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是去是留
肖白竺他們並不知道蘇珊被蘇浩然逼婚這件事，幾個人都被安頓的很好，吃得好，住得好，也可以隨便上網，因此，他們也都收到了聯合軍的邀請。
徐家兄弟和黎墨二話沒說接受了邀請，就等着對方派人來接他們了，唯獨肖白竺，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卻有些遲疑了。聯合軍是他使命的終點，進入那裡，就意味着他可以接觸到聯合軍的內部網絡，進而侵入包裹在地球外圍的干擾屏障，然後破壞它。一旦完成任務，他就會離開這裡的，恐怕以後都不會再回來，就算再見面也是敵人了。
想到這裡，他琢磨着，也許應該和蘇珊告個別吧？
就在這時候，有通信接進來，說是有人要見他。
和蘇珊分開已經十天了，沒有那丫頭吵吵嚷嚷，他居然有些不習慣了，第一時間懷疑是那個野蠻女來了。沒想到，他見到的人，卻是蘇珊的父親，蘇浩然。
肖白竺立刻警惕起來。
蘇珊是不是接到任務混進紫竹羣島他是最清楚的，因此，他知道蘇珊並非因爲任務纔會成爲奴隸，也知道她故意戰成平局純屬個人意志，和國家的使命之類的毫無關係。無疑，蘇浩然當時的舉動利用了蘇珊，把這麼個沒什麼心眼的野蠻人變成了個善於勾心鬥角的間諜。
所以，住在這裡的幾個人都恨透了蘇珊，哪怕他們之前朝夕相處，哪怕他們最終是因爲蘇珊獲救，但是並沒有人感激她。
這時候，這個蘇浩然來見他，讓肖白竺摸不清他的目的。
見面被安排在住所附近的飯店裡，長長的西餐桌兩頭，只有他和蘇浩然兩個人。在進來的時候，肖白竺感覺到了強大的靈子干擾，很顯然，他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都不會被輕易偷窺。
到底要談什麼。搞得這麼神秘？肖白竺有些好奇起來。
“你和小女之間的事，我都聽說了，如果沒有你，我恐怕無法見到活着的她，因此，我是要感激你的。”蘇浩然說。
這個中年人看起來情緒穩定，如果不是演技太高，就是他真的在說實話。
肖白竺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吃着桌上的甜品，無論蘇浩然想和他聊什麼。美食當前，不吃也太浪費了。
“能跟我說說嗎。你是怎麼看她的？”蘇浩然突然問道，“那丫頭的個性我很清楚，其實並不是個好相處的性子，而且喜歡亂來，難以預計，你們在一起，她應該沒少闖禍吧？估計就算做錯事。她也不知道悔改——是我們把她寵壞了。”
肖白竺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這老頭的確很瞭解她。
蘇浩然帶着和藹的微笑，看着肖白竺：“既然如此，你爲什麼會一直和她在一起？以你的能力，獨自行動，恐怕會更方便吧？”
肖白竺聞言一愣，什麼叫獨自行動？難道被這老頭子看出來什麼了？可是這不可能啊，就連蘇珊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個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蘇浩然，怎麼可能識破他？
“你不需要那麼緊張。”蘇浩然說，“我調查過你的資料，你出現的最早記錄是在銅羅鎮附近，時間正好是‘鋼殼’墜毀之後，加上你的外形，雖然和記錄有些出入，但是大致上還是可以看出來的——你是太空種。”
肖白竺擡頭看着蘇浩然，心想太空種的形象對一般公民是保密的，但是聯合軍的高層卻是知道的。蘇浩然是九鼎元帥，九鼎又和聯合軍關係不錯，所以，他會認爲他是太空種也不奇怪。
還好，沒被發現星靈族身份。
肖白竺猛然想到什麼，於是眼睛一亮：“蘇伯父知道太空種？”
蘇浩然點點頭：“也許，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
感覺蘇浩然話裡有話，肖白竺連忙問道：“您是在哪裡見過太空種的？聯合軍嗎？”
“看來，你真的是太空種……按理說，如果是意外墜落，你應該第一時間返回聯合軍，但是你卻沒有這麼做，而是跟着我女兒到處瞎轉，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希望能知道這其中的理由。”蘇浩然緩緩說道。
