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李九的腦中猶如煙花炸響,所有的思緒都成了空想。
鼻尖拂過的,是最最熟悉的氣息,夾雜着溫熱,一如羽翼,輕輕刷過。眼睛縱是睜至最大,瞧見的,卻也不過是滿目黑靄。脣間突至的,是一片冰涼柔軟,那般陌生,卻又仿若早已在夢中切身感受過。腦中驚覺自己對大哥的心思竟是已經至此,李九一張臉猛的騰紅,額間,雙頰,頃刻間火燒火燎起來。可眼前的情況是如何?自己的幻覺嗎?大哥?大哥他……一顆心仿若要衝破胸腔騰空而出,李九腦子有些混沌了,真真假假,已然分不清楚。
懷中的人兒雖是未有動作,一雙眼卻是極不老實,不停的撲騰,長長的睫毛如羽刷般在掌心拂過,蹭的心中騰起微癢,脣間的柔軟一如心中所念,卻又不似心中所想,淡淡的甜香夾雜着細微的血腥氣味,微微的顫抖着,仿若精靈。李天沐似是着了魔那般,本是帶着侵略與賭氣的心思想要懲罰這沒良心的呆子,然此刻脣間的香甜,連同掌心的微癢,卻是有着出乎意料的力量,誘惑着自己,令人食髓知味。彷彿不再滿意如此的淺嘗輒止,李天沐一隻大手鬆開了李九的下巴,順着耳廓,廝磨間探到腦後,完整的將李九扣於掌中,一點點使了力氣,直待嚐到些許津甜,喉間滾出按捺不住的悶哼之音,將此刻的氛圍推至旖旎。
李天沐突然加大的動作連同那聲細微的聲響,頃刻間揮散了李九腦中的迷亂,眼下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這個輕啄自己的人,真的是大哥,並非夢幻。險些受了蠱惑攀上李天沐後背的雙臂,此刻也隨同主人恢復了清明,李九似是突然之間反應出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雙手再不受控制,猛的推開李天沐,直至脣間的溫度離去,眼前的大掌鬆開,方驚疑的睜大眼,大口呼吸着。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李九瞧不見李天沐的表情,唯能感受到大哥近在咫尺,鼻息間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不時撫在自己臉上,令人羞怯,卻又那般安心。
“大……大哥?”李九愣在原地,保持着適才微微仰頭的姿勢,瞧着黑暗中李天沐的方向,聲音猶豫而困惑。
掌心是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略微覆下,便是細膩柔和的光潔,李天沐有些捨不得鬆開手,摩挲間卻又不得不鬆開了手,終於,手中再無那般舒適的觸感,仿若離開了最是珍貴的至寶,一片虛無。
“……嗯。”喉間滾出嘶啞的一個音節,李天沐略微俯首站在原處,沒有退開,心中卻是波瀾起伏。直至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早先從未想要承認的,多年來一直困惑的,竟原是這般。苦澀爬上李天沐的嘴角,他心中所念所求的,竟是一個最最不該的人。小九,她該是這世間最最無辜的孩子,可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卻也是傷她最深的事情。一直以來,本以爲自己只是不想傷了這孩子的命,可此刻才發覺,自己卻是
連她一點點的傷心難過,都是十萬分的不願不捨了,內心的慾望在止不住的喧囂,原來,他竟是一直思慕九兒,已然到了這般失控的程度,莫說日後的所做所爲要如何面對這個孩子,光且說現在,身爲李九最最信任的大哥,又要如何解釋自己的此刻的行爲?
“大哥?你……沒事吧?”李九不知道李天沐在掙扎什麼,獨獨直覺,大哥此刻,有些不大對勁。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方纔令大哥做出這般奇怪的舉動?心中的憂慮在這一刻間大過了疑竇,李九摸黑擡手,輕輕探向李天沐面容的方向,待觸碰到那溫熱的下頜,方一點點拂了上去,一如兒時爲大哥解憂,輕輕揉着太陽穴,帶着安撫。
李九的信任同癡傻仿若激起了李天沐心中的逆鱗,你該是如何天真,大哥早已經不配做你的大哥!你眼前的李天沐!日後將要奪你的太子位,誅殺你的父親!篡了你的皇權!他早已經不是你心目中的大哥了!他對你存瞭如此不該的慾望,且對你做出眼下這般事情!你都不憤怒!不推距的嗎!李天沐心中燃起莫名的怒火,對李九,更是對自己。
“無礙……走罷……”所有的情緒在心中翻騰,到了嘴邊,卻只是化爲冷淡的一聲迴應。李天沐撫開李九的手,側身離了她的身前,閉着眼睛深深的呼了幾口氣,終是睜開眼,面容恢復常色,安靜的抽出火摺子,噼啪一聲燃了光,再不轉身,朝前走去。
“大哥……”忽然跳耀的火光令李九的眼睛幾分不適,她不自覺的擡手撫上雙眼,有些木訥的跟上前去。
適才的旖旎似是夢幻,隨風捲入虛無。此刻兩人一前一後,淡淡的火光伴隨着淺淺的腳步聲,再無其他。
深知李九在等着自己的解釋,可李天沐不敢回頭,他能掩了面上的表情,卻如何都掩不住眼中的情愫,小九雖是個糊塗個性,他卻是知道這孩子的通透心思,尤其那一雙眼,什麼都能瞧個清楚。眼下的自己,如何敢去直面她?倘若毀了九兒心中最是依賴的大哥,往後的兩人,恐是再無交集了吧?
