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的醫術十分了得,便是城中最好的大夫也不一定及得上她。”低啞的聲音帶着維護的意味,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年跨前一步,擋在李昭婉的面前,攔住了李九滿是寒意的目光。
“我還沒說呢,這個小娃娃,你又是什麼個情況,”李九偏頭,饒有興致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要說起來,我的失約是不太對,可我也同你說了,我若沒去找你,你可以去找明家……”李九忽然眯起了眼睛,她仿若是明白了。
“殿下給的盒子我解開了,可是明家一直被兵衛守着,我在明家大門外等了數日,亦沒見到您說的明月姐姐。”少年有些頂不住眼前的威壓,不安的吞嚥了一口唾沫。
“九哥你不要爲難顥哥哥了,”李昭婉噘嘴探出腦袋,“是顥哥哥從明月姐姐那打聽到我的住所的,我當時正急着尋幫手,便要他幫我給明月姐姐遞信,如此我們才能這般快的來到這個地方救你們呢!”
“顥哥哥,救我們……”李九無聲的扯了一絲冷笑,面色微寒的盯着李昭婉。
“我同十公主還有明府沒有半分關係,無從查起,便沒人查到我這兒來。”面對已經目露寒意的李九,少年完全靠繃着的一股勁,使得自己不要太過驚慌。
“你叫什麼名字。”當時心情不好,隨便逗了個孩子玩兒,未曾想還真有再見面的機會,李九忽然出聲道。
“鄭顥。”少年擡頭,定定的看着李九。眼前這個滿眼血絲的大哥哥是當朝太子爺,一副要死不死模樣躺在草垛上的人是二公主,還有那眼睛邪魅的……大鬍子,是司馬侯爺的嫡子,鄭顥心中有些亂,即便一早得知了這個事實,眼下還是有幾分不可置信。當日街邊隨便與自己攀談的一衆人,瞧起來風塵僕僕,卻都是這大安數一數二的萬人之上……
“鄭家,”李九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你可認識鄭絪。”
“不識。”鄭顥瞳孔微縮,輕輕搖搖頭。
“九哥,你便不要再問這麼多了,疫症不等人呢。”
“李昭婉。”李九也沒打算再開玩笑了,如今她算是身心俱疲,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然告罄,冷冷的聲音帶着寒意。
“九哥……”李昭婉有些緊張的吞了一口唾沫,眼神仿若受驚的動物,怯怯的盯着李九,九哥他,從未這般表情喚過自己的全名。
“這兒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再多一個麻煩了,負擔不起。”李九一臉嚴峻的盯着李昭婉,“藥材送到了,是你的本事,九哥謝你,可這個山谷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你們幾個,一個個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趁着還未進村,他們又得了司馬炎的私令,越早離開越好。
“我不走……”婉兒的眼睛頓時通紅,小小的嘴瞥了起來,圓嫩的臉執拗的盯着李九,滿臉的怯意卻又滿眼的執着。
“我也不走……”鄭顥皺了皺眉,朝李昭婉挪了一步。
“我記得你家當你狀元郎培養的吧。”李九不怒反笑,“你若是死在
這兒了,你讓你娘怎麼活?”
“……我。”少年的臉上劃過糾結。
“你們幾個究竟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李九掃了一眼兩個執拗的小朋友,再擡頭望向有些發愣的明月,“這幾個村子幾千人,很有可能都要死在這裡,再往前一步就是瘟疫區,李昭婉,還有鄭……鄭什麼來着?”
“鄭顥。”婉兒的嘴巴噘得更高了。
“還有鄭顥,老子已經幾夜沒閤眼了,你們覺得我還有精神來管你們這幾個累贅嗎?”再說出口的話已然不客氣了。
“我們不是累贅!”兩個女孩兒一個男孩兒,此刻卻是異口同聲,滑稽而讓人無奈。
“李昭婉你想捱揍了不是?”一直懶洋洋躺在草垛上的李昭容忽然竄了起來,一指頭狠狠的戳在李昭婉的腦門上,目露兇光極度的不耐煩,“哪兒就那麼多廢話,趕緊給我滾回金陵城去!”