很明顯，蘇浩然把他當成了聯合軍的一員，而且懷疑他身負聯合軍的特殊任務，於是，肖白竺立刻說道：“我會墜落這裡，是個意外，事實上，我也一直想要返回聯合軍，苦於沒有機會，唯一一次差點回去了，卻被那野蠻……啊，我是說被蘇珊給破壞了……其實，我會和她在一起，純屬無奈。”
肖白竺儘可能表達自己想要返回聯合軍的意願，以九鼎和聯合軍的關係，蘇浩然應該不會爲難他纔對。
“純屬無奈啊——也就是說，你們會在一起，並非你所願，你希望能儘快返回聯合軍……”蘇浩然的語氣變得低沉起來。
肖白竺心裡納悶，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說的不對了，難道，自己把討厭蘇珊這一點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呃，其實，我也並沒有那麼討厭您女兒……她，還是有些與衆不同之處的……”肖白竺絞盡腦汁想着那丫頭的優點，比如變態的通靈能力，比如膽大包天，比如不怕死，比如不像女人，咳，貌似這些如果說出口會更糟糕。
“其實，她很勇敢，敢做敢當，做事也很努力，而且認定的事一定會堅持到底……”肖白竺幾乎是擠出來的幾個褒義詞。
蘇浩然望着他，突然出聲打斷：“我聽說，你和那丫頭簽了專屬系統編輯師的協議。”
“呃，是有這麼回事……”肖白竺納悶地應道，不知道蘇浩然爲什麼要提這件事。
“所以，如果那丫頭不加入聯合軍的話，你會爲了她留下嗎？”蘇浩然冷不丁問道。
肖白竺愕然看着他：“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有機會，她不可能放棄加入聯合軍的……”他自己也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他就是爲此而來的。
蘇浩然站了起來：“你再考慮考慮吧。”他說着，就這樣離開了包間，只留下肖白竺坐在那，一頭霧水。而附近的靈子能干擾也消失了。
就在這時候。包間門猛然被轟開，碎片亂飛，一桌子好菜也成了一片狼藉。
肖白竺被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頭髮衣服亂糟糟地衝了進來，一把抓住他，拉了他就往外跑。
跑了好幾步，肖白竺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叫道：“你是誰，放開我。別以爲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那女人壓根不回答，只是一直跑。肖白竺除了叫喚幾聲也不敢反抗，因爲對女人做出傷害是很嚴重的罪行，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
這樣跑了也不知道多遠，肖白竺都開始感慨這個女人的體力了，要知道，他可是在彩虹學院專門練過跑步的，早不是剛到地球上來那種體質了。
終於。女人停了下來。
她左右看了看，鬆了口氣，然後開始大口喘氣。
肖白竺這才仔細打量這個女人。按照人類的標準，這女人身材纖細，不算高，但是也不矮，線條也很勻稱，但是完全沒有曲線，估計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女人沒穿鞋。很難想象她居然是赤腳跑出來的，裙子是窄口的，爲了方便奔跑被撕了條口子，耳朵上戴着精緻的墜飾，隨着呼吸起伏左右搖擺着，頭髮也被高高挽起，卻似乎被狂風颳過顯得相當凌亂。
聯想到什麼，肖白竺當即想逃開，這畫面，無論被誰看到都很容易被誤會吧？
沒想到，手卻被死死抓住——這女人，手勁出奇的大。
“我說，這位小姐，麻煩您放開我好嗎，我們，應該不認識吧？”肖白竺琢磨着，自己好像真沒什麼女性朋友——他壓根沒把蘇珊當女人。
“小——白——豬！”女人咬牙切齒喊道，“才幾天不見，你就把我忘了！”
女人擡起頭來，肖白竺看到了她的臉，這一看，他頓時嚇了一跳。
他不得不感嘆人類化妝的本事，那個一點都沒有女人味的野蠻人，居然也會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時候？
精緻的五官，鮮豔欲滴的雙脣，還有因爲奔跑而染上紅暈的臉頰，因爲還在喘氣，她的脣瓣不斷開合着，搭配上那些凌亂的髮絲，肖白竺居然感到臉上發燙。
