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回到白府,而長安也從中書令哪裡回來了。長安知道,白居易會上諫皇上,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先去說通了中書令,讓其爲白居易預約諫位。
江南此時也急忙趕回來喊道:“長安,九月不見了!”
長安爲之一驚,神情一閃慌亂。此時白居易先而問道:“九月姑娘在哪裡?”
江南來不及解釋直說道:“九月不見了,我回到寺廟,找遍了周圍都沒有找到九月。”
長安道:“江南你先冷靜下來,或許九月在我們離開後,也跟來了長安城。我們到城裡去尋找一下。”長安急向外走去。
白居易道:“我去給你們派些人馬。”
長安道:“大人不必了,人太多反而招人耳目,何況江南和九月的畫像已經公佈城中,就我和江南去便爲妥當。”
江南去喬裝打扮了一下,跟長安一同出去尋找九月了。
他們走遍了長安城,可仍然不見九月身影。他們又去了那個寺廟,這時,長安發現了寺廟外的土面手有輕淺的馬蹄,和一些痕跡。長安道:“是朝廷的人。”
江南切齒將手中乾坤棍怒杵於地,道:“一定又是趙歸真!”
傍晚,他們回到了白府,和白居易商量了此事。並決定明日進宮……
晚上長安難以入睡,他在想,自己所走的路,所做的事。他常常在自己內心浮躁混亂之時,通過唸經來分散他念的侵擾。但當他念經時,卻還是忘不了放不下。
長安喃喃自語道:“此時,要是了了還在,我就不必擔心,我所誦之經無人傾聽了。”
這時白居易白老頭也沒有入睡,他見長安屋裡還亮着燈,便敲門相邀步於中庭。
白居易負手在背,仰望着天上那輪被雲鎖住了的月亮道:“長安啊,我倒很想與你探討探討這釋迦佛理。佛家常言凡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可所謂苦苦在理,卻又苦苦不能自已。不知你有何見解?”
長安合掌答道:“小僧愚鈍,也只能釋懷生老病死之苦,不能參悟這愛恨別離,求不得,放不下。”
白居易笑道:“老夫行走在這世間已經有七十四年了,對於這紅塵俗世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見解,我認爲世間萬物全系一個緣字,一切應當隨緣。我在這名利官場上角逐一生,曾經也是急功近利,一心只求拜相,卻終不得志。如今才明白,緣不到此,萬欲無爲啊!”
長安似乎深有同感,道:“小僧也深同香山居士對於緣的覺悟。但小僧雖一切隨緣,卻不能一切因緣。拿不起,也放不下。”
白居易又笑道:“子虛小師傅,尚還年輕。雖佛理領悟得十分透徹,但是凡事歷練經歷還尚有缺陷。你並非是拿不起,而是不敢去拿。不曾拿起自然就很難找到有東西去放下了。”
長安回憶道:“師傅臨走之前,也曾跟我說過拿起與放下之理,可我至今仍然不能理解師傅到底是讓我拿起什麼?又要讓我放下什麼?”
“其實有些事並不需要絞盡腦汁的想去領悟明白它其中的道理,我們只需要去問清楚自己的真心,便能夠釋懷了。”白居易清明的說來,不經又想起了故友元稹的詩來:“徽之離思中有一首寫得很好,今我便贈於你,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滄海細水,巫山雲雨,取次紅塵。半緣修道,半緣君。”長安心裡念着白居易留給他的話。他手裡接過一片飛花,此時天空中的月亮也雲開霧去,他心裡似乎也有所開悟。
次日,白居易準備好了馬車,長安強意要一起進宮,江南卻說要留下來,繼續找九月。最後白居易和長安一同進宮了,江南一個人偷偷的往長安南郊走去……
長安和白居易在殿外等了近一個時辰,終於一個太監出來了,但是他只把白居易領了進去,長安被拒之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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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一個人走進了太極殿。此時皇帝正好坐在大殿之上,旁邊站有宦官馬元贄。此時的李瀍,身形漸消,臉上略微之處藏有病白之色,雖說他每日都服用趙歸真所煉之長壽丹,唯一得到的只有精神上扭曲的滿足,而這種滿足已經完全掩蓋麻木了他對自己身體的察覺和惜護。
白居易上前揖拜道:“微臣參見皇上。”
李瀍隨意的叫道:“免禮免禮,樂天愛卿,今日如此急忙,是有何事要向朕稟報啊?”
