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長安!?”我難以置信,不敢確信這和尚剛纔說的話。
那和尚又確認了一遍,對我說道:“貧僧,法號子虛,長安爲俗名。”
我再次確認了,他就是長安,我找到了長安!長安還活着!我無法表達出那種死與生突然轉換的喜悅情感。我拉着他手急問他道:“長安,你還記得九月嗎?九月她在找你!我們找你好久了!”
長安突然不說話了,他面無任何改變,始終是那麼平靜,但是,他的眼睛欺騙了他自己,他的眼睛是紅潤的。彷彿也再說:我也找九月好久了一樣。
“難道這些年你都沒有想過要去找她嗎?”我失態的大聲質問道,沒想到引起了行人的駐足,我直拉着長安的手往城外跑去。
我把他領回到了懸崖寺,長安留在寺廟外,我衝上去把寺門打開了。
九月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她見我就問:“江南你打聽到你師傅的消息了嗎?”
我不說話,緩緩的讓開了門。
九月看到了門外那個瘦瘦的和尚,眼淚奪聲而出,重重的滴落在地面。彷彿時間靜止一般,她竟還認得長安。
九月過了好久才哭出聲來,長安慢慢的走進了寺廟,臉上有着很溫暖的微笑,他啓口說道:“九月,你又長高了。”
九月終於無法控制自己,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了長安,哭着叫着:“長安……長安……”
九月只喊着長安,沒有多餘的話她希望去說。但是這一個“長安”,已經容納了這七年來九月所有的等待之苦,別離之痛。
長安的心裡很複雜,或許又是關於拿起什麼,放下什麼的糾結,但他最後還是這麼問道:“這些年,過得好嗎?”
九月還是沒有說話,但她的哭聲無不清楚的回答着長安,這七年過得是多麼的漫長,多麼的想念。
長安還是像一個哥哥一樣,他輕輕地幫九月拭去眼淚。
慢慢的,九月冷靜下來了。她抹去眼淚,回到了找到長安的歡喜之中,她拿出玉佩來對長安說:“自從七年前我和你被難民衝散後,我被一羣人販綁走了,我那時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被人販子關在一個木屋子裡。但是最後那夥人販子被官府的人抓去,我們被官府解救了,但是,我把玉佩丟了……被拐賣的孩子都被家人領走,只有我沒有人來領,後來我被寄養在一位老奶奶家中,正巧奶奶家在洛陽,離長安很近。我就想起以前你說如果找不到你了,你就會在長安等我,於是我經常去長安城找你,找了你七年,也沒有找到。直到那天我在一條鯉魚肚子裡找回了玉佩,我有很強的預感,你來了,上天沒有騙我,今天又把你還給了我。”
長安聽了,深深長嘆道:“我將火玉投擲於江河之中,不想那鯉魚如此有情,竟不捨性命將火玉歸還到你的手裡。”接着,長安雙手合掌又道:“人生在世,緣來緣往,不須刻意,一切盡在冥冥之中,放下就像是另一種拿起。阿彌陀佛……”
我突然走過去問:“長安你爲什麼要去當和尚啊?”