很明顯，人類的身體出現生理反應了，而星靈族的意識，無疑對這些變化更加敏感。
他自然不會被這種人類的原始衝動所影響。
肖白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掰開她的手，退後兩步：“原來是你……”
“什麼叫原來是我！”蘇珊立刻火了，“我爲了救你，連形象都不顧了，還轟破了一道門，就這麼從父親面前把你搶出來，你連句謝謝都沒有，就這麼句‘原來是你’？搞了半天，我根本就不該來，讓你被他抓去洗腦算了！”
“你本來就不該來，你父親只是和我隨便聊兩句而已……”肖白竺受不了地看着她，這丫頭，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吧？
“隨便聊兩句需要用靈子干擾嗎！”蘇珊一副受不了的樣子，“青鳥馬上就到，你趕緊離開這裡，去投奔我二哥也好，去聯合軍也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也就是說，我們的協議解除了？”肖白竺意外地問道，他沒想到這丫頭會這麼大方，也不知道是誰說過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什麼協議？我怎麼不記得？”蘇珊一臉愕然。
她居然忘了他是她的專屬系統編輯師？肖白竺不知道怎麼的有些失望，忍不住提醒她：“也就是說，我欠你的那些錢，也不算數了？”
“欠我的錢？”蘇珊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來了，然後一副看傻子似地看着他，“肖白竺，你真的是頭豬嗎，那種東西，什麼時候算過數了？你沒看出來我父親已經盯上你了嗎，否則他爲什麼別人都不找，單單找你聊天？你忘了你是誰了嗎，你是988，你是掌握了太空種技術的988，他們會把你拿去抽取記憶。然後製造武器。他們那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命都快沒了，還管那些有的沒有的，聽我的，立刻離開，以後我們各不相干，永遠不要再見了！”
“這，都只是你的想象吧……”肖白竺不得不承認，這個野蠻人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
“想象？你不相信我嗎？那可是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利用，連兒子的死活都可以不管的人！”蘇珊大聲說道。
雖然覺得那個蘇浩然似乎不是這樣的人。但是蘇珊的話還是讓肖白竺動搖了。畢竟，他並不瞭解人類。也許，那個蘇浩然，真的可能對他做出什麼來。
肖白竺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能量狀態，因此不久前差點死掉，他能使用的靈子能所剩無幾，短時間內和一個地球人沒什麼區別。如果這時候這個人類的身體死亡，他很可能會成爲純脆的意識團。由於地球外圍存在屏障干擾。他將只能在此地徘徊而無法回去，直到完全耗盡能量而消失。
這是很嚴重的後果，他不想冒這個險。
這時候，青鳥已經應蘇珊的呼喚而來，青色的機體在接近地面的時候脫去了光學迷彩，呈現出它的外型來——比起上次看到，這臺機器似乎又經過了改造，這恐怕是5270乾的事。
“搭檔，好久不見。”5270的聲音在肖白竺腦海中響起。“之前一直聯絡不到您，還好您平安無事。”
“是啊，好久不見了。”肖白竺同樣在意識中回答，“你又變強了。”
能夠直接通過意識交流，說明5270也具備了通靈的能力，顯然，青鳥上也安裝了天賦放大系統。
“本機是爲了成爲您的得力助手和堅強後盾而存在的，所以一定會越來越強，強大到沒有人能夠干擾您的使命。”5270回答。
就在這時候，肖白竺感到背後被誰輕輕推了一把。
他意外地回頭一看，是蘇珊，這丫頭難得平靜地說道：“走吧，青鳥會送你去聯合軍天上指揮部的，它已經查到那裡的入口了，這樣你就算回家了……”
“你不一起去？” 肖白竺問道，他記得加入聯合軍，去真正的星空，是這丫頭一直以來的夢想。
蘇珊埋着頭說：“我暫時還有點事，所以，你先去，大概過不了多久，我會去找你的。”
