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延敖笑着看了沈瓷一眼。
“沈小姐很聰明。”
“過獎,只是不喜歡跟人兜圈子。”
“哈哈……我最欣賞像沈小姐這種性格的人。”陳延敖邊說邊發動了車子,開出去的時候看到門口依舊圍滿了記者,沈瓷的目光一直追着後視鏡看。
她自己在這個行業裡已經呆了兩年,知道媒體就像是大江裡的水,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阮芸之前因爲被人曝光與多名異性開房的消息,形象已經不好,現在又發生毒駕這種事,還撞了一個路人生死未卜,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明天新聞上會怎麼寫。
陳延敖留意她臉上的表情,很清淡的冷,但目光靈動。
“沈小姐之前和小芸很熟?”
突然被這麼問,沈瓷頓了頓。
“不算很熟,她曾去新銳應聘過,後來因爲陳遇的事見過幾次面。”
“這事我知道,她當時是因爲賭氣纔去雜誌社找你,到底還是年輕,心氣高,如果對你造成什麼難堪希望多擔待。”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就算她和阮芸之間真有什麼矛盾也輪不到他來講。
沈瓷沒什麼表情。
“陳總言重了,我和阮芸之間可能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朋友談不上,但她也沒對我造成什麼難堪。”
陳延敖似乎輕微地愣了一下,但很快表情又轉爲平和,剛好遇到一個紅燈,車子停在十字路口,陳延敖嘆了一口氣。
“沈小姐心胸寬廣,不過你和阿遇弄成這樣小芸也要負一定責任,只是希望…”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和陳遇之間到底怎麼回事自己清楚,陳總有話就直說吧,畢竟你時間寶貴,沒必要跟我兜圈子。”
“哈哈哈……”陳延敖笑聲疏朗,“好,既然沈小姐這麼爽快那我就直說了。”
“……”
“知不知道我們陳董爲什麼一定要阿遇娶小芸?”
沈瓷抿了下脣:“不清楚!”
“好,那我這麼跟你說吧,這幾年大塍情況不好,應該說是相當不好,硬媒已經沒什麼出路了,大塍又沒有及時轉型,銀行貸款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所以早就不如外人看得那麼風光,不然前陣子也不會以股份轉讓的形式和聯盛合作。”
“……”
“不過這些情況阿遇一直不知道,陳董是不想給他太多壓力,可過幾天就是董事會換屆,大塍向來採用股東聯名錶決的形式,陳董的意思是想讓阿遇能夠上去,而小芸那一票至關重要。”
“阮芸那一票?”
陳延敖無奈一笑:“原本是阮邵中的,不過現在阮劭中不在了,他名下股份和財產基本都轉到了小芸名下,所以小芸現在也是大塍的股東之一。”
沈瓷一時有些不明白這裡面的邏輯,陳延敖能夠看出她臉上的疑惑。
“也不怕你笑話,阮劭中應該早在數月前就已經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所以那時候就在給小芸鋪路了,他收購了部分大塍散股,積少成多,後來因爲阿遇和小芸訂婚宴上曝光了一些有傷風化的事,所以訂婚未成,但事後阮劭中私下找過陳董,他的意思是希望兩家婚事能夠繼續,至於條件……”
剛好前方黃燈開始閃,陳延敖踩了油門將車子開出去。
沈瓷冷笑一聲:“陳阮兩家婚事不變,而條件就是阮邵中在董事會上力保陳遇上位,對嗎?”
陳延敖又嘆了一口氣:“對,阮劭中當時手裡握了大塍的部分股份,雖然數目不多,但在股東大會上也有一票投票權。”
шшш⊙тt kǎn⊙c o “可一票能代表什麼?”
陳延敖一笑:“一票是不能代表什麼,但有時候就是因爲一票定勝負,可能沈小姐不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但既然陳董有把握讓阿遇上位,肯定已經在背後都做好了工作。”
“……”
“怎麼講呢?”陳延敖看着前方,手指卻不動聲色地敲了敲方向盤,“這也有點類似於美國大選,前期會推薦幾個候選人,最後在改選那一天投票定勝負,而股東之間也未必個個都關係和諧,大家向來都以利益爲先,選誰不選誰就看你的誠意。”
沈瓷有些無力地又擰了擰手指,她一直記得之前阮芸跟她說的一段話。
她說他們這個階層的婚姻向來都沾點利益,而她的存在會讓陳遇在公司站穩腳跟,只是……
“陳總說的這些,跟我有關係?”
陳延敖又是疏朗一笑:“沈小姐其實應該能聽得懂我話裡的意思。”
“抱歉,我聽不明白。”
“好,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的存在會影響阿遇的選擇,而這幾天正是改選的關鍵時期,不管小芸有沒有事,她肯定會是阿遇未來的太太,所以我和陳董都希望你能跟阿遇保持距離。”
沈瓷忍不住喘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車內空氣窒息。這麼多年自己一直謹小慎微地活着,她有什麼能力去幹擾這些改選換屆之類的大事,更何況她已經和陳遇離婚了,當初就是不習慣陳家這種家庭的內部紛爭,可現在怎麼還來糾纏她不放?
“我和陳遇已經沒有關係了,陳總的擔心純屬多餘!”沈瓷口氣已經有些僵硬,她是最怕麻煩的人。
陳延敖略顯尷尬地朝她笑了笑:“希望沈小姐言而有信,畢竟阿遇是陳家未來唯一的希望,如果我剛纔說的話有得罪的地方,還望沈小姐見諒。
沈瓷沒再吱聲,多說無益。
車子很快到了小區門口,沈瓷沒讓他再送進去,自己拿了箱子下車,走幾步又聽到身後陳延敖衝她喊。
“我剛纔跟你說的事阿遇並不知道,希望沈小姐能夠保密。”
沈瓷腳步停了停,又折回去。
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是你們陳家的家事,與我無關,不過有件事我想多嘴問一句。”
陳延敖將車窗開得更大:“沈小姐請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擰着行李箱的拉桿,“如果阮芸因爲這次車禍出了什麼意外,你們打算怎麼做?”
“那也還是一樣,她必須是阿遇的太太,就算殘了毀容了甚至永遠臥牀不醒,陳阮兩家的聯姻還是會繼續!”
“陳遇不會同意!”
“對,他是不會同意,但他姓陳,所以沒有第二種選擇。”
沈瓷不覺背脊發涼,這算什麼?你們把他當成什麼?但最終這些話她還是嚥了下去。
陳延敖的車開走後沈瓷才拖着行李箱往小區裡走,此時晨光已經浮起,天邊深青色的一抹亮,圓月的光已經暗了不少,但輪廓依舊。
她腦中突然浮現第一次見到陳遇的樣子,在詩集發佈會上,那個笑容乾淨的男人,帶着一點不經世事的孩子氣。
沈瓷心裡有些悶,用手揉了下被風吹紅的眼睛,手機卻在那時候響了起來,方灼的電話。
“姐,你到醫院沒?”
沈瓷撒了個慌:“沒去,你在也一樣。”
“嗯,反正來了也進不去,不過剛得到消息,被阮芸撞到的那個路人沒了。”
“沒了?”
“就是沒搶救過來,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