“還有你!明家的丫頭!帶着兩個兔崽子給老孃趁早滾蛋!”磨磨唧唧的讓人鬧心。
“呵……”有點兒意思,蘇鳳雙臂環胸,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幾個人,沒有說話。
“二姐……”比起李九,李昭婉倒是真的害怕李昭容,腦門上被戳了個紅印子,小丫頭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李昭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別在這裡礙眼,滾滾滾,趕緊的趁我沒發火。”
“二姐!沒有我!你們誰都出不去!”小婉兒生氣了,腳一跺臉一紅,任憑滿臉的淚水汩汩而出。
“你說什麼?”李九皺眉。
“太……太子殿下,”鄭顥皺着眉看着哭紅了臉的李昭婉,鼓足了勇氣擡頭望向李九,“適才我說的不是騙人的,十公主的醫術真是十分了得的。”少年眸子暗了暗,若不是十公主,他那病重的母親此刻恐怕已經……
“李昭婉,你治得好瘟疫?”蘇鳳低頭,眼中有了幾分興致。
“可以一試,”李昭婉摸了把臉上的鼻涕眼淚,不知道往哪兒擦,僵着胳膊抽噎着。
“一試……”試死了的話還不是虧大了!李九的表情又冷了下來。
“我不來你們連試的機會也沒有!何況我師承天薇夫人與梅婕妤!”瞧着驟然便冷的氣氛,小婉兒抽咽着擡高聲音,帶着哭腔的童聲令眼前幾人齊齊皺起了眉。
“李九,或許……值得一試。”李昭容有些鬆口,瞳子帶了幾分遲疑。
“……”李九的眉毛擰成一團,眼中閃過掙扎。一面是嚴峻得無可奈何的形式,說句實話,她知道,藥草補給即便是再多,也是治標不治本,他們只能緩解症狀不能真正的治癒,寄託了所有希望的司醫無法來,名師的小徒弟或許也是聊勝於無,可偏偏這個小徒弟是十公主,是自己的小皇妹。
“九哥,九哥……”婉兒攥住了李九的手,眼中帶起滿滿的期盼,“我不會是累贅的,婉兒會乖乖的聽話,不會給九哥哥惹麻煩的,你看八哥哥還
沒我這麼大就已經去了西北營,大哥更是七八歲就已經批閱奏摺了,還有七哥哥也是周遊列國學本事,你們不能這麼瞧不起我,不能丟下我一個覺得是麻煩。”婉兒搖了搖李九的手,一一列舉幾兄弟姊姊的往事,聲音軟糯而堅決,“婉兒,也是可以承擔起公主的責任,爲九哥,爲父皇分憂的。”
這孩子,倒是愈發的狡黠伶俐了,李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我們也回不去了。”明月瞧見李九已然鬆動的眼神,彎了彎嘴角,“疫症區只進不出,他們是不會再敢放我們出去的。”
“你們這些人真是找死。”李九一拳頭不輕不重的敲在婉兒的腦袋上,無奈的搖頭。
“九殿下又何嘗不是?”還有樑王,二公主,司馬蘇鳳,看出了李九已然默認,明月聳肩,笑眯眯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隨我來,覆好面紗與防護的衣着,你們幾個最好別給我惹幺蛾子,不然全都丟地道中捆起來。”都同那寂寞孤單冷的凜曄做伴去。
說起來,這幾日他們甚至都不敢回那小屋去,那廝傷的那麼重,這要是再染了病,她是真捨不得自己的血了,這些天整個房子都被李九給隔絕了,凜曄估摸着快要瘋了吧。
“防護的紗布與棉布我都有準備,是天薇夫人送來的,全數泡過藥水,可要分發下去?”李昭婉幾個人動作極快的淨手收拾,倒是令邋里邋遢跟在聖後的李九幾人有些發愣,一時跟不上他們的節奏。
“有多少。”李九正色。
“全套大概八千,牀褥沒那麼多,時間來不及,大概五百。”李昭婉想了想,“捆紅色繩子的包袱便是。”
“二姐。”李九眼中的懷疑逐漸退去,慵懶亦瞬間沒了蹤跡。
“我這就去找人。”李昭容左右掃了一眼,指了明月,“你,隨我來幫手。”
“九……九殿下?”明月望了一眼李九。
“我還叫不動你了?”李昭容登時上了火氣。
“趕緊去,別惹她。”李九拍了拍明月的腦袋,咧嘴淡笑。自打當日分別今日重逢,自己還未對明月有過好臉色,“還有,叫我李九便是。”
“嗯!”明月見到李九重新展露的笑顏,頓時開懷起來,便是黑着臉的李昭容也未曾影響她半分的心情。
“白色的藥粉是融入各村井水的,紅色藥粉是用於煮沸用具的,綠色……”李昭婉掰着手指頭,一個字一個字唸的不是很快。
“她說的你是否知道?”李九不耐的打斷李昭婉的話,回身問着沉默的鄭顥。
“知道。”鄭顥點點頭,巴巴的看着李九。
“老十,你隨蘇鳳去看病人,別在這裡墨跡了。”李九嫌棄的戳了下李昭婉,擡頭看蘇鳳。
“沒問題。”蘇鳳聳肩挑眉,一臉你說如何就如何的模樣。
“你,隨我來。”一指頭點在鄭顥的腦袋上,李九撇撇嘴,沒有說更多的話,大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