“真的？”肖白竺不確定地問，這丫頭的靈子能不安定地波動着，她真的不適合撒謊。
“嗯，當然！”蘇珊擡起頭，露出一個笑臉，“到時候，你還要做我的系統編輯師，我們要成爲聯合軍最強搭檔，馳騁星際戰場！”
肖白竺渾身一僵，很顯然，她話是不可能實現的，他不可能和她一起同自己的種族作對。肖白竺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蘇浩然的話會成真，他說，蘇珊不可能加入聯合軍——女人就該乖乖呆在地面上，就算保護他們的聯合軍不存在了，作爲靈子能輸出來源而存在的人類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他們只會什麼都不知道的活着，默默地產出靈子能，這纔是最好的結果。
“嗯……”肖白竺僵硬地應了一聲，爬上了青鳥，坐進了駕駛艙。
“這次，總算可以完成任務了，真是令人興奮啊。”5270的聲音傳入腦海。
完全沒意識到這傢伙人性化的感嘆，肖白竺只覺得沒有一點心情：“少廢話，準備。”
艙門漸漸關閉，青鳥開始升空。地面上站着蘇珊，就那樣擡頭看着他離開，不知爲何，肖白竺居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丫頭眼眶中打轉的淚花。
“搭檔，你喜歡這一類的嗎？”5270冷不丁問道。
“5270，你社交網站去多了嗎，說什麼胡話！”肖白竺不耐煩地說。
“那你爲什麼要把她的臉放大？說老實話，這個地球種打扮一下，還滿耐看的。”
肖白竺沉着臉，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放大版畫面，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多看兩眼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在一起這麼久，不可否認，這個野蠻女也讓他的使命之旅多了不少樂趣……
然後，肖白竺看到畫面中出現了金福順，那傢伙走近蘇珊，溫柔地給她披上外套，扶着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體，勸她回去。
蘇珊卻固執地不肯走，堅持站在那裡，目光從未離開青鳥。
再然後，肖白竺的通訊頻道里突然接入了蘇浩然的聲音：“看來，您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的選擇，一直都沒有改變過。”肖白竺冷聲說道，不知爲何，他一點也不喜歡在這時候聽到蘇浩然的聲音。
“既然您要這麼做，就意味着我女兒對您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那麼，我也只好從她的記憶力，獲得關於您的一切了……”蘇浩然的聲音格外平靜，像說着陌生人的事。
抽取記憶？
肖白竺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再也無法冷靜：“你要抽取她的記憶？你到底想知道我的什麼？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搭檔，冷靜，冷靜。”5270提醒他。
肖白竺強自鎮定下來，全神貫注，等待着蘇浩然的迴應。
半晌，通訊頻道里，再次傳來蘇浩然的聲音：“不讀讀看，怎麼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在一起畢竟那麼久，除了她，沒人知道更多關於您的事了吧？”
“以你們的技術，進行記憶抽取後，她會變成植物人，她是你的女兒吧？”肖白竺儘可能剋制地說道，他期待着這個人類還會顧念所謂的父女親情。
“在一個父親之上，我還是九鼎的元帥，爲了國家的利益，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蘇浩然說。
肖白竺嘆了口氣：“我明白了……”看來這次，蘇珊那個野蠻女真的說對了。
他轉而對5270下令道：“5270，那裡只有兩個人類，把那個野蠻女給我活着搶過來，你辦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