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人不能對自己太誠實

“噢!我知道你說的是你的真實的想法,雖然我還不能完全的理解這些,但是我覺得和你聊天的時候心情會好很多!”梅莉說道,她美麗的臉上現出了欣悅的神色,雙眼如同望着粼粼夜空中的星光憧憬着未來一般的看着我的眼睛。

“您好!這是二位點的咖啡,請慢用!”帶着服務意義的裝飾性的笑容的女侍者說着,把兩杯咖啡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我和梅莉向她道聲謝謝,她微微一笑說聲‘不用謝’,隨即轉身離開,樂曲變成了正是我們午間在教學樓下聽到的喬治•溫斯頓的《夏日》。梅莉聽到之後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復了剛剛聊天時的表情。

我呷了一口咖啡,味道十分醇正,照此看來這家咖啡館的確是蠻地道的!即時研磨即時烹煮的咖啡,沒有那種工業化生產的味道。

“這咖啡的味道還蠻地道的!”我一邊嗅着咖啡的清香一邊情不自禁的說道。

“你一直都喜歡喝咖啡?應該是在看書、聽音樂的時候吧?”梅莉看着我的眼睛輕聲問道。

“是的,不過我平時喝的都是純咖啡,沒有加糖的!”

“爲什麼呢?那豈不是很苦?”

“喝苦味的咖啡也是一種享受,而且苦味很多時候可以讓我保持清醒!我個人的體會!”

“你的想法有的時候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總是覺不出自己的觀點是與衆不同的,和周圍的人相比!我想,總會有人和我的想法是相同的!另外,從苦味這一點出發,我認爲但凡這世上的人,還是活得純淨一些的好,雖然想活得純淨並不容易,但是心中要抱持這個標準!”

“你說的喝苦味純咖啡和活得純淨,聽起來容易理解,也能懂你的意思。”梅莉用小勺緩緩地攪動着咖啡,如同在清理頭腦中的思路。

“這只是我個人喝咖啡的時候得到的一點兒感思。平時的一點兒生活細節,如果仔細觀察一番、思考一下,總會找到與現實世界發生聯繫的鏈接點。”

“我想問,校園是最純淨的地方嗎?對於已經走出去的人來說,比如你?”

“準確的講,校園是相對純淨的地方之一,相對於人的一生的某一段時期來說!”

“相對的!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樣!我在考慮事情的時候,總是喜歡在前面加上一個‘最’字,不習慣去‘相對’!”

“隨着時間的延續,你會逐漸知道‘相對’的含義的!”

“嗯!高中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大學生活是最美好的,但是來了之後發現有點兒失望,和我想象的不一樣,而且也不是那麼的純淨,如果和高中的時候對比,也許就是你說的‘相對’的含義了吧?”

“嗯!等你畢業走出大學校門之後,你的想法可能會與現在非常不同!而且,‘人生不會盡如人意,不是嗎?’”

“呵呵!你居然也看了門口黑板上的那句臺詞!”

“是啊!那句話說得沒錯吧?”

“嗯!是沒錯了!這句話理解起來不難!”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內涵很豐富!”

“是啊!其實來到這裡之後,也確實有過你說的那種純淨的感覺,例如一個人坐在學校體育場的看臺上看着夕陽西沉的時候,但是隻是一瞬間就過去了,總是覺得純淨與現實之間,隔着一層透明的牆,純淨在那牆的那一邊,現實在牆的這一邊!”

“周圍有和你一樣想法的女孩子嗎?例如好朋友?”

“和我關係很好的那兩三個女孩子,我從沒和她們聊起過這些話題!她們好像都挺無憂無慮的!在她們面前,我也表現的和她們一樣無憂無慮!所以她們是不會了解到我心裡的想法的!你是不是覺得要好的女孩子之間是無話不談的?”

“一般都是這樣的吧!”

“其實我和她們之間不是這樣的!我覺得,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人也不是能夠任何內心裡的想法都可以說的!人與人之間沒有完完全全的那種真正理解,因爲她不是我,我也不是她!所以我做不到!”