長安又說:“命運使然,盡在緣分。”
我又問他:“你來長安不是爲了找九月的嗎?。”
長安又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我來與不來,我都在這裡;我去與不去,她也在這裡。”
我不知道長安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樣的,九月等了他七年,而他卻去出家當了和尚。
這時,九月跟長安說:“長安,我知道七年前殺害李府全家的那個獨臂兇手了,他叫鄧元起!他就在長安城裡。”
長安平靜的念道:“這場江湖恩怨,從十年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我曾在父親筆記之中就已經看到了這個殺機四伏的江湖。死水之中無不醞釀着一場驚濤駭浪,而如今已經逐漸浮現了。”
長安又回憶道:“父親筆記裡寫到,在我和九月尚未出生之前,他和白伯在江湖中號稱‘風山李白’,他的‘凌虛七劍’和白伯的‘菩提心經’獨步武林。白伯出身嵩山少林,他們是在一次武林大會上相互結識,自那以後便結成出生入死的袍澤弟兄。他們那時候便已有武林火玉的傳說,江湖聲稱擁有了火玉就擁有了半個武林,見火玉者即爲武林盟主,而火玉就藏在嵩山。此間江湖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武林高手鄧元起,此人身爲道家之士,武功極高,他跟隨趙歸真爲振興道教,不折手段,入少林寺偷走了火玉。白伯便奉命下山,追回火玉,他求助於父親,父親就同他聯手,最後歷經千辛萬苦奪回了火玉,還斷了鄧元起一條臂膀。當時朝政不穩,天下動亂不安,***,大戰亂造成全國各地難民不斷。朝廷對佛教保護減弱,道教伺機進攻嵩山。白伯爲保少林,帶着火玉下山逃走了,途中他遇到了九月娘,他倆很是投緣,從那以後白伯便有了還俗之意,最後終於和九月娘結爲夫妻。他們帶着火玉四處奔波,直到九月娘懷上了九月。那時父親和我娘已經退隱江湖,在蘇州城裡做商賈。父親得知白伯逃到了蘇州城,便接納了他們,九月娘生下九月後不久,就離開了李府。他們把九月和火玉留了下來,從此便音訊全無……
九月怯怯的問道:“我……我娘,她叫什麼名字?”
長安回道:“你娘叫,林芝靈。”
九月強忍着面不改色,卻聲音哭着又問:“那我爹呢?”
長安略微沉重卻依然平靜的道:“白秋山。”
九月彷彿在問長安之前就已經從那個“風山李白”的代號中猜出來了,九月還是沒有忍住,哭着說着:“他是我爹!我有爹,我爹他還活着。那我娘呢?我娘她在哪裡?”
長安也很難言。
我激奮道:“我去把師傅救出來!”
長安已經深思熟慮後說:“城下的告示是一個圈套,鄧元起欲誘我們用火玉去同他做人物交換。他之爲人,萬不可信。如若貿然而去必將人物兩空。你們留在這裡,我帶着火玉去。”
九月說:“長安,我跟你一起去!”
我說:“我和長安一起去,我可以護他周全。九月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們吧。”
九月最後妥協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她跟着我們會拖累我們。
我和長安帶着火玉往長安城走去。一路上我體會到長安身上有一種非凡的氣宇,他年紀和我差不多一樣大,卻讓我覺得他比我老成了很多。
我問長安道:“我們應該怎樣救出師傅,師傅被關在大理寺天牢裡,根本沒有辦法接近。”
長安冷靜的道:“我們需要先找一個人。”
我問:“找什麼人?長安城裡的人都與我們無親無故的,能找誰呀?”
長安道:“掌管司法刑獄的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是誰?”我疑問道。
“香山居士,白居易。”長安念道。
我突然就想起來了,“是他啊!我在詩榜上看過他寫的詩。”我背了出來:
風竹松煙晝掩關,
意中長似在深山。
無人不怪長安住,
何獨朝朝暮暮閒。
長安說:“此詩爲他閒居長安時所作,香山居士長住洛陽,近日朝廷事務繁多,他就移居於長安城內。”
我問:“他是管監牢的?再說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他怎麼會幫我們?”
長安頓了頓,將一隻手掌立於胸前說道:“因爲正義,和佛心。”
白天我和長安找到了白居易的府邸,我們等到晚上,我偷偷翻了進去,裡面居然沒有家丁守衛,府裡陳設也很儉樸自然,最醒目的是那座假山,還有一個池塘,裡面蓮花很盛。我找到了白居易的寢室,我按照長安的吩咐,敲他的門,把他敲醒後邊翻了出去。
我和長安在府外等了一會,果然白府的大門就啓開了。
長安舉足欠身上前有禮的問候道:“小僧子虛,深夜前來,打擾了香山施主的睡眠,還望大人責怪。”
那白居易是個七十歲的老頭,白髮蒼蒼的,但很慈善。他見長安,不但絲毫不怪,反而很欣喜,很熱情,直道:“小師傅請起,進府裡細談。”他邊走邊問:“師傅法號子虛?”
長安道:“不錯。”
白居易思索道:“子虛,子字輩。我看小師傅年紀不大,輩分卻很高啊!老朽冒昧,敢問小師傅俗名爲何?”
長安道:“小僧俗名,姓李名長安。”
白居易急呼忙問:“小師傅俗世是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