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怎辭相依情】

是玉佩!是我的玉佩,在那個碼頭的木屋子裡,獨眼人把我玉佩搶走了,他搶走了我和長安唯一的信物。可現在它又回到了我的手裡!我激動得哭了。我找回了玉佩,就像是找到了半個長安一樣。我甚至覺得長安來了,他來找我了!

“奶奶,長安來了!他一定找我來了。”我激動的抱着奶奶道。

“長安?就是你時常唸叨的那個小夥子?”

“嗯嗯,是他,長安。奶奶,我終於等到長安了。”

但是奶奶似乎並不是很高興,或許她是害怕我離開她去找長安。我是知道的。

“長安來長安了啊?那你要不要去把他接到家裡來呢?”奶奶聲調變得很低的問。

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奶奶。這一天我和奶奶都很安靜。晚上我把飯端進奶奶的房間,我看見她偷偷的哭了。我也忍不住衝上去抱着奶奶哭了起來。

奶奶強忍着眼淚,笑着跟我說:“九月,奶奶沒事,今晚的風沙可惡得很,鑽進眼睛裡去了,你幫奶奶吹吹就好了。”

我流着眼淚,配合着奶奶,輕輕的幫她吹眼睛的“沙子”,又怎麼吹得散?

這晚我們安靜的疲勞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做好早飯,把奶奶叫起來吃飯。不一會江南就在外面喊我了。

“九月,走咯!”江南穿着一身淡藍衣裳,一雙黑布靴,髮髻也很整潔,還有一張俊秀的臉龐,脖子上始終掛着一塊殘缺的玉珏,那玉珏是一個殘缺的字,認真揣摩下來,可以猜到是個“劉”字。他們家在他們村裡還是不錯的,就是有一個愛賭的爹。

這時奶奶猛的一下抓住了我的手,奶奶她是怕,她怕我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我沒有說話,奶奶也不捨得看着我。這時奶奶鬆開了我的手,一切回到了正常,奶奶對我說:“你快吃吧,江南還在等着呢,外面天氣要轉涼了,多加一件衣服再出去。”奶奶沒有道理的話讓我很擔心,天剛入仲夏,怎麼又轉涼了呢。

我和平常一樣,背上上次沒賣完的布料和藥材,出了門。

可我走到半路,我猶豫的停了下來。

“怎麼了,九月,怎麼不走了?”江南問道。

“江南,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我不想進城了,你一個人去吧。”我放心不下奶奶,說完,我調頭往回走。

江南揹着木柴跟過來急忙問:“九月你哪裡不舒服啊,我去給你叫大夫。”

我說:“我沒事,不用找大夫,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九月,你真的沒事嗎?”江南反覆問道。

我有些煩躁,大聲呵江南道:“我說了沒事!”然後我跑開了,江南可能是第一次看見我發脾氣,他被嚇住了,怕我生氣就沒敢跟過來。

我回到家裡,奶奶在偷偷的流淚,我衝過去抱住奶奶說道:“奶奶我不走,我哪裡都不去,我留下陪奶奶。”我心裡很難受。

可是奶奶鬆開了我,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九月,你去找長安吧,不用管奶奶,奶奶也走不動了,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我聽了哭得更厲害了,我說:“奶奶我不走了,我留下來陪你。”

這時奶奶,強提着聲調,笑着對我說:“奶奶就在家等着,你去把長安給奶奶帶回來,我倒要看看這小子長得有多俊俏,能讓我的九月等他這麼久。等你們回來了,奶奶就給你們辦婚事!這樣奶奶不久還可以抱重孫子咯。”

奶奶在笑,但我看到了她笑裡的憂傷。奶奶強讓我走,她又說:“九月你不用擔心我!你放心走,家裡不是還有江南那小子嗎?他會照顧我的。”

中午,我做了一桌飯菜。我把家裡的水缸打滿了水,對奶奶說:“這水奶奶一個人可以用五天,到時候沒水了您就讓江南給你打。”家裡有什麼事就讓江南來幫忙,我一找到長安就立刻趕回來。”我囑咐完所有事後,奶奶爲我打理好包袱,我就和奶奶辭別了。

奶奶送我到了村外的老槐樹下。我在遠處回望,一條小路,一個老人,一棵老樹,還有樹清風。讓我依依不捨,但我卻不能停下我的腳步,唯一能做的反抗也只有一步一回頭。

我走後一天,江南發現我沒有再去城裡賣布料了,他過來問奶奶,我去哪裡了。

奶奶沒有如約的騙江南,奶奶讓江南跟來找我,來保護我。

江南很快的找到了我。我很生氣,不受控制的出手打了江南一個耳光。我氣着直往家裡趕。我離家三天了……

我連夜趕回了家裡,已經是第四天清晨。我回到院裡第一感覺是不同尋常的,院裡陳設擺放得很整齊,但似乎是被弄亂後再刻意還原的。我沒有在家裡找到奶奶。屋裡水缸裡的水也還有,奶奶眼睛看不見東西,又會去哪裡啊!?

我問隔壁的鄰居,他們都惶恐的說着不知道,最後我問遍了鄉親們,結果都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

最後有個小孩指着村外的那口井。

我跑到了村外的那口水井……

奶奶已經走了,奶奶走了!奶奶她走了。我痛哭無聲,我把奶奶的死歸咎在我的身上,奶奶一個人去打水,她眼睛看不見,結果就……我如果不離開奶奶,奶奶就不會死去。我不知道長安是否還活着,奶奶是我這個世界上或許是第二個親人,但我更不確定長安是否真的來長安了。如今奶奶已經不在了,我只有祈禱長安真的還活着,他也真的來長安等我了!