“這個我能明白!”我答道。

“我心裡一直都挺矛盾的,好多的事情無論怎麼樣去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即使一晚上想得有點兒明白了,可是早晨醒來後又覺得不是那樣的。我能理解的部分總是很少,更多的是不理解。就像我總是在不停地尋找一件極難找到的東西一樣。你沒有這種感覺吧?從你說的話裡我能感覺得到,和你說話好像對我有影響,讓我暫時也不用去冥思苦想什麼了!”

梅莉的思維邏輯有很明顯的方向性的誤區,容易在某一個或者某幾個點上徘徊不前,就如同迷了路一樣,在一個範圍內不自覺的被禁錮了,但是想要前行的、逃出禁錮的思維卻一刻也沒停止過,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方式。就如同是從寂靜的房間裡傳來的鋼琴聲,那響起的聲音像貓踩在了琴鍵上一樣,發出的只是鋼琴的聲音而不是樂曲,並且在不停地傳來。梅莉所說的在表面上並不能看得出來,一般人眼中看到的無非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漂亮女生。

“你能這麼說,我感到很開心!”

“和我聊天,你不會覺得心情不好吧?因爲我的話題都是這些讓人覺得沉重、壓抑的!”

“你沒有讓我心情不好!真實的話語遠勝過那些經過刻意修飾的言不由衷的話語,口是心非才是聊天的大敵!重要的是說出真實的感受!”

“謝謝你!”

“我想我會盡最大的可能做一個誠實的人吧!像你一樣!更多的時候,誠實還是能夠讓人開心的!”

“也有些時候,誠實不會讓人開心!”

“是的,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

“你有過這種感覺嗎?一個人對自己太誠實了!”

“對自己太誠實?就是想把遇到的問題都想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嗯!有的時候,我會想,我是對自己太誠實了,所以纔會讓自己總是想不明白問題!從高中的時候才變成這個樣子的!高中之前,我從來沒有去仔細地想過什麼問題!那時是真的無憂無慮的生活,除了每天把該學習的課程學好,都是在玩,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對我也很好,身邊有很多朋友,玩得也很開心。也許是因爲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家裡人很寵着我!從我記事的年紀起,從來沒遇到過什麼讓我難過的事情,從沒經歷過任何挫折!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後來經歷了一點兒挫折,就會不知所措,很長很長時間都走不出來,心裡也留下了很深的傷痕,傷口總是無法癒合!以至於到了後來,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越難以自持的去想個不停!你能明白嗎?”

“大概能理解!”

“我總是想自己試着調節,不想在那種陰鬱的心境下生活,努力過,到現在也在努力!這樣的努力讓自己變得很累!想問題的習慣方式一旦形成了,真的很難再改變!我的天空總是陰霾,晴朗時候很少很少!”

“你在努力,這說明你的心中是有目標的!晴朗一定會到來的!”

梅莉聽了我的話沒說什麼,微笑着拿起了咖啡杯,撩了一下頭髮,輕啜了一口咖啡後,陷入了沉默。

我就這樣看着梅莉,她的雙眸注視着玻璃碗中漂浮的蠟燭,左手食指纏繞着柔順的髮梢,蠟燭的火苗開始一跳一跳地閃躍,猶如一個不安分的小動物要衝出玻璃杯。看着這些,我的心裡莫名的生出一絲悵惘,空調的冷氣讓我的胳膊摸起來有些涼,於是這悵惘的感覺便如一泓冷冷的清水漫過了我的身體,隨即淹沒頭頂。爲了讓胳膊暖和起來,我穿上了三色格襯衫,繫上下面的兩個釦子,靠在椅背上,開始思考梅莉剛剛說過的話。

“冷?”

“也許是冷氣開得有點兒大!”

“不會着涼吧?”

“不會的!”我答道,之後招來女侍者,問她是否能把冷氣調小一些,她說當然可以,然後回到吧檯拿出空調遙控器按了三下、看着我點了點頭,我也點頭致謝,心中思忖,這涼意恐怕不僅僅是空調的冷氣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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