部可不是中統,噗”
吐出口中的牙膏泡沫,左重淡淡回了一句,然後將牙缸放到一旁,接過歸有光遞來的毛巾用涼水打溼,彎下腰一邊擦臉一邊繼續說道。
“看來地下黨也對這傢伙產生了懷疑,上次逆匪請我們去審查,就是在投石問路,朱文林能不能逃過社會部的追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這種沒有身份的暗諜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局座手裡的牌不止這一張,倒是咱們跟逆匪交流時要小心些,須知隔牆有耳啊,明白嗎?”
提點了歸有光一句,左重將毛巾擰乾遞給回去,理了理衣領後將鄔春陽叫來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慰問團的行程已經進入尾聲,要想辦法打探一下邊區的軍事情報。
這些天,南洋僑胞考察了邊區的黨務、政務工作,軍事方面只是走馬觀花,就這樣回去他們可沒法交差。
前往邊區時,某人以及戴春峰都曾明確要求過,希望隨行人員“深入匪巢”,蒐集更多的邊區軍事情報,幫助軍韋會和參謀機構分析、判斷八路軍的戰鬥力。
日本人還沒趕走,黃浦茳之狼先生就準備梭哈了,在對方眼中,只要打敗地下黨,自己就能君臨天下。
想要實現這個目的,邊區的軍事情報是重中之重,若他們這次沒能完成任務,某人可是要發飆的。
幾分鐘後,得到消息的鄔春陽來了,左重站在院子中間跟其與歸有光商議了片刻。
三人一致認爲這事絕對不能由國府一方出面,必須引導慰問團向邊區提出參觀軍隊的申請。
到時候他們跟着“保護”陳先生,最後不管能蒐集到多少情報,也算是對上峰有了個交待。
誰要是因此認定左某人不盡責,讓他自己來邊區好了,看看社會部厲不厲害就完事了。
確定了大致計劃,左重走到一個窯洞前敲門走了進去,見到了盤腿坐在炕上看報紙的陳先生。
跟剛到邊區時相比,對方的打扮樸素了許多,身上的洋裝換成了布衣,頭髮亂糟糟的滿是塵土,樣子跟鄉間的老農一般無二。
“陳先生,有什麼新聞嗎。”
左重熟稔的打了聲招呼,很自然地坐在炕沿上,伸着腦袋看了看炕桌上的那一疊報紙,一臉的好奇。
陳先生將手上的報紙對摺,瞄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有沒有新聞,徐組長你還不知道嗎,什麼事能瞞過你們這些特人,陳某在南洋便聽說過軍統和中統的威名。
徐組長作爲侍從室的上差,想要知道什麼事情,只需一份電報,軍統和中統就會雙手奉上,你何必跟我這個老頭子開這種玩笑。”
或許是察覺到口氣有點生硬,又想到對方畢竟救過慰問團,陳先生將特務二字換成了人並拍了拍報紙,發出了一聲感慨。
“地下黨的新聞工作做的不錯,內容詳實,字字珠璣,而且多關注底層百姓,言┴論比起南洋、國府的報紙也更爲自┴由。 你看看,上面對貴軍發動的某次摩擦做了詳盡的報道,徐組長,陳某想知道,委員長到底要幹什麼?
