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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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蘇東坡曾做一首偈,裡面有“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意境高遠,氣概非凡。

他寫完這首偈之後送給他的朋友佛印禪師看,希望得到讚賞,不料佛印的批語只有兩字“放屁”。蘇東坡怒不可遏,連夜過江去找佛印理論。

佛印聽完蘇東坡的激烈言辭之後,若無其事地說:“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蘇東坡赧然無語。

藉着這個故事咱們就明白了《壇經》裡面所說的:“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爲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爲邪見故。”

於是乎陸華容一早上被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弄醒時候,並不慌張,她看了一眼手腳並用纏在她身上的雲龍息,又掃了眼呆若木雞,打翻了臉盆,惶恐不安的劉成平,以及跪了一地,不敢擡頭,喘上大氣的婢女太監們。

心裡頭一片清淨,圓融,寂靜,涅槃,斷絕一切紛擾的思慮,坦然的將自己衣袖從雲龍息手心裡頭拉住,陸華容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道:“伺候我更衣吧。”

劉成平畢竟是老宮人了,作爲大內總管的他鎮定了神色,趕緊揮手讓跪着的內侍們上前伺候着。

自己躬着身子,堆滿着笑,打着鞦韆,向陸華容請安。

“給元帥請安,小的們已經備好了早膳,讓轎伕們在外頭等着了。”

“嗯,也讓人給皇上準備鑾駕。皇上今日上早朝。”吐了口漱口水,陸華容回頭瞥了眼正死死抱着枕頭,以爲那是陸華容而睡的香甜的雲龍息,伸手推了推他腦門道:“皇上,醒醒。”

這動作要是擱在別人來做就是滅九族死罪。哪怕是皇后,也免不了要受一頓大不敬的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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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乃萬金之軀,豈能夠隨便什麼人能夠去喚醒他的?

還用那麼輕率的動作,像拍小狗似的,對着雲龍息腦門上下拍動着,也不怕弄疼他。

底下人立刻紛紛垂下頭,耳鼻口心,老定入僧,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唯有劉成平有些見怪不怪了。

雖說皇上成年之後,就再也不曾和元帥像昨晚那般同牀共枕。可是在幼時的時候,每一次元帥先睡醒起來後,都會用腳踹醒皇上。如今用手推,已經很給皇上的臉面了。

雲龍息睡的還有些迷糊,被陸華容這麼不留情的用力拍打下,幽幽轉醒,一睜眼就瞧見了陸華容放大在眼前的臉,不由裂開了嘴傻傻一笑道:“仲父——”

滿身酒氣,經這一夜發酵,味道難聞的夠嗆。

陸華容皺了皺眉頭,捻了兩根手指,將雲龍息張開的嘴給捏攏,然後一回頭,對着還跪着一地的內侍說道:“先給皇上沐浴,早膳等下了朝在吃。”

話一說完,人已經擡腿跨步,手從雲龍息嘴邊一抽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雲龍息宿醉頭疼,加上昨晚還發了酒瘋,折騰的夠嗆,這清早時分就被陸華容拍醒,想睡又不敢睡去,只好伸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感受着剛纔陸華容手指剎那間的餘溫,傻呆呆的望着陸華容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他——昨晚——

真的——

和仲父睡在一張牀上?

就一如小的時候那般,他依靠着仲父,那樣溫暖聖潔的懷抱。

雲龍息混沌的思緒被這麼一個念頭劈開腦內,頓時喜的一下子蹦了起來。驚嚇的剛伸手打算服侍他起身的宮婢趕緊匍匐在地,嘴裡喊着求饒。

055

雲龍息哪裡還顧着跪在地上的宮婢說些什麼,他沉浸在昨晚夙願達成的喜悅之中,穿着單衣,酒氣沖天,搖搖晃晃下了牀,嘴裡就喊着:“仲父,仲父——等等朕。”

“皇上——皇上,請皇上先沐浴更衣,等下元帥會和皇上一起上早朝的。”

“早朝?”雲龍息一聽,愣了愣,有些莫名的回頭看了急匆匆跟在他後頭的劉成平問道:“朕爲什麼要上早朝啊?”

這話問的有些驚世駭俗。

一國之君,天下之主,臨朝執政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雲龍息這麼一問,不禁讓人感嘆他這個皇帝當的——比過往所有的傀儡皇帝都還要窩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個雲龍息在做太子的時候比現在還要傻,如果不是因爲陸華容這幾年裡頭的教導,怕是連和人正常溝通都困難。

不會說話,不會寫字,根木頭似的坐在龍椅上頭,既不知道點頭也不懂搖頭。這不是丟人現眼嗎?

於是乎雲龍息的老爹無奈之下只好在死前千叮囑萬囑咐,告誡着雲龍息一切都要聽從仲父安排,能不要上朝最好不要去上朝,所有大小事情,包括後宮內廷全部都交給陸華容做主。

所以,雲龍息這個皇帝當了這麼一長段日子,除了登基大典出現朝堂上外,就在沒有真正臨朝聽政過。

今日,陸華容讓他上朝,也難怪雲龍息覺得奇怪。

劉成平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彎着身子恭恭敬敬的說道:“小的不知,只是剛纔元帥這麼吩咐小的的。”

“上朝——和仲父一起。”

喃喃自語了一句,雲龍息眼底閃過了興奮。

能和仲父一起上朝,那不意味着自己能夠多多瞧上仲父幾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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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從身體的某個部位,伴隨着骨骼脆響的聲音,一點點劇烈開來。

浮夢緊縮着眉頭,一張嬌容如月的臉上掛上了幾許隱忍的表情。

昨晚居然在溫泉處這麼睡着了,夜深寒氣深重,怕是胳膊兩處入了寒,今早居然胳膊都擡不起來。

已經臨近下朝時分,若是晚了去,怕尋不着華容了。昨個聽她說今日就要回緒耀國,久不想見,她身子裡頭的異樣就沒辦法問清情況了。

心口一急,步履有些匆匆,繡鞋小巧,走了一快就有些踉蹌。

幽光忽而一閃,頓住了浮夢的腳步。

剛纔是幻覺嗎?

她怎麼覺得有一道綠光在眼前閃過,轉而即逝?

痛楚從胳膊開始蔓延,不知不覺後背脊椎處裂開縫隙般滲透起來,浮夢咬緊了牙關,不願痛楚之聲宣泄口中。

痛苦越來越重,浮夢跌倒在地,整個身子蜷曲起來,背部無形的裂痕好像越來越大,壓迫着她的呼吸,重一下輕一下。

御花園處,平日只有妃嬪們會賞花遊玩,如今皇上大婚,僅冊立皇后一人而已。又逢早朝時刻,更是鮮少有人出入,偏又這幽靜小道,喚不到人尋求幫助。

到真是湊巧,昨日王皇后夜深出行偷情,頭上髮釵掉落,於是今日一早,趁着早朝時候,僅帶了紅曼一人,主僕兩人順着這小道而行,一路尋找着,期望有所收穫。

紅曼隱約透着那盛開的薔薇花叢之間隱約聽到些聲響,立刻緊張的探頭一望,瞧見了浮夢跌坐在地,禁閉着雙眼,狀似痛苦的模樣。

走在前頭的王皇后被紅曼輕喚住後,後退幾步這麼一看,也微微吃驚,趕緊吩咐紅曼上前去攙扶浮夢。

經過那日國宴之後,王皇后雖對浮夢並無好感,也到沒有多少敵意。見浮夢如此痛苦的表情,心中升起幾分擔憂。

“浮夢姑娘,你沒事吧?本宮叫人喚太醫給你瞧瞧?”

“疼。”喘息,浮夢勉強吐了這麼一字。

王皇后又湊前了幾步,關切道:“哪裡不舒服?身子受傷了?”

浮夢撐着力氣,靠着邊上攙扶自己紅曼,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睜眼,驚的王皇后連連後退了幾步。

一雙詭豔妖麗,血紅色收縮成一直線豎立的雙瞳,紅中閃着綠光,妖異的冰冷,像極了昨晚剛和她纏綿的浮生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