我和江南辦好了奶奶的後事,無牽無掛的離開了這個地方——我的第二個家。

江南從小就被賣到了鄰村的一戶人家,他的現在的爹是個酒鬼和賭鬼,他的娘是個壞女人,時常和江南爹一起打江南,江南早就想離家出走,但因爲九月在這裡。而這次他,終於可以和九月一起走了。

一路上,我一直走在前頭,步伐很快。江南揹着所有的包袱就在後面緊跟着,嘴不停的喊我的名字:“九月……九月,等等我!”

“誰叫你要幫我揹包袱!你快點。”我還對江南有一絲絲埋怨,奶奶的死跟他也有關係!但是這種埋怨漸漸的就淡了,消失了。

江南一路上幫了我很多,除了走路,其他的都是他照顧的。他帶着這些年他存的私房錢,我們纔有熱面吃。這些錢都是他用多打的柴賣的,其他的都讓他那個爹輸了。

但是錢終究還是會用完的,在錢用完之前,我還是沒有找到長安。我們吃不起飯了,我們穿過洛陽,向西一直走,就在我和江南路過一個荒山野嶺時,江南說看到了一隻兔子,把我叫上一路追兔子去了。我和他追了很久,到了一個很偏僻幽深的竹林,我和九月找到了一間小竹屋。

江南跑上去敲了好久的門都沒有迴應,他索性直接翻了進去,把門打開了。屋裡彷彿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我和江南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裡面鍋碗瓢盆都很齊全,但是好像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用過了,屋外有一個菜園子,可能是沒有人打理,園子裡的菜長得非常的好。蘿蔔,白菜……

江南負責洗菜,我就負責下廚。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

吃飯的時候,我突然疑惑道:“江南?”

“嗯?”江南邊吃邊答應道。

“你說這竹屋的主人到底因爲什麼事離開了?”我疑惑道。

“太好吃了,九月做的菜果然是最好吃的……”江南在一邊狼吞虎嚥,完全不聽我的。

“哼,你就知道吃,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我生氣道。

“在聽呢。有可能是這家人考上了一個狀元,然後把家裡人都接到城裡做官去了呢,這老房子就不要了。”江南突然停下來陰深深的對我說:“或許,這是一個鬼棧,根本就沒有人住,一到晚上,專門用來留宿那些荒山野嶺的孤魂野鬼的……”

我被江南陰深恐怖的語氣嚇到了,我直揪他耳朵,“江南,你再胡說我可不要你跟着我了!”

哪知那江南將計就計,起身就要走,“好啊,既然九姑娘如此膽大,敢一個人待在這鬼棧之中,那小生我就不奉陪了,告辭咯……”

我一想到他說的鬼棧就後悔了,我上前把他拉住道:“你不許走!”

“誒,怎麼九姑娘害怕啦?”那江南可惡的戲弄着我!

“我……哼,你要是走了,就別回來了!”我氣得直甩開他的手。

“好啦好啦,我是騙你的,哪來什麼鬼棧嘛。”江南轉眼就變臉,認錯般的道。

吃完飯,我仔細的觀察了這個竹屋,從屋裡的佈局,桌案,書架來看,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這一定是個文人的居所。

可書架上的書都不見了,或者是被老鼠吃了。我來到那個桌案前,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這木桌下好像藏着什麼東西!

“江南,你快過來幫我移一下這桌子!”我把江南叫了過來。

我和他合力才把這實心木桌移開。

“這有一個盒子。”江南打開桌子下的木板,找到了一個非常精緻的鑲着青銅邊框的木盒子。

我接過了那個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將它打開後,發現裡面是一本保存完好的書!

書面寫着:“極玄集”三個大字。

“姚合……這名字怎麼我覺得這麼熟悉?”我努力回想,終於:“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記得長安的爹讓他背過他的詩!他的詩被稱爲‘武功體’,但世人都弄不懂他的‘武功體’顧名思義不可,名實不符也不像,讓人難以捉摸。”

“姚合?他是誰啊?”江南不解的問。

“他是前代很厲害的詩人,還在京城做過官呢!”我跟江南解釋道。

“做官?你看我猜得沒錯吧,他就是考上了狀元,到城裡去了,就把這小房子丟了。”江南自以爲是的說着,我不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

我翻開了書的第一頁,上面寫到:“詩以言情,文以載道。自古詩文皆以渾然天成,自然而無雕琢。然至南朝沈氏藉以永明體定其粗規,初唐沈宋制其格律,沿襲宮廷之調。而詩質除卻朝野,置之江湖,各派詩者依據詩之格律不斷煉化文字,竟能以隻言片語之句,暗藏玄機於行文之中。餘苦心孤詣於天下巔峰詩者之留詩,幾近半生略有所獲,現總之於極玄集內,贈予有緣之人。

江湖之中,高手林立,而詩者亦並非文弱之輩,實乃隱於鬧市之武林俠士也!

第二頁是一個排名的名單——玄詩劍榜。

第一名,詩仙太白,其以青蓮劍法獨步武林。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雄居玄詩劍榜榜首。

第二名,詩聖少陵野老,其以少陵劍法縱橫江湖。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

第三名,詩佛王維,其以摩詰劍法翹楚武林。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第四名,詩鬼李賀,其以長吉劍法造極江湖。我有辭鄉劍,玉鋒堪截雲。

第五名,七絕聖手王昌齡,其以七絕劍法威震武林。仗劍行千里,微軀敢一言。

第六名,四明狂客賀知章,其以季真劍法笑傲江湖。十年磨劍苦,唯有復恩仇。

第七名,五言長城劉長卿,其以文房劍法馳騁武林。萬里倚孤劍,千峰寄一家。

“這就是傳說中的‘玄詩七劍!’”江南大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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