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玖吐了一口唾沫,望一眼站在一旁的赤化邦,眼角向前一瞟,赤化邦會意,兩人一齊向索命閻王攻去。
索命閻王不敢怠慢,雙掌變拳,一招“美人伸腰”,只見他雙拳高牽過頭頂身向後仰,似乎躲避對方來招,待二人靠近,忽然改變招式,身向前傾,一招“美人照鏡”,雙拳變爪,疾抓二人面門。
潘天玖頭一偏,雙手一上一下,猛揣索命閻王小臂。
赤化邦仰天向後倒去,雙腳微擡,一屈一伸向索命閻王小腹揣去,這一擡名爲兔子蹬鷹,剛勁迅猛。
索命閻王退後一步,雙掌發刀,稍一縱閃至潘天玖身後,一招“秋風掃落葉”打向潘天玖後腦勺。潘天玖脖子一縮,避過來勢,上身前傾,在腳往後一翅,一招“金魚翅尾”,踢向索命閻王不陰。
赤化邦一躍而起,從懷中掏出一把松針向索命閻王射去。
站在一旁的馬福益爲索命閻王捏一把汗,雖然索命閻王武功超絕,畢竟年老體邁,手腳不如青年人麻利,況且中原武林日精一日,他已幾十年未到中原,疏於對中原武林的瞭解。
索命閻王一鶴沖天,躍起丈餘避過,剛一落地,潘天玖疾攻而至,一招“風掃流雲”。
索命閻王凝視靜氣,見來招已近,右手略向上一招,潘天玖的手掌被彈開一邊。
潘天玖以掌上功夫見長,赤化邦則是暗器行家,他不時地掏出松針擊殺索命閻王,皆被對方躲過。 又戰了好一陣,三人至少已過上百來招,三人額上都冒出汗滴,但誰也沒有罷手的意思。
俗話說,雙手難敵四拳。縱是索命閻王這等舉世難尋的高手,在二人的夾攻下也感到很是吃力。他看出了中原武林有很多怪招爲三十年前沒有的,而且精妙絕倫。
索命閻王見一時難以取勝,頓起惡意,手一揮一件東西從大襖裡飛在赤化邦頭頂上盤旋。
赤化邦聽得“嗖”的一聲,以爲是暗器,頭一偏企圖躲過,當他擡起頭時,那東西仍在他頭頂嗯嗯地響着。
赤化邦不知何物,擡頭細看,只見那東西有六、七寸長,手指頭那麼粗,下面毛茸茸地一片,在他頭上繞圈子,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條經過餵養和訓練的蜈蚣,蜈蚣比蛇蠍還毒。
“師弟當心,蜈蚣有劇毒!”潘天玖在一旁喊道。
“去吧!”隨着索命閻王的叫聲另一條蜈蚣也從他大襖裡飛出,圍着潘天玖團團轉。
潘天玖雙掌向頭上拍出,那蜈蚣受掌力所及,又飛高數尺,少頃依然落下在他頭頂上盤旋。
赤化邦與潘天玖在虎跳峽大谷之中,見蜈蚣見得太多,本無懼意,只因這蟲是人放的,一定也有爲人所不及的地方,一是飛行快,一是目標小不易擊殺。
大凡鬥武之人,一心不能二用,二人既要防止蜈蚣的襲擊,還要注意索命閻王的動靜,已弄得手忙腳亂。
索命閻王是呆呆地看着並不向人出招。
赤化邦挪動一下腳步,蜈蚣也跟着移動位置。他已經想好了,人有時也會上當,何況飛蟲呢!
赤化邦瞅準方位,施展輕功,躍起丈餘,只在躍起的一霎那,從懷中掏出一把松針。
那蜈蚣果然上當,緊跟赤化邦飛去。
雙方距離很近。
索命閻王一見赤化邦想逃,正自高興,他知道這蜈蚣的本性,若你不動,蜈蚣不知虛實,不肯輕易咬你,尚然你想逃,則是你本事不濟,它便不顧一切地追着咬你了,他知道赤化邦要吃苦頭了。
一瞬間,索命閻王彷彿只眨了一下眼皮,那蜈蚣身子一縮,差點掉下地來,但隨即又直衝赤化邦面門。
赤化邦躲避不及,蜈蚣在他臉上猛咬了一口。
赤化邦與蜈蚣同時落地。
蜈蚣身上插滿松針,已是奄奄一息,在地上爬動着。
赤化邦臉上腫起一個大疙瘩,且有一絲血跡流出。
索命閻王大驚失色,上前一看蜈蚣滿身紅腫,毒已入骨,無法可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那聲音中隱含着一種肅殺之氣。
站在一旁的馬福益與青皮冬瓜、瘦猴看呆了,那蜈蚣受到傷害時,作最後一拚,居然能在空中奮力將赤化邦咬傷,真乃曠古奇聞。
潘天玖指着索命閻王怒道:“你這矮子,爲何放飛蟲傷人?”