聯合抗日,首重聯合,若是政府三心二意,導致各方勢力一盤散沙,我們如何能打得過日本人,如何才能恢復河山。”
娘┴希匹,鬼知道某人怎麼想的。
左重暗罵了一聲,嘴上卻說起了什麼攘┴外必先安內的歪理,不管陳先生信不信,有些話必須說,態度更是必須堅定。
說了一大堆廢話後,他停頓了一下,說起了此行的來意,言語間對於八路的戰鬥力頗爲不屑。
“陳先生,日本人爲了侵略民國準備了數十年,如今形成對峙,全賴委員長的英明指揮,否則就八路那幾杆破槍如何擋得住如狼似虎的鬼子。
別的不說,光是軍統這幾年就犧牲了幾百名情報人員,死在日本人槍下的忠救軍行動人員更是不計其數,這難道不能證明黨國在抗日上的貢獻嗎。”
他將後世網絡上某些人的言論講了出來,乍一聽好像沒毛病,頗具迷惑性。
但事實上,如果沒有八路在北方的遲滯,華北派遣軍的數十萬大軍可以毫無顧忌的南下,山城將面臨兩面夾擊,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至於有些人說,日軍不南下是因爲有中條山防線的果軍在,這簡直太看得起果軍的戰鬥力了。
中條山位置確實重要,屏蔽洛陽、潼關和中原大地,拱衛長安和西北,瞰視晉南和豫北。
問題是駐守在防線裡的果軍做走私生意都來不及,打仗?打什麼仗?賺錢它不香嗎。
即使在蘇南地區,老戴的忠救軍能夠維持到現在不崩潰,也全靠潛伏的地下黨員暗中組織,不然軍心早就潰散。
客觀的說,在抵抗日軍上,果黨確實有很大的貢獻,但地下黨也絕不像某些人說的那樣在坐┴山觀虎鬥。
證據就是,經過戰略轉移的地下黨西南時期老兵,到了50年代授勳時,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二,傷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堪稱慘烈。
當然,這是後話,左重現在只能昧着良心爲某人和國府塗脂抹粉。
而陳先生聽完左重的說法,擰着眉頭一言不發,直到外面的起牀洗漱聲越來越嘈雜,才突然開口道。
“徐組長,你想幹什麼就直說吧,陳某不是傻子,你剛剛說那些話,肯定有目的。”
能夠從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成爲南洋最大的橡膠生產和製造商,陳先生不是普通人,很快調整好情緒。
“哈哈哈,陳先生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左重輕輕撫掌,眼睛緊緊盯着對方:“我想讓陳先生你與地下黨方面溝通,允許我們參觀駐地周邊的八路軍作戰部隊,這件事不算困難,對方會答應的。
地下黨不是總說,他們願意服從政府的管理嘛,委員長和侍從室的長官對此半信半疑,這一次正好可以試探一二,這是徐某人的職責。
此事對你們也有好處,南洋僑胞想要知道抗日前線的情況,軍事考察是重中之重,俗話說眼見爲實,邊區究竟有沒有能力抵擋日本人,看看就知道了。”
參觀軍隊
陳先生有些舉棋不定,他明白這個徐組長的目的不純,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刺探地下黨的軍事情報罷了。
但就像對方說的那樣,他們對於邊區軍隊確實缺乏瞭解,在南洋百姓眼裡,山城是民國正統,也只願意爲果黨捐款募捐。
即使經過這些天的考察,他和其他慰問團成員都覺得地下黨比果黨更有希望,可想要調整捐款對象也很困難,畢竟偏見短時間內無法消除。
躊躇過後,陳先生緩緩擡起頭:“好吧,我會跟邊區方面溝通的,不過徐組長,對方會不會答應我不能保證。
另外,假設地下黨同意了,我希望你能客觀的評估八路軍,說服委員長摒棄以往的矛盾,雙方攜手應對倭人。”
“沒問題,徐某也是愛國的嘛。”
左重滿口答應,又跟陳先生聊了兩句告辭離開,並在幾個社會部工作人員的秘密“保護”下,在駐地內轉了轉。
當天,邊區高層就收到了慰問團的請求,部分人覺得不能答應,以免泄露軍事機密,也有人覺得要答應,以此爭取南洋華僑更大的幫助。
最終,一個帶着南方口音的聲音一錘定音:“既然他們想看,那就給他們看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塌不下來。
我們地下黨人坦坦蕩蕩,不僅要同意參觀,還要熱烈的歡迎,讓南洋華僑曉得邊區是真正做事情的抗日力量。”
說話者語意直白,講話鏗鏘有力,所有人都中止了討論,迅速達成了統一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