白居易起身道:“微臣近年來查觀陛下滅佛之策,雷厲風行,全國興然,成效顯著,可見之國庫充盈,朝政鞏固。但微臣認爲,此皆表象耳!自高祖開國以來,歷朝歷代賢德君王,皆以崇佛爲宗,天下黎民百姓皆心中存佛,人心向善,天下太平,社稷安康。然前車之鑑亦有之,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亦與陛下有同工之舉,此皆推行滅佛之策,然其一時之成效亦是蔚然,而其後所隱藏之弊病亦隨之水落石出!其弊故,如是:先佛家之精神根深蒂固於民心,如此猛然摧之信仰,猶如毀其心中之神靈。百姓迷茫困惑,不知所向。佛家之善惡因果與道家之無爲求仙,長生之理念,兩種精神大相徑庭猶如水火相與,五行相剋。民心善惡不辨,廉恥不分,或棄世消極有誤農時,或惡世兇殘有擾治安。此皆必沸然天下,至使動亂也!太宗亦有三鏡喻: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如此前車可鑑,還望陛下明辨!”
李瀍略有不滿,急言辯道:“佛教寺院大興土木,佔卻巨方土地!再有歷朝歷代,君政恩惠天下寺廟,免役調租去稅之特權。僧尼不但寸絹不輸官府,升米不進公倉。且家休大小之調,門停強弱之丁,出入隨心,往返自在。如此這般,天下百姓無不向往佛教之地,佛家寺廟人丁集聚,財產累甸。民心他向!王權漸衰!若不強加打擊,恐這江山社稷就爲佛陀和尚更替去了!”
白居易又道:“陛下所言極是。但陛下滅佛之策,實操之過急,力之過重。佛家雖有陛下所言之流弊,亦不能如此猛然,趕盡殺絕之。微臣認爲佛教當應適當抑制,亦應推崇利用!佛家之大義真理,實爲引導、薰陶百姓之箴言:其之因果報應,實可利用以規範百姓之德行;其之真善美及戒律之追求,實可用之教化世人也。”
李瀍龍顏微怒道:“你今日來就是爲了責怪朕的嗎?!”
白居易急忙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坐享皇恩俸祿,今日前來上諫鄙言,只是盡身爲大唐臣子之職責,並無頂撞批點陛下之意。”
李瀍拍案怒道:“職責!?你身爲刑部尚書,不操心司法,倒跑到這裡來關心國法來了!”
局面全在白居易掌握之中,他藉機抒理道:“微臣此次進宮實有一則司法之事,要在陛下這裡討個說法。”
李瀍不耐煩有所不滿的呵問道:“所謂何事,直說便是,如此轉彎抹角,意欲何爲!”
白居易卑身拱手請言道:“微臣不敢,微臣幸得龍恩,拜職刑部尚書,接管司法刑事。微臣入職已有三年,然臣雖在其職,實則不得其權!大唐國法有制:凡大小案件,均須由三司共同會審,方能立案收監,刑加罰懲。而近日,臣卻聞有一樁刑事案件深有枉斷之疑。含冤之人所犯之罪狀,所畫之供詞,均未過我刑部之手,亦未入臣耳目。大理寺卿與御史中丞擅做主張,私自會審,蔑視刑部,視之無物。微臣入仕初衷,全以心繫百姓,秉公棄私處政爲信則。而如今,臣視如此以權謀私之行爲,無不痛心疾首。不爲越權亂位之屈,只爲百姓黎民清白之故,臣,請抗議!”
李瀍聞言冷靜下來平和隨意道:“果真有此事?”
白居易:“微臣不敢妄言。”
李瀍稍作思索,道:“若真如愛卿所言,大理寺有枉斷之嫌,你們刑部自己翻案重審便是。”
白居易聞言,心中憤憤不平,急言道:“大理寺有陛下欽譽,強權之至,恐不會聽信我一口之言,而強留冤犯,不肯釋放。還請陛下賜微臣一道明旨。”
這時,李瀍正要讓身旁的公公取筆墨來時,太極殿外,傳來一陣聲深沉老道之音:“白大人,區區一件小事,用得着如此興師動衆,來煩擾皇上,恩賜聖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