“嗯,你有什麼道理指責老夫!”索命閻王也怒氣衝衝。
“放飛蟲傷人乃小人之道,怎還稱得上武林中人!”
“哎……喲……”赤化邦一手捂着傷處,爬起身來。
“這娃兒先使暗器擊射老夫不成,後又使暗器射殺蜈蚣,這難道乃君子所能爲的嗎?”索命閻王看了赤化邦那副模樣覺得好笑,心中怒氣又減了半分。
潘天玖語塞怒目瞪視索命閻王。
少頃,潘天玖又說:“你沒受傷,怎算我方使用暗器!”
“我沒叫你們賠一條蜈蚣,就算是便宜你們了,你還在耍什麼嘴皮,否則叫你賠一條蜈蚣的命!” 潘天玖聽對方口氣強硬,又見赤化邦受傷,若再次動起手來,一人定要吃虧的,便也軟下來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要旁人作證,誰是誰非!”
“行!”索命閻王向站在一旁的馬福益揮了揮手說道:“小子,你過來,說句公道話!”
馬福益很爲難地走上前來:“要說誰是誰非,任何人都說不清楚,況且你們雙方動手是沒有道理的。恕在下不懂江湖規矩才這麼說的。”
“誰叫你說無用的話!”
“前輩既然叫在下說,在下不好不說,但今日之事在下也實難斷定誰是誰非,況且現在這世道怎樣做纔算有理,怎樣做又算無理,沒有明顯的界限。”
“嗯,這話說得有道理,你這小子還是算有點學問!”索命閻王點點頭道。
“前輩過獎了,在下的親身體會如此,你打他一拳,他還你一掌是無可非議的!”
“你懂個屁!”潘天玖吼道:“普天之下,誰放飛蟲傷人!”
“飛蟲是物,暗器也是物,難道普天之下只允許人放暗器,不準人放飛蟲,這是哪家的道理!請潘總管解釋,在下也好學點意外的學問!”馬福益鎮定地說。
潘天玖明知對方意在挖苦,卻又做聲不得。
少頃,潘天玖心念一動,指着馬福益說道:“看你也象個江南人,至少也是中原武林中人,卻如此吃裡扒外,辱沒師門!”
“哈……”馬福益聽後一陣狂笑,笑聲朗朗,那不是簡單的笑,那是一種複雜的笑,笑聲中字字含音,聲聲吐字,在場的索命閻王與潘天玖、赤化邦都聽出來了,那不是笑而是在說:“唯道理天下無敵!”
笑聲陰冷,馬福益緩步離開衆人,衆人亦望着他的背影,喉嚨裡仍舊輕聲地哼唱着:“唯道理天下無敵!”七個字。
“這娃兒一臉正氣,滿身傲骨,將來定有所爲!”索命閻王望着馬福益的背影自語着,“只是印堂幽黑,遲早有不測,到那時,神州大地上少了一個正氣的人。此乃中國大地之不幸。可惜,可惜!”
索命閻王是已逾雙甲之高齡,這次來到中原,目的是要一掃中原武林的雄風,其中以旋風劍派爲主攻對象,可連續兩次與中原武林的兩個後輩較量,竟然不能在百招以內戰勝對方,可想而知,中原武林技術之精進神速,這是他未曾料想到的。
馬福益走後,場中還剩下五人:青皮冬瓜與瘦猴嚇得不敢做聲,他們覺得潘總管纔是天下無敵,除了潘總管就是他二人的天下了,今日的場面足以使他倆瞠目結舌。
場內仍瀰漫着恐怖之氣。
索命閻王怒氣漸消,狠盯了一眼潘天玖等人,厲聲說道:“你們的死期還可延緩幾日,告訴你們,老夫乃汗騰格里峰上的索命閻王,下次再索爾等性命!”說罷,大襖一敞,肚臍上露出一個難看的人像,鼻粱高挺,一雙紅眼睛往外鼓突,脣角露出兩顆長牙,還真像一個索命閻王,這便是他的標誌。
只是眨眼的工夫,索命閻王已無蹤影,周圍也稍無聲息。
潘天玖還想說點什麼,意在警告索命閻王不可小覷中原武林。
索命閻王這名確實駭人聽聞,早在三十年前,江湖聞之色變,可三十年後的今天,人們根本就不當回事,江湖中有許多知道這個名號的,也認爲只不過是一種誇張而已。