忽冷忽熱,不明不白,李九微微擡手,又有些落寞的放下。大哥的心思,她是真的猜不透了,適才的動作,不該是男子對心愛女子纔會如此的嗎?可自己不過他的異姓小弟,大哥,是在這陣法中錯將自己認成了什麼人嗎?所以纔在自己推開他之後,清明過來,方會如此冷淡。大哥……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各懷心思的兩人終是一前一後在這地道中緩慢的走着,時間,從來不會因爲人的情緒而停留,無論你是喜樂,還是哀傷,它總是那般公平的一點點流逝,不存絲毫僥倖教人清醒。
通道其實並不長,直待李九走出了出口,回頭望去,方想了清楚。陣中陣,她確實是沒有學過,然而那生死八門的方位,卻是天薇夫人教過許多許多次的,一里通百里明,皆是一個
道理,自己如何就在這般簡單的甬道中被困住了呢?
“你們兩個終於出來了,怎的,是你們那地道中有什麼不一般不成?”竹樓中點了一盞豆大的油燈,司馬蘇鳳斜斜的倒在塌子上,側着腦袋打呵欠,耷拉着眼皮瞧向門邊,一張臉睡眼稀鬆,想必是已經等得乏了睡上了一陣。
“我……我迷路了。”提起地道,李九本就還泛着粉色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縮着腦袋,回答得結巴乾澀。
“這你都能迷路?左右纔多遠的路啊 !你走岔了嗎?”蘇鳳有些無語,從塌子上起身,嫌棄的看向李九,待瞧見這呆子低着腦袋猶猶豫豫的,又仿若生了幾分興趣,好奇的上前想要查看清楚,“你怎麼了?被你大哥罵啦?”
“可有線索。”李天沐上前一步,阻了蘇鳳朝後走去的動作,同時也將話題轉向了別處。
“有什麼啊,不過一處普通的宅子,說起來倒是各具用品一應俱全,唯獨沒有瞧見什麼線索。”李天沐提起的話彷彿觸到蘇鳳的氣憤,整個人一時間十分不耐,“邊上還有小廚房,蔬菜瓜果堆了一地,喏,後頭的池子裡還有幾尾魚,若是有興趣,還能飽餐一頓。”未曾發現眼前兩人的不妥,蘇鳳權當沉默的李九是被罵了個慘,左右踱步,對於這個宅子十分不滿。
“這裡,竟是住的地方?”李九摸着自己的臉,掩蓋着面上的火燒之色,提出疑問。
“你不是廢話嗎!建了宅子不住,難不成還要養鬼不成!”蘇鳳心情不佳,忙活了一日,什麼結果也沒有,還不知道是不是那李鹿年又來耍他們。
“是,養個女鬼給你做媳婦兒!”李九撇嘴,指向窗外,“你我都知這個地方是守宮陣的陣眼,它的存在該是爲整個慕容府佈陣藏閣的,竹子建的樓不就屬個木字,木,講究的是個生生不息,這般佈置風水的地方,如何就成了住人的樓了?”
“那該如何解釋這樓的佈置?”蘇鳳不甘示弱,“只爲風水陣眼,不會建個這麼齊整的閣樓的,且這般多的傢俱用物,還有那兒,你瞧,”指着案上的首飾與銅鏡,蘇鳳挑眉,“這還真是個女子的住所,我瞧着,指不定就是你阿孃在這裡住着哪。”
“我阿孃是慕容家的嫡女,且是父皇十里紅妝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會住在這方偏僻之所!”李九不高興,隨意回嘴,卻在一面說着,一面放慢了語速,眼中一點點掛上震驚,“除非……”
“除非慕容玉盛將家姐困於此地。”李天沐接了李九的話,避開二人,走至桌案邊,輕輕取了案上的髮梳,“龍鳳呈祥,皇族之物,能用這般紋飾的女子,除了皇后,還待何人。”
母親是父皇的結髮妻子,也是這大安的開國皇后,李九瞧着李天沐手中的髮梳,眼中有些怔怔,這裡關着的,這層層陣